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墳腳村時,天已經黑了,靠近家的鄉路一片漆黑,只有遠樹林中的“鬼火”在閃著。
“孃親,我還是不回家了。我沒臉見他們。”近“家”怯,二丫想到自己是個被休的婦人,抱著車桿子不敢下車。
“二丫,這麼晚了你能去哪兒呢?再說了,這兒永遠是你的家。弟弟妹妹和端午一樣,都不會嫌棄你的。”謝靈拍拍兒的肩膀,是自己的親骨,哪裡捨得在無依無靠的時候趕走?再說哩,留在邊也好,謝靈正想老來有個伴兒哩。
“可是……”二丫凝視著面前的家,半截屋瓦,破敗不堪,可從窗裡出點點燭,二丫知道那是弟弟妹妹在等著回家。
“弟弟妹妹都知道了,他們都高興著哩,二姐又可以和他們一起了。”謝靈說,“孃親也正琢磨著,這往後進門的媳婦兒,總不如自己的閨親,若有你陪著孃親終老,孃親還樂著呢。”
“是啊,姐姐,等你的不只是弟弟妹妹,還有阿圓呢。”端午一句話打消了二丫的所有顧慮,其實早就想問阿圓的消息了,因著心的難堪,一直憋著沒問。
“阿圓,他還好吧?”二丫急切地看著端午。
“姐姐問有啥用,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端午笑著朝屋努了努。
二丫連忙跑了進去。
謝靈對端午一笑:“還是你最瞭解你姐姐。”
“孃親過獎哩,端午不是瞭解姐姐,端午是從孃親上知道的,這天下哪個作孃親的不自己的孩子。”端午說著朝謝靈靠過去,腦袋依偎在謝靈的懷裡。
聞到謝靈上淡淡的香氣,伴著微鹹的汗味和柴木味,這是母親的味道——端午想,往後可要記得。
“就你會拍馬屁!”謝靈笑著了下端午的額頭。
“二姐!”屋響起脆生生的兩聲喚。
進屋。
竈臺上,擺了兩長燭,謝靈還真捨得,平時天黑了連火都不捨得點,如今還燃長燭了。整個屋子被照得亮堂堂的,端午了眼睛,這些日子一到晚上,的眼睛已經習慣了黑暗,弄得視力大不如前,如今這樣的明,反而有些不習慣呢。
“放心吧,二姐,阿圓還有兩日的水可吃。”端午見二丫抱著哭泣的阿圓,便拿出那兩瓶水來。
二丫看了看那水,問:“誰家要來的?”
“村長家的。”
“倪里正對咱這麼好,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報答他。”二丫打開水,朝阿圓中塞進去。
“不要啊姐姐,今天喝了,明天的可怎麼辦?”端午急了。
謝靈笑道:“端午,你別攔著二丫,這孩子他娘都在這兒了,還愁阿圓沒得吃嗎?”
端午看著二丫隆起來的部,立馬便明白過來了。原來二丫自己有哩,這往後阿圓的吃食不必愁了。
不過,爲了不讓謝靈懷疑,端午裝作不是很懂的樣子眨著眼睛,“姐姐又不是水,阿圓怎麼就不愁吃的哩?”
二丫臉紅起來,笑道:“端午,往後你有了娃,就知道了。”
“那二姐,咋纔能有娃哩?”丫看到憑空多出來的阿圓,很是好奇的問。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當然除了逸辰,逸辰裝作小大人地板起臉來說:“你長二姐那樣大,自然就知道唄。”
丫歡喜地跳了起來,兩小辮子一甩一甩的,“好哩,我長二姐那麼高,也可以變出個娃跟我玩了。”
阿圓安靜地喝著,他從沒喝得這麼飽過,不一會兒就滿足地睡著了。二丫抱著他,臉上綻放出幸福的笑容。
“有阿圓在,有你們在,我什麼都不缺了。”說。
在二丫照顧阿圓睡下的空檔,謝靈帶著孩子們洗了澡盆,燒了水,然後端午來二丫:“姐,來洗洗吧,水都燒好了。”
二丫看到那熱騰騰的水和乾乾淨淨的澡盆,眼淚流下來了。
爲何當初死活都要嫁給那個畜牲呢?到底還是親孃親弟妹最好呀。
“哎。”二丫哽咽著,走澡盆。端午與謝靈連忙爲拉起簾布。
“端午,待會你搬過來,和孃親一起睡吧。二丫與阿圓母子倆就睡你房間。”謝靈籌劃著。這屋子本來就小,人一多,就得睡了。
“嗯。可是孃親不是說,那牀是爲父親留著的……”端午還記得謝靈談起過這的父親,據說很早就失蹤了,謝靈四託了關係花錢尋找,卻也是一無所獲。可謝靈從未忘記過他,房裡屬的牀最大,將半邊牀的被褥疊得齊齊整整的,不讓任何人一下,爲的就是等待他歸來。
“若是有日你爹回來,沒有整齊的牀睡,他會不高興的,他可是最歡喜整齊的。”謝靈總是這樣說。
“你父親,一定會回來的。”謝靈嘆了口氣,言又止。
謝靈不願意談太多有關父親的事,端午也不好再問,但端午知道,謝靈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兒媳婦,因爲不但琴棋書畫樣樣通,還很知書達禮,賢慧溫,憑的才華,在大戶人家主持中饋是綽綽有餘的,放在農村卻是浪費了。
至於這大墳腳村的謝家,謝靈只是他們的乾兒,並無緣關係。
那他們家真正的親族在哪呢?端午過去曾問過謝靈,可幾次謝靈都巧妙地將話題轉移了。既然謝靈有意瞞,端午也不好再窮追不捨。
很快,二丫地洗了個熱水澡,換上新清爽極了,過去的痛苦,快樂的錯覺,都一併洗掉了。
端午則搬去跟謝靈一起睡了。
也許是因爲實在太累,謝靈剛躺下就睡著了,傳來平穩的呼吸聲。端午趴在謝靈的懷裡,曲著雙腳,爲謝靈將散的頭髮捋捋整齊。
月如,從棱窗照進來,端午有些睡不著,雖然姐姐回來是好事,可家裡實在是揭不開鍋哩,可咋辦哩?咋餵飽這五個人的肚子哩?
不要忘了,還有一個阿圓哩。
天還沒亮,謝靈就起來了,端午眼睛說:“娘,原來你每天都起這麼早。”
“端午,你再睡一會兒,孃親要準備吃食給家裡的那隻公。”謝靈披上一件薄棉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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