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他明日纔會醒來，但是想來他比想象的還要頑強。

默默地提起藥箱，福道：“那，小子先告辭了！”

因著這次變故，兩人都忘記了這一次溫意來王府是爲了給可兒看病的。

諸葛明送溫意出去，道：“你先回去，今日的事，你不必介懷，他一向是如此。”

溫意默不作聲，只勉強一笑，就揹著藥箱走了。

神落寞，影子被下午的日頭拉得很長很長，有微涼的秋風掠過，吹起鬢邊的長髮，發上唯一的飾是一支簡單的碧玉簪子，款式清雅，在日下翠流離。

諸葛明知道心裡難，他甚至能看到眼裡的霧氣，強忍著沒有掉淚，步履沉重地離開。

此刻，若說不是之前溫意，他反而不相信了。

心底有說不清的，當年溫意死後，他才發現，原來有一個子，已經悄然步進他的心底。

面對宋雲謙的時候，他有些不自然，坐在牀邊，問道：“是北國的人做的？”

宋雲謙緩緩閉上眼睛，陡然又睜開眼，眸銳利森冷，“他們是混在本王的軍隊裡跟著回來的，一直找機會下手，今日也怪本王鬆懈，讓他們有機可趁！”

能混在軍隊裡，證明是有應的，諸葛明擡頭問陳將軍：“細可拿住了？”

陳將軍道，“已經命人徹查，今晚應該有線索。”

宋雲謙下令道：“一旦查出，就地正法！”

陳將軍道：“王爺請放心，他跑不了的。”

諸葛明蹙眉道：“怎麼會這麼不小心？竟然讓細混進來都不知道。”

陳將軍愧地道：“這也要怪末將被勝利衝昏了頭腦，竟沒有細查軍隊就率兵回京了。”

宋雲謙道：“怪不得你，他們恨本王骨，就算沒有混在軍隊裡，也會找到法子來刺殺本王。”他看著諸葛明，“方纔那大夫，是你醫館的？”

諸葛明心跳一拍，輕聲道：“是的！”

宋雲謙看著他，“本王從沒聽你說過醫館裡有一位這麼年輕的大夫。”

“是剛來京不久的，這一次也是爲你止，醫很高。”諸葛明掩藏心事，澄明的眸子對上宋雲謙疑的眼睛。

宋雲謙看著他，道：“很聽你這麼推崇一個人的醫，剛纔見你看的眼神，彷彿不止是一個尋常的大夫這麼簡單。”

諸葛明一愣，“什麼意思？”

宋雲謙擡手拍著他的肩膀，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找個人了，難得也是學醫的，與你有共同話題，要是合適，就抓辦了吧。”

諸葛明紅了臉，“你胡說什麼呢？沒有的事。”

陳將軍含笑道：“分明就是，末將剛纔盤問，言詞也沒有多犀利，可諸葛大夫張得要命，一個勁地拉著末將的袖子。”

諸葛明哎了一聲，“哪裡是這個意思？只是我確信不是北國人，不是細而已。”

宋雲謙難得出笑意，道：“諸葛帶來的人，你們都不必懷疑，更不需要查問，他心思細膩，機警敏捷，沒有細能過得他的眼。”

諸葛明哼了一聲，“貌似剛纔你也懷疑。”

宋雲謙眸一暗，輕聲道：“非也，本王只是不喜歡有子靠得本王太近。”

妃就坐在他邊，聞言微微擡眸，旋即又低頭，神未變，彷彿沒有聽過一樣。

諸葛明瞧著妃，對宋雲謙打了個眼，示意他不要當著妃的面說這些話。

宋雲謙瞧著妃，口氣淡淡地道：“你子不好，回去歇著吧，本王沒事！”

妃乖順地站起來，福道：“好！”又對諸葛明道：“勞煩諸葛哥哥照顧王爺。”

諸葛明憐惜道：“凡妹妹要保重子啊！”

妃淡然一笑，“我很好！”

說著，回頭瞧了宋雲謙一眼，道：“那，王爺好生休息，妾走了！”

宋雲謙下有堅毅冷漠的弧度，裡吐出一個字：“嗯！”

妃走後，諸葛明嘆息道：“你該對好點的，你已經辜負了兩個人，莫非還要辜負麼？”

宋雲謙道：“本王對還不好麼？這王府幾乎掌握了大權，就是王府的主人。”

“你知道不是要這些的。”諸葛明淡淡地道。

宋雲謙回以他淡漠的眼神，“再多的，你知道本王也給不起。”

諸葛明把牀前的藥碗收走，坐了上來，道：“當初，你是因爲喜歡才娶的。”

宋雲謙眸黯淡，漠然道：“可本王后來才知道，原來喜歡不是。”

