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才剛解凍,魏都城大梁早已春意融融。剛剛建好的護城河大橋上已經開始有車馬走了。
時值魏王剛剛遷都完畢,荒涼了許久的梁地驟然現出讓人艷羨的熱鬧與繁華。各地逐利的商販不約而同湧了新修的城門裏,佔據著墊了新土的大道路旁,售賣著齊鹽餘粟、農耒馬,好不熱鬧。
就在這時,遠傳來武士的呼喝聲,伴著一陣飛揚的塵土,幾輛車軸上裝飾有青銅鎏金的褐的馬車一路行駛了過來。
人群里有那好事的遊俠散人眼尖地看到這些車馬子上掛著的厚重淤泥,便約猜出這些車馬應是從魏國的故都安邑而來。
「這幾日魏宮的公子們不是都已經到了大梁了?怎麼又憑白來了這麼多的車馬,看那車轍規格,也不像是士卿啊!是哪位公子剛剛城?」
這些闖於諸侯都城間的遊俠都是尋覓得一棲良主,一看這些個豪華的車馬前來,頓時眼前一亮,自然要細細打聽一番,好尋機會能夠寄住於宮舍之下,為吃喝無憂,出有車馬的公卿門客。
可惜那些蠢蠢,想要攔截車馬的遊俠尚未敞開膽,便有人潑瓢冷水道:「哪是什麼公子?只不過是魏王幾位公子罷了?」
「馬車裏是王的兒?不可能啊,我只聽說王只有一,不過好像得了急癥,早就夭折了……」
說話的人顯然諳魏宮的事務,嘿嘿一笑道:「沒有親生的,總是要挑選些容貌昳麗的王室姬姓子出來,才好嫁到諸侯之間以結秦晉之好啊!"
這麼一說,有些見識的便恍然了。魏王早些年的風這些時日卻是有些消散了。雖然前些年挫敗了秦國,取得了讓人炫目的勝利,卻也與秦這匹惡狼結下了難以緩和的仇怨。
此番遷都大梁,實在是為了規避秦國的鋒芒,不得已之舉。
可是除了遷都之外,比修築堅固的城牆最要的,就是要鞏固與諸位盟國的關係。
這艷芳馨的子,恰恰是拉攏國君們的必備之。正值壯年的魏王偏偏些的兒。幸而得了公卿獻計,便從宗族裏挑選了些年的,養在宮中教導禮儀,以備不時之需。
諸侯公卿的統不容錯,是以諸侯中向來沒有認領義子的先例,但是兒就不同了,不過是些馬上要送出去的罷了,倒是不必煩擾攪了魏姬王族的統。
新建的都城,佔地遠超過故都,街道也沒有原來的仄狹窄,所以馬車一路暢通地向前行駛,最後停在了魏宮的門前。
「各位麗姝,請下馬車,稍事休息一下,便要隨老奴去拜見魏夫人。」伴著一聲稍顯尖利的聲音,一位負責魏宮傳令的寺人立在馬車前垂首道。
就在這時,進宮的五輛馬車中,有四輛馬車的簾子紛紛被婢起,幾位形窈窕的妙齡在婢的攙扶下出了馬車。
這些麗姝皆是魏室姬姓的兒,與魏王的祖上一脈同流,個個養在家中數載,此番被魏王選中得以併王室,當真是略帶些忐忑,又有些難以名狀的興。因為們知道,自己以後的夫婿必定諸侯公卿,富貴不可名狀,這怎麼能不讓這些豆蔻子們覺得一陣莫名的悸呢!
最先走下馬車的麗姝命喚姬姜,皮瑩白如玉,倒沒有辜負那一個代表好的「姜」字,乃是這下馬的四位阿中最貌的一位。此時先是抬眼打量了下四周華的宮殿,然後將目掉轉向最後一輛馬車,揚聲道:「莘奴妹妹,為何還不下來?」
伴著這一聲啼,最後一輛馬車裏的麗人總算是走出了馬車。
與之前幾位麗姝華服裹,玉飾面不同的是,這位上只穿了一件略顯舊的長,邊重新打折改小的痕跡猶在,寬大的袖上約有些磨損的痕跡。局促寒酸之迎面撲來。
這位郎的格稍顯瘦弱了些,立在華貴的馬車上有種隨時會被風兒吹散之。
迎接的宮婢中,難免有心生輕賤的,心道:王選公子,怎麼混了這麼一個寒酸落魄的進來?
