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居樓天字號房。
周創已經被他師弟清理干凈, 現在換了干凈的長衫, 昏迷不醒躺在床榻外側。
他臉青白、角毫無一, 看上去無比虛弱, 完全沒有先前那種囂張的覺了。上靈力竄紊無序, 現在勉強還停留在筑基初期境界。
道卓正在給他施針,輔以道門獨創心經穩定他的況。
察覺到有人推門進來, 道卓手拔掉周創上的金針,回看去。
從外面走進來的正是衡玉、逍遙子一行人。
逍遙子面帶急, 急急忙忙走到床塌邊查看他弟子的況, 甚至忘了和道卓問聲好。
道卓理解他此時的心, 并不介意,自己起掐了個道訣后就把位置讓開給逍遙子。
道卓起時, 形踉蹌了幾下。
——剛剛施針時他耗費了太多靈力。
了悟手扶住他:“道道友現在覺如何?”
道卓站穩:“多謝佛子,貧道歇會兒便好,只是可惜周道友出了這等禍事。”
說這話時, 即使是表現得清風明月若道卓,眼底也劃過一抹狠。
他此行就是為了捉拿下那個妖,連番幾次被那妖戲弄也就罷了, 周創還在他眼皮子底下被采補了。
這對于素來順遂的天之驕子道卓來說,無疑是一種赤..的挑釁。
衡玉想了想,問道:“你們趕到現場救下周道友時可有到那妖?”
道卓點頭:“那妖始終蒙著面,貧道趕到時正要離去, 在打斗中那妖掉落了一個香囊。”
他從袖子里取出一個香囊遞給衡玉。
這個香囊是用素凈的灰制而。
一般來說沒有人會用這種灰撲撲的來制香囊。
衡玉挲著香囊的布料, 逐漸意識到不對。
看向了悟:“……我怎麼覺得這布料是從僧上裁剪下來的?”
是見過了悟穿同材質的灰僧。
了悟擰眉, 認真打量香囊:“阿彌陀佛,這的確是無定宗僧的布料。”
衡玉湊近聞了聞香囊。
除了那濃郁的合歡花香味外,似乎……還有極淡的菩提苦味。
一寸寸挲著香囊,在香囊右下角里側,衡玉到了一點針線——瞧那廓像是一個字。
衡玉把的發現告訴了悟:“你。”
了悟修長而圓潤的指尖落在香囊上,細細勾勒了一番:“這種字似乎是梵文。”
很快,了悟確定下來:“沒錯,梵文版的靜字。”
從修習采補之的妖上掉下一個香囊,制作這個香囊所用的布料還是從無定宗僧上裁剪下來的……
衡玉已經腦補了一番恨仇的狗劇。
而且有理由懷疑,那個和尚的佛號里就含有‘靜’字。
衡玉眨眨眼,對了悟說:“我們別急著離開平城了,留在這里助道道友他們一臂之力吧。”
離開平城回到華城,都沒什麼熱鬧事玩。
還不如留在平城這里。
了悟心底存著事。
他一直在猜測這個佛號里含有‘靜’字的和尚是誰。
衡玉這個提議可以說是正中他的下懷。
“貧僧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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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創依舊昏迷著。
不過他的況已經穩定下來,修為境界沒有再往下掉。
近來平城下起雨來,衡玉待在酒樓里練字,閑著無聊還在畫q版佛理漫畫。
惡趣味起來,漫畫的主人公,那個q版頭小和尚直接被命名為‘一悟’。
一個故事只有四宮格容,所以還是很容易畫的。
衡玉空畫了兩個故事,正要提筆再畫第三個故事,就聽到有人敲響了廂房的門。
“主,你要下去吃點東西嗎?”
敲門的人是了念小和尚。
衡玉拿上畫稿,走去打開廂房門:“好。”
雨天出門的人就了,所以即使是飯點,酒樓大堂也只有寥寥三四桌客人。
了悟坐在靠門的桌子那里等著衡玉下樓。
瞧見時,了悟道:“酒樓里出了道新菜櫻花蝦,貧僧覺得不錯就直接為主點了。”
等店小二上菜時,衡玉發現了悟還特意點了盅蓮藕排骨湯給。
蓮藕和排骨一塊兒沉在湯里,藕綿、排骨也燉得恰到好,所有的味道融湯里。
衡玉喝了一口,角就愉悅地上揚起來。
“酒樓的蓮藕好吃,明日我們可以點道清炒蓮藕試試看。”
衡玉說道。
了悟試不了蓮藕排骨湯,但還是可以吃蓮藕的。
只可惜湯里的蓮藕沾染了味,不然衡玉不介意把食分給了悟。
雖然了悟不一定不介意吃吃過的東西:)
衡玉喝了些湯墊肚子,把剛剛畫的q版漫畫取出來遞給了悟:“給你看看《一悟小和尚》。”
“嗯?”
了悟尾音上揚,有些茫然。
他接過兩張畫稿,看著畫中那穿著僧、眉間點有朱砂、名字還被取做‘一悟’的小和尚:“這——”
“你覺得我畫的這個一悟小和尚可嗎?如果不夠可,我回去再改改。”
了悟垂下了眼:“主是畫來玩嗎?”
“這種漫畫可比佛理小故事更容易推廣開,我是想著慢慢畫,等畫稿積攢多了就出畫集。”
了悟輕笑:“這會不會讓主過于費心?”
