顧青山的話中了蘇師妹的痛點。
那男子見蘇師妹一時難以反駁,又作拔劍之姿。
江河看出來,這是打算如果說不過,就不再講道理了。
他看了看師叔,卻見對方并沒將目落在此。
可方才又出言警示二人,為自己解釋……
看的態度,興許未必是個多麼護犢子的師叔?
見狀,他便輕輕拍了拍顧青山的肩膀,示意暫且先不要再說,由自己來解決。
其實就連江河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遇到這麼圣母的人。
圣母也就罷了,還有一個狗為死心塌地。
真特麼是活久見了。
蘇師妹被說的俏臉臊紅,但不愿與一個凡人針鋒相對,只對江河道:
“我只是覺得,凡事應皆留一線。小道士,不讓你殺他也是為了你好。你憑殺人提升修為,已是走邪道。再造殺孽,定會戾氣纏,為一個屠戮無度的惡徒。
你看那些出自名門正派的修行者,哪有一個如你這般戾氣的?”
“所以名門正派,都是如你一般蠻不講理、蠢笨如豬麼?”
“你——“
“慎言。”
蘇師妹就待發作,師叔卻一句話將的火氣下。
江河一愣。
這師叔的話似乎一語雙關。
既是讓自己慎言,不要隨意詆毀所在的宗門。
又似乎是想讓蘇師妹慎言,別再敗壞宗門印象?
“你這人不要不識好歹……我、我也是為了你的修行大道而考慮!”
蘇師妹只能道。
江河這才明了。
這蘇師妹,未必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同心太過泛濫。
可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已經不在乎雙方矛盾的起因是什麼了。
只是在。
就算知道自己同心泛濫,也不希有人將它指出來。
因為曾經生活的環境就是如此。
或許邊的人都奉承著、維護著,哪怕做錯了什麼,也未曾出言指正過。
哪怕有些地方做的并不對,也有狗告訴沒關系。
也許過段時間再回過頭來思考,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笑。
但到時候一切都已經過去,也不會有人再翻出舊賬來指責什麼。
可當下顧青山的指責,則讓徹底失了理智。
已不再糾結矛盾的起因。
只是單純的不愿服輸。
所以江河明白了,在這個時候,與講再多的道理、再多的事實都已經沒用了。
總會找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來維護自己言論的‘正確’。
就好比如今,‘為了江河著想’這個可笑的理由一般。
見狀,江河也便想通了:
“我就不談你這‘為我好’的言論,究竟有多麼可笑了。你仗勢欺人、蠻不講理,我實力不如你們,自認倒霉。
但就算不殺這蠻子,還請你這次不要再打擾,我收取那忽大郎的靈丹。”
“誰仗勢欺人了,我——”
蘇師妹見江河還敢頂,氣不打一出來,手中立時閃出兩道符箓,便要手。
可還沒等江河反應,那師叔卻忽然出聲:
“止。”
蘇師妹頓時僵在了原地,慌道:
“、師叔……”
“我萬仙山弟子,何曾蠻不講理。我讓你們了結因果,不是讓你們平添因果。”
師叔只簡單作出回應。
蘇師妹見師叔發話,任其心中百般不愿,也終究只能妥協,便咬牙道:
“這……隨你。”
“解。”
見自己又恢復行,蘇師妹深呼吸一口氣,不愿理會江河,只向著那哭喊的忽二郎道:
“那邊的人,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這次看你孤一人,甚是可憐,我便放你離去,還你日后不要再行兇作惡,要與人為善。”
忽二郎愣愣從忽大郎的尸上爬起來。
但他并未去激那保全自己命的蘇師妹,只匆匆瞥了江河一眼。
江河到對方噴薄的殺意。
但他并不怎麼在乎。
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忽二郎都死定了。
忽二郎只匆匆一瞥后,他便暗自咬牙,嚎啕大哭著,向忽大郎的尸重重磕了三個頭,整個額頭霎時間模糊起來。
恨意與怒氣占據他整個心房。
忽二郎知道,自己不能死。
因為想報仇,就不能死!
他還要替兄弟們報仇!
他一定要報仇!
蘇師妹見忽二郎連聲道謝都不說,心中也是煩悶的很,但話從口出,自是不能悔改。
尤其是當著師叔的面。
便道:
“你還留在這里做什麼,還不快快離去。”
忽二郎狠狠掃視了江河一眼,才從忽大郎的尸旁站起來,留連地看了一眼大哥、看了一眼忽三郎涼地尸、看了一眼這昨夜還平和寧靜的村落……
他一句話也不說,就要拔走忽大郎脊背上的控心蠱。
“住手!”
蘇師妹氣急道,
“你這人怎地如此死心不改!還不快走!”
又徑自丟去一張符箓,在忽大郎的上炸開,忽二郎不得已只能躲閃,撲倒一邊。
“嘶——”
耳邊忽地傳來顧青山的痛聲。
江河疑道:“怎麼了?”
顧青山著自己的左肩,道:“這蠱蟲好像起了應激反應……但只一下就又回去了。”
沃日!
江河沒想到,這蘇師妹竟是將控心蠱的母蠱毀去了!
“你特麼是不是有病!?”
“這蠱蟲集合濃郁氣,甚是兇險,自是不能讓你們這般心有歹念之人得到!”
“我要拿它解蠱!”