可待那子抬起頭,出潔的額頭和一雙明亮含的大眼微微一掃時,竟是讓觀者心微微一,便再也移不開眼了,連呼吸也微微屏住,心道;乖乖,這般的可人,怎麼生長出的?
這看起來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景,微微瘦弱的子略顯單薄,可束的腰帶凸出了前的起伏,倒是有些曲線之,若說材還未張開沒什麼看頭,那臉兒已是驚為天人,人再也移不開眼了,只見眉黛微揚,瑩白亮,眉頭間一顆紅痣襯得那一雙微微上翹的眼兒分外妖嬈。
前來迎接這些麗姝郎的,乃是魏宮裏的寺人總領忌尚,他在被閹宮前,曾經是負責周王室甄選麗人的監,只是後來獲罪被施以腐刑,幸而得魏王搭救才僥倖救回一命。要說他也是有些眼界見識的,曾經伴著魏王君駕與諸侯會盟,見過各國的佳麗,甚至見過那姿容妖嬈吳國夫人夷西施。
可是今日見了這剛剛走下馬車的,才知以前的那些個佳人雖是矣,尚是凡塵之,卻不及眼前姣姝這般俗的仙姿清麗。
也幸虧這小郎看起來還未張開的景,若是再長幾年,該是怎樣的傾國之姿?
畢竟是切了基的,忌尚心神收攏得也比常人快些,雖然是與這些個姣姝第一次見面,可是看到這最後一位的景,加之方才姬姜喚的那一聲「莘奴」,也大約猜出的來歷。
當下也不多言,只引著這些個略帶雀躍的麗姝走了宮中長庭。
此時魏宮還沒有修繕完畢,迎著東風吹開一羊混著糯米香的味道。
魏王英武,新近重挫秦國強兵,天下誰人不知魏國乃是崛地而起的一代新霸?所以這魏宮的修飾也頗為奢侈,不但請來墨門的高徒親自建工,而且囤積羊耗費重金從楚地購來大量飽滿的糯米熬煮築牆。也不知魏國相鄰的那幾個大鬧飢荒的災民們城邦在聽聞這般的奢華后,會對魏國的富庶心生何等嚮往?
姬姜走在最前列,腰肢得筆直。的父親位臨公卿,手握大魏糧倉,深魏王的重用,而能被選宮中,也是父親極力向魏王舉薦的結果。
周王室日漸衰敗,諸侯勇爭霸,強國已將是漸崢嶸。雖然魏王先前重創的秦國,可是那等虎狼之國豈是這一擊便能斃命的?現在魏王在極力鞏固與韓趙兩國的關係時,更是想要與秦和緩關係,而秦王也有此意,一早過使臣給魏王帶了話。
而父親的意思,便是要讓遠嫁秦。
家中的其他姐妹聽了,都嚇得央求母親,不肯宮。可是姬姜卻是主請命,自願宮為魏王的兒。
在世,豈可茍安於園庭?若是為大丈夫,當然可手握金戈建立奇功。可是為子,若想要聞達於諸侯,只能另闢蹊徑。
宮闈枕榻間毫不遜於沙場屠戮,而姬姜若能為秦國夫人,豈不是魏史濃墨重彩的一筆?