衡玉揚淺笑:“我心甘愿的事,再費心也無所謂。”
兩人談時,從酒樓外面走進來一個右手握著九環錫杖、左手持缽的和尚。
和尚頭上戴著一頂擋雨的斗笠,斗笠得很低,把他半張臉全部藏進斗笠下方的影里。
他走進來時,正好聽到衡玉最后這句話。
和尚抬手,把斗笠揚起來一些,看向衡玉和了悟那桌。
視線落在他們上時,和尚就認出了衡玉和了悟的份——
無定宗佛子,以及……合歡宗修。
這個修穿著黑長,眉眼明真摯,令人忍不住信服說的話。
但這些好的話,很多時候都像是裹著糖的毒.藥。
那是比阿鼻地獄還要痛苦的深淵。
像是想到了什麼,和尚眉心刺痛。
他垂下了眼,形輕輕晃起來,手中握著的九環錫杖叮鈴作響。
九環錫杖發出的聲音讓衡玉和了悟都轉過頭。
看清和尚的影時,衡玉微愣:是那天開壇**時瞧見的和尚。
先前沒注意,衡玉現在才注意到這個和尚的氣勢比了悟還要驚人,這說明他至是結丹中期修為!
“了悟師兄,你知道那個佛修是什麼修為嗎?”衡玉給了悟傳音。
了悟就于結丹期,對于這個和尚的境界還是有一番清楚判斷的。
他回道:“結丹后期,距離元嬰期不過臨門一腳。”
距離元嬰期不過臨門一腳?
衡玉在腦海里思索著:元嬰期和化神期多數在自己的府里閉關,在這滄瀾大陸行走的修士中,結丹后期已經凌駕于無數人之上。但此刻,這樣一位佛修出現在了小小平城……
很多事就此串聯起來。
——采補的妖,結丹后期的佛修,用僧一角制的香囊。
這個佛修會不會和那個妖有關系?
衡玉抿起角,給了悟傳音:“了悟師兄擔心怒那位結丹后期佛修嗎?”
了悟沒猜話中的意思,但這并不妨礙了悟回復:“不擔心。”
他上極多,底牌也不,只要不是元嬰期修士親臨,即使是面對結丹后期修士了悟也無懼。
“那了悟師兄可以配合我嗎?我想要試探試探他。”傳音完這句,衡玉開口說道,“我的香囊磨損了不。”
說完,衡玉扯下腰間掛著的香囊。
的確沒說錯,這個香囊款式好看是好看,但有些邊邊角角都出現了磨損,看上去上了些年頭。
衡玉把香囊遞到了悟面前,讓他仔細瞧清楚:“了悟師兄會制香囊嗎?如果你會制我就不去外面瞎買了。”
坐在隔壁桌喝茶的和尚微微僵直了背脊。
同一桌坐著的了念小和尚也忍不住抬頭,狠狠瞪了衡玉一眼。
——這妖,要師兄洗手作羹湯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想要師兄做針線活。
這些事若是傳出去,天下佛修能把給人道毀滅了。
了悟微愣。
想到剛剛說的‘配合’,了悟猜到了衡玉的意思。
他開口道:“貧僧從來沒制過,但若是主想,貧僧可為主一試。”
衡玉:“……”
這話說得衡玉險些沒接上。
為什麼一本正經的和尚說著一本正經的話,覺得自己真的有被到?
在衡玉走神時,聽到隔壁桌放下茶杯時力度極重,杯子磕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撞擊響聲。
對方失態了。
想到這里,衡玉連忙回神,興致對了悟說道:“那我要準備什麼布料……我儲戒指里好像沒有布料,你那有沒有?”
了悟把神識探進儲戒指里翻找一番:“只有制僧的布料,若主不嫌棄的話……”
隔壁桌的和尚著茶杯的力度極重,手上靈力一個不穩,茶杯直接在他手心里炸開。
和尚為結丹后期修士,當然不會因為這小小茶杯碎片而傷,只是茶杯里還裝著大半杯溫熱的茶水,這些茶水順著桌角流下來,打了和尚的僧。
他卻好像沒注意到般,呆愣愣坐在那里,神悵然若失。
“……這位道友可有事?”衡玉起,試探問了一句。
和尚垂下頭,沒讓衡玉他們看清他的長相:“貧……我只是覺得在這俗世里不能相信的東西有很多,就比如妖的微笑與話語。”
衡玉臉上笑容明艷:“我并不清楚道友的意思。”
側頭看向了悟。
他長相出塵,宛若端坐在無量佛境里悲天憫人的佛,看得人心尖發。
想了很久,但一直沒找到機會的衡玉大膽出手落在了悟的頭上,狠狠了兩下。
了悟有些僵,沒想到衡玉會做出這番舉。
了念已經震驚得失了言語。
而那始終垂下頭的和尚,忍不住搖手中的九環錫杖:“道友何必毀他佛道。”
衡玉的手纖細而白皙。
著了悟的頭,覺得實在是好,好到有些舍不得移開手。
注意到和尚越發失態,衡玉干脆給他下一記狠藥。
的手緩緩下,拂過了悟的右耳耳畔,拂過了悟的右耳耳垂,食指在他臉頰廓,最后上他的右臉。
緩慢,而纏綿。
看著了悟想,衡玉聲音有些發。
說:“不要拒絕我。”
語調近似呢喃。
但清晰傳了悟的耳朵里。
了悟越發僵。
他能清楚到自己臉頰上蔓延開來的溫熱。
這種溫熱陌生……
但是并不讓人十分抗拒。
了悟閉眼,在心中默念經文。
衡玉努力忽略手心的,側頭看向那個和尚:“前輩到底是何人?我與他的事你又何必多加干涉?”
沉默片刻,那始終低著頭的和尚緩緩抬起頭來。
一張眉眼如畫的臉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在這樣一張臉上,那代表著‘無定宗棄徒’份的黑符文顯得無比突兀與明顯。
和尚眼里劃過一抹沉痛之。
他看著衡玉與了悟,語速很慢:“在沒有被逐出宗門之前,貧……我有個佛號,名為圓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