江河怒道。
那蘇師妹先是一愣,轉而冷哼一聲,撇過頭去不愿言語。
江河見狀強下煩躁,回想著這師叔的所作所為,在心中盤算起了回擊的對策……
沒事、沒事。
母蠱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再與顧青山的子蠱建立聯系就行。
雖然麻煩,但忽大郎已死,倒也不算無計可施。
忽二郎撲在一旁,又扭頭看向了蘇師妹,只狠狠瞪了一眼,便默不作聲的爬起來,邁山林之中。
蘇師妹見到這忽二郎竟敢這般怒視‘恩人’,好心喂了狗吃,更是氣不打一來,心里覺得莫名委屈。
這倒讓江河覺得有些舒坦:
“看到了麼?這就是你那蠢笨、狹隘的‘善良’,所帶來的結果。”
他再行出言諷刺,也是在試探師叔的態度。
見師叔任由他妄為,江河便清楚,對方是默許了自己反駁辯解。
這是利好消息!
“你閉!”
“很生氣是麼?生氣就對了,你越生氣,我越開心。”
江河也不敢說地太扎心,以免把握不好尺度,讓師叔對自己用起什麼一字真言。
不過這師叔還真講理,始終沒說什麼,反倒像是站在他的立場上一般。
所以,也想要敲打敲打這蘇師妹?
為了讓弟子走彎路,而不放縱弟子,任由他人指出弟子的錯誤……
這師叔,當真是師者仁心啊!
比那些不無腦護犢子的混蛋玩意兒,也強上太多了!
師叔的默許,直接扭轉了江河對萬仙山大半的印象。
本來還覺得,這萬仙山培養出這種無腦弟子,應當與其是一丘之貉。
如今看來,這世界上還是正常人占絕大多數。
“你——”
蘇師妹狠狠瞪了江河一眼,肺都要氣炸了,卻仍然不敢說什麼。
因為也看出了師叔的態度!
又怎能想到,同為萬仙山一員的師叔,如今反倒了江河的庇護傘。
可師叔就是這麼個子,所做的一切,都無關親疏遠近。
只關‘公理’與否。
不以喜,不以己悲——
尤其是在了結那段人盡皆知的緣之后。
“江河……”
顧青山這時湊到了江河耳畔,低聲道,
“我要跟上去。”
不可能放任一個屠殺鯉國百姓的蠻人,就這麼完好無損的離開。
“不用。”
江河搖了搖頭,
“有那個蘇姑娘在,你走不了的。”
“可——”
“沒關系,相信我。”
江河寬道,心中已然有了對策。
顧青山見江河神平淡,也便信任地沉默下來。
江河見蘇師妹因忽二郎的‘忘恩負義’而暗暗咬牙,笑道:
“如今人也放走了,蠱蟲也被你毀了,你可算滿意了?”
“自然。”
怎麼可能滿意。
今日的一切,都未曾按照的預料發展!
可心里氣得不行,卻仍舊夠,畢竟不就沒面子了:
“殺人修行,是為邪道,還你日后好自為之。”
“我的事,還不到你一個是非不分的丫頭片子說教。”
“你!”
蘇師妹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可只能平復心,向著師叔道:
“師叔,此間事了,弟子耽誤師叔時間了。”
師叔仍然未對江河出手,只平淡道:
“‘濁仙’還在附近,莫忘了正事。”
這師叔,果然是在督察、敲打這兩位弟子麼?
那仙鶴上的師叔,見事解決,也不再多談,只輕輕拍了拍仙鶴修長脖頸,也沒有托載兩個仙山弟子,就徑自飛走。
江河這才覺得那抹重突兀消失。
待遠去,那男子也便能夠張合,滾嚨,他心有余悸道:
“呼……師叔當真有些嚇人了。怎覺得,今日心并不太妙?”
蘇師妹原本還在氣頭上,但不知是為了不冷落男子還是怎地,聲音又糯糯了起來:
“這就是師叔的子。而且……聽說那位薛師叔,也來到這偏遠小國附近了。”
“薛師叔……既已了斷緣,師叔又何須在意他?”
“這便是人。”
蘇師妹小心翼翼道,
“你不懂。”
“???”
蘇師妹深呼吸幾口氣,平復著自己的心:
“好了,師兄,既已事了,我們便離開這是非之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小道士了。”
蘇師妹心也不太妙,只瞥了江河一眼,又冷哼一聲,心定然是極為不爽。
江河清楚狀況,自然不可能慣著:
“慢走不送。希未來你的小能一直這麼下去,這樣哪天護著你的師兄失了趁手的兵,你也能把小卸下來給他當把劍用。”
“你——”
男子怎能聽得江河如此折辱他心儀之人,又要發作。
“你們師叔應該還沒走遠呢?不跟上,不怕扣你們績效麼?”
“好、好!”
男子氣得肺都要炸了,
“師妹,我們暫且先走。無論如何,不能讓師叔等急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待下次見到他,我定要讓他好看!”
可蘇師妹這輩子哪見過有人跟江河一般,罵起人來出口章的。
自己無力反駁也就罷了,而今竟是憋屈地連教訓他都不能。
當下有些氣急地哭出聲來:
“師兄……你若真是為我考慮,縱使被師叔記上一筆又如何?說到底——你還是不夠在乎我!”
說著,一抹眼淚,也不去踏那男子的飛劍了,更不多理會男子,只在手上了一張符箓,便有清風承載著,向遠飛去。
“師妹,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師妹!”
那男子猛地瞪向江河,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了,怒道:
“小子,你找死!”
江河本不慌,只平淡道:
“你確定要跟我在這掰扯,不追上去麼?你要是追的慢了,說不定就該扭頭去喊別人師兄了。”
“你——我——”
雖然心中百般怨恨,罵娘的話都要自頭出。
但江河說的話,卻字字鑿在他的心頭!
時間不等人,他生怕惹了師妹不高興,后續被江河給說中了去。
便憤恨地看了江河一眼:
“死道士,我記住你了!”
不顧風度地猛啐一口,又急于去解釋,便連忙踏上飛劍,追隨那蘇師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