尚顯稚氣的雙眸里著說不出的異彩,走起路來更是略顯急促了些。可是在走到迴廊拐角時,本來興難抑的目卻掃到了走在眾子最後的莘奴上,不消減了幾分雀躍……這個子並不是與們一起從舊都出發,而是三日前才與們匯合的。
本來自信自己乃是待選公子裏容貌最出眾的,可是看到這個布裹卻容貌不俗的小子后,讓姬姜心的自滿頓時煙消雲散。
心約覺得這個莘奴會為前行之路的絆腳石……
當走到中庭時,隔著院牆便聽到紡車咯吱搖曳的聲音。幾縷棉絮在空中飛舞盤旋。
不多時,一位後站著一排侍的婦人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只見那婦人一深藍的長衫,長發披散在腦後鬆鬆地用系著玉環的頭繩束一綹,額頭上的碧玉雖然名貴,也讓那眉間的褶皺愈發明顯了。
此時,那婦人正快速地搖著紡車,從寬大袖裏出的手臂帶著鄉野做慣了活的線。
就在眾位麗姝詫異寺人為何將們領到一位宮中紡娘面前時,姬姜早就憑藉父親早先的叮囑,猜到了這位婦人的份,竟在忌尚未開口前邊搶先跪伏在地,施禮道:「姬姜見過王君夫人!」
那位紡線的夫人慢慢地緩了手,先是看了看其餘無措的眾子,又微笑地看著伏地的姬姜道:「宮中教世婦眾多,你這孩子急著認人,難道不怕認錯了君夫人?」
姬姜原先開口時還有些忐忑,可是見一旁的寺人忌尚並沒有開口阻攔,便知自己並沒有認錯,這等給魏王夫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機會自然不肯放過,連忙緩了緩心神道:「我曾聽父親提及,王君夫人生賢淑,不喜宮闈酒宴,卻對大王事必躬親,王上的袍皆是出自璉夫人親手紡線織布剪裁。所以我一看您正在紡著的線里,摻了大王冠里特有的金線,便妄自大膽揣度,若有冒犯,還請夫人責罰。」
這一番機靈的言語,果然讓璉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接過一旁侍呈來的巾帕,拭了雙手后,來到姬姜的面前,將親自攙扶起來,了的臉頰道:「好孩子,你是哪家的,還真是個懂眼有心眼的。」
姬姜心一喜,表愈加甜道:「我的父親姬甫是替大王掌管財帛的司徒,我的祖父乃是先王的弟弟公子越。」
璉夫人點了點頭:「原來是公子越的後人,也難怪這麼機敏聰慧了。」
就在這時其餘的子也回過神來,效仿著姬姜給璉夫人施禮。這些子雖然是貴族出,卻一直教養在家中而已,要知道就算是貴族的兒,也不能如家中的兄弟一般公學識文斷字,不諳宮中禮節,自然不及姬姜的落落大方。
璉夫人倒是不甚在意,逐一見過這些個怯生生的小娃們,不時手們的小臉,親切的如同親生母親一般。
這般和悅直到看見了那跪在靠遠位置的單薄影時,才稍稍消退了幾分。
璉夫人並沒有命那莘奴上前,只是吩咐一旁的寺人與世婦帶著這些麗姝們去已經備下的宮舍里休息,待得明日再由特命的教對這些公子們悉心教導一番。
姬姜隨著世婦走出中庭時,眼角的餘看到那莘奴並沒有離開,而是被單獨留下來。
待眾人散去,璉夫人又退下了左右侍者,才起來到一直長跪的面前,半彎著親自將扶起,充滿憐地輕輕抬起的下,滿意地看了看,眸里微微閃爍著說不出的悸道:「像……真像我那苦命的妹妹……」
莘奴這時慢慢地抬起眼兒,也向眼前的這位貴婦——從未曾謀面的從母,母親的親生姐姐。
到底是脈相連,許久不曾有親人在旁的覺讓眼底微微一熱。
璉夫人傷一番后,便拉住了莘奴的手噓寒問暖,可是莘奴似乎太過靦腆,問得多,答的。待得說了幾句后,璉夫人才緩緩說道:「一會,我會命人給你準備專門的宮舍,不必跟那些個公子住在一……雖然是接著提大王認義的由頭將你召宮中,可是我怎麼忍心你將來遠嫁?我一早便想好了,大王現在正當壯年,可是我卻比大王長了十歲,容衰減,不能服侍於枕席間,而你卻年齡正好,倒不如做了大王的如夫人,也可長伴在我邊……」
莘奴聽了這話,不詫異地抬起頭,一雙微揚的眼兒著滿滿的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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