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已經是兩日後的事了。

這日溫意剛回到醫館，諸葛明便沉重地對說：“你跟我去一趟王府吧，謙不太好了。”

溫意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卻還要裝作平靜地問諸葛明，“他的傷還沒好嗎？”

諸葛明搖搖頭，“不是，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雙有些麻痹，使不上力氣。”

溫意知道，他的脈開始運行不暢順了，沉默了一下，背起藥箱道：“走吧！”

今日放晴，明而，世間被清洗過，清新無比，連帶空氣也變得純淨起來。

溫意進宋雲謙的房間，宋雲謙坐在太師椅上，他下有青青的胡茬，臉還有些蒼白，眸銳利，俊的臉上掛著一的冷漠。

他見到溫意，微微點頭致意，“你來了！”

溫意頓時覺得頭哽咽，嗯了一聲，“參見王爺！”

“不必多禮了！”他揮揮手，眸子裡的銳利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耐煩，“你來給本王瞧瞧，本王的腳到底怎麼樣了。”

溫意走過去，走近他，站在他前，聞著他上的氣味，仿若隔世。

曾經，在那樣一個明的日子裡，在這個房間，爲他送來椅，他抱著，擁吻，那樣好而纏綿。

眼淚幾乎要無聲無息地落，強忍住淚水，蹲下子，挽起他的管，只是剛挽起，手就僵了，他的雙，哪裡還有三年前的白淨順？一道道疤痕在佈滿他雙腳，那樣猙獰，那樣恐怖，那樣目驚心。

“戰場上的傷？”的聲音，事實上已經哽咽了，可那也是用盡了全的力氣住心頭的驚懼和疼痛。

宋雲謙淡淡地道：“是本王自己砍的，這雙，害死了本王最的人！”

溫意愕然，一種強大的悲哀和憤怒排山倒海般襲來，忽地站起來，揚手就給了他一個耳，淚水從眼眶落，瘋子似地衝他喊：“你瘋了你？”

一憤怒劃過宋雲謙的眼眸，他迅速擡頭用冷冽的眸鎖住，看到眼中的淚和眼中的傷痛，他愣住了，臉漸漸變得謹慎起來，帶著一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期待。他沒有問，只是這樣用烏黑的眼珠靜靜地看著。

溫意腔似乎要炸一般，很想撲上去廝打他，狠狠地打，那樣多的傷口，無法想象他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張張，陡然轉，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在轉的瞬間，分明看到諸葛明蒼白的臉。

顧不得這麼許多了，顧不得會被人發現的份，無法面對他的傷口，無法面對他用這樣的方式對待自己。

終於，忽然明白當日他以爲自傷時，爲什麼會這麼憤怒。

宋雲謙的臉陡然變白，他站起來，疾步追了出去。

他雙腳雖然使不上太多的力氣，但是，用力提腳，還是很快就追上了溫意。

他一把拉住溫意的手，轉過的雙肩，眸子對上的淚眼，溫意用手了眼淚，別過臉不看他。

宋雲謙含著一謹慎和驚惶問，“你什麼名字？”

溫意咬住脣不說，淚水剛掉，又不斷地落下，看著廊底下那一盤劍蘭的葉子，那些葉子，彷彿就是一道道橫亙在宋雲謙上的傷口，刺得眼睛生痛。

他手抹去的淚水，聲問道：“能告訴我，你什麼名字嗎？”

忽然擡頭看著他，不知道是冷還是因爲心疼，全微，連牙齒都打戰，眼裡有種不顧一切的芒，啓脣，毅然道：“我溫意！”

似乎是在明朗的天空下，忽然響起一道雷鳴，那樣清晰而強大地劈進宋雲謙的腦子裡。他怔怔地看著，記憶中，有一個子含笑道來：“我溫意！”

那子的容貌，在他心中刻骨銘心，但是比這容貌更深骨髓的，是說的這句話。

“你是溫意？”他怔怔地問，“你溫意？還是你是溫意？”心像是要跳出來一般，他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似乎眼前有一幸福，他是可以握在手中的，但是，他害怕出手想要抓住這一幸福，最後那幸福會變刀子，刺得他渾模糊。

他抖地向腰間，那裡懸掛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他取下匕首，忽然彎腰往自己的上一劃，鮮就這樣溢出，染紅了他玉白的子。

他作這樣迅捷，旁的人全部都沒有防備，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鮮已經噴涌而出了。

溫意捂住，退後一步，驚恐的眼裡滿是淚水。

耳邊響起一道聲音，是諸葛明的聲音，他道：“每當他心裡疼得無法承的時候，他就會這樣做。”

溫意搖搖頭，閉上眼睛，又忽然睜開，再搖搖頭，痛苦地道：“我不是溫意，我不是溫意……”覺得頭一陣腥甜，一口鮮噴涌而出，繼而是眼前一黑，悄然落。

“啊……”宋雲謙看著吐，看著暈倒，忽然驚恐地大喊一聲，彷彿三年前的一幕再次在他眼前發生，他不能接，不能接溫意在他面前再死一次，那樣的痛，他不要再承一次。

他把匕首，深深地刺自己的膛，他知道，只有痛過這一次，以後就不會再痛了。

溫意在他尖聲中回過神來，張開眼睛，看到的就是讓心魂俱裂的一幕，並不知道，自己三年前在他懷中死去的一幕，已經爲他的噩夢，他此生不敢及的痛。

全冰冷，腦子裡一片空白，心痛得無法呼吸。

不知道怎麼回的芷儀閣，只知道有人攙扶著，亦步亦趨地跟在擡著宋雲謙的人後，彷徨失措，彷彿全所有的力氣都被離了，雙腳如同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在棉絮上印下一汪鮮。

到底是搶救過來了，癡癡地坐在牀前，有人在耳邊說話，置若罔聞，只用那樣沉痛的眸子看著牀上的人。

許久，許久，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中，看到宋雲謙渾是，用那樣癡惘的眸子看著，然後，他忽然拿起匕首往自己的心臟刺去，鮮噴在的臉上，溫熱粘稠的氣息讓幾乎窒息，覺得呼吸不過來。

有人在耳邊不斷地呼喚，“郡主，郡主……”

陡然睜開眸子，映眼簾的，是嬤嬤那含悲帶喜的眸子。

在芷儀閣庭院的一幕，芷儀閣的下人都瞧見了，嬤嬤與小都知道王爺曾經爲王妃起過一個名字，溫意。所以，當說溫意的時候，嬤嬤們都驚住了。

這溫意的名字，也只有們兩人知道，連小晴都不知道。所以，如今房間，便只有嬤嬤與小。

溫意猛地坐起來，一把拉住嬤嬤的手，急問道：“王爺怎麼樣了？”

嬤嬤輕聲安，“郡主莫要擔心，王爺沒事，諸葛大夫說他已經度過危險期了。”

溫意下牀穿鞋，“我要去看他！”

嬤嬤忽然拉住的手，哭道：“郡主，你回來就好，這三年，可差點沒把嬤嬤的眼睛哭瞎了！”

溫意心中陡然一，瞧著嬤嬤花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眼角，心裡難極了，小也上前，抱住溫意就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道：“小不怕，不管郡主是鬼還是人，小都不怕，只要郡主回來就行。”

溫意抱住小，道：“不要哭了，既然高興我回來，就要笑給我看，不要哭。”

這句話，等同是承認了。見嬤嬤還要問，便道：“我之後會慢慢跟你們說的，但是，現在我想先去看看他。”

嬤嬤理解，道：“好，那我陪郡主過去。”

溫意擡頭看，道：“嬤嬤，你還是莫要我郡主，外面的人都道我已經死了，你這樣我，會嚇到他們的。”

嬤嬤笑中有淚，道：“瞧我多糊塗，好，好，不郡主，就小姐吧。”

溫意嗯了一聲，也不等嬤嬤了，急忙就往外走。

悉芷儀閣，這裡跟三年前一點都沒變，剛纔住的是西廂，走去宋雲謙住的芷儀閣正屋，也只有三分鐘的路。

今日在芷儀閣發生的事，除了芷儀閣的幾人看到之外，外面並不知道。諸葛明下令封鎖消息，所以，連醫都不知道宋雲謙再度傷，妃自然也不知道。

諸葛明坐在房間的八仙桌旁邊，他手裡端著一杯熱水，雙手不斷地轉杯子，顯得有些心神不寧。

見溫意進來，他瞧著溫意，眸停頓了一下，才緩緩地道：“你來了！”

溫意點點頭，瞧了瞧牀上的宋雲謙，他還沒醒來，臉蒼白，脣也是一點也無，雙眼閉，眉頭也微微蹙起，下的青茬更加的明顯。問道：“他怎麼樣了？”

諸葛明道：“跟以往一樣，會好起來的。”

溫意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看著諸葛明，知道在諸葛明面前是無法再掩飾份的，所以，也就不再說那些模棱兩可的話了，問道：“他這三年，都過得很苦吧？”

諸葛明看著，儒雅的臉上帶著一嘲諷，“苦？他說過一句話，他的心，在你死的時候跟著你一同灰飛煙滅了，沒有心的人，怎麼會覺得苦？”

溫意臉上出悽苦的神，喃喃地道：“我沒想過他過得是這種日子。”

諸葛明忽地發怒，“當初，你就不該傷害自己來救他，你爲了救他而死，你覺得他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嗎？”

溫意愕然，面容慢慢地嚴肅起來，道：“就算我不拿自己的試針，我也會死，我不是爲了救他而死的。”和楊的無法契合，死是遲早的事。但是，宋雲謙卻認爲死，完全是因爲救他，也因爲這樣，這三年來他會這樣痛苦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