“你是記恨當日在你面前說溫意的壞話，導致你誤會了溫意，但是你想過沒有，這事怪不得，你當時若是能對溫意有一丁點的信任，也不至於會聽信的話。說到底，不該是你遷怒的對象。”諸葛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明知道他不說這個事，但是卻還是當著陳將軍等人的面說起。

陳將軍很識時務，領人退了出去。

宋雲謙的臉陡然間變得狠起來，眸銳利地盯著諸葛明，冷聲道：“怎麼？你很憐惜嗎？若你真的捨不得委屈，本王可以讓給你！”

諸葛明微慍，“你當凡是件嗎？可以隨意轉讓？是你的側妃，是你的枕邊人！若你真這麼大方，那麼，當日若是我喜歡溫意，你會捨得轉讓給我嗎？”

每次說起溫意，他都會變得特別的執狂，以往他總是顧忌他的，三緘其口，但是剛纔看到凡如此傷心，又不好，他還這樣冷言以對，心裡的怒火陡然就騰起，這也是他頭一次跟他起衝突。

宋雲謙怒極，眸如毒箭，“好啊，諸葛明，你終於說出來了，你心裡其實一直都喜歡！”

諸葛明冷笑，“是的，我承認我喜歡，的死，我一度遷怒過你，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怪你有何用？心甘願爲你的。而你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執迷不悟，辜負了一個又一個，楊爲你而死，溫意爲你而死，你是不是要凡也爲你而死？”

宋雲謙臉鐵青，角揚起冰冷的弧度，“你還說了一個，可兒也是因爲本王而昏迷的，當了幾年的活死人。本王知道你曾經對可兒有好，繼而又與凡好，最後，連溫意你都喜歡上了，本王這些年所喜歡過的人，你全部都覬覦著，這些年，所謂的兄弟，只怕也是你裝出來的吧。”

諸葛明神凝滯，忽地輕笑，“是的，我都是裝出來的，你的死活與我何干？最好是不相往來！”說罷，拂袖而去。

陳將軍在門外見諸葛明怒氣衝衝地出來，連忙安道：“諸葛大夫莫生氣，你知道將軍一說起已故王妃，都會變得偏執，你莫要與他計較！”

諸葛明瞧著陳將軍，這三年，陳將軍一直伴隨著宋雲謙，溫意的事，多在宋雲謙醉酒之時知道一些，他發了脾氣，也冷靜下來了，道：“我知道他心裡難，但是，他有時候也太過分了。”

“他，也是忘記不了已故王妃！”陳將軍嘆息道。陳將軍是武夫，不太瞭解，他的婚姻是包辦的，妻子賢惠，生下一子一，算是個幸福的家庭。但是，有時候看到宋雲謙瘋狂地思念一個人，心裡還是會覺得他很淒涼，覺得，是傷人的利。

諸葛明心裡一下子難起來，他哪裡會不知道？他哪裡會不知道他這三年過的是什麼日子？而宋雲謙沒有說錯他，他就是個自私鬼，明明心裡可以篤定溫意已經回來了，卻不願意告知他。

他沒有離開，到底放心不下宋雲謙的傷勢，他回到昔日在王府居住的地方，他站在屏風後的書架前，默然出一本醫。腦子裡卻一片混，千頭萬緒涌上來。

他說宋雲謙當日不相信溫意，而他何嘗不是？他還記得他爲溫意治療腳傷，還出言警醒，讓不要用這種手段獲寵。那段時間，估計心裡也難，因爲，邊無一人可信任。

宋雲謙在諸葛明走後，也逐漸冷靜了下來。他閉上眼睛，默然忍著上的傷口。只是上的傷再疼，忍忍就會過去。而心裡的傷痛，三年來如影隨形，只要腦子裡出現的影子，那痛就沒有任何徵兆地襲上心頭，疼得他說不出來。

陳將軍推門進來，坐在房間，宋雲謙的呼吸紊，他知道他沒有睡著，大概心頭難著呢。

他悄然嘆息，輕聲道：“王爺何必跟諸葛大夫慪氣？這三年來，你出事，他比任何人都著急。”

宋雲謙緩緩睜開眼睛，眼神空，他輕聲問道：“三年了，每一夜睡前，本王都希來夢，但是，一千多個日夜，從不出現，大概是恨了本王。”

“若恨你，豈會捨得用生命救你？王爺，王妃已經不在了，當憐取眼前人啊！”陳將軍勸道。

“你一介武夫，怎地會說這樣文縐縐的話？”宋雲謙瞟了他一眼，道。

陳將軍撓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今年年初，邊城發生瘟疫，死了好多人，末將聽到那些人這樣安死者家屬！”

瘟疫，這於宋雲謙來說，又是一記狠狠的心之穿刺，痛得他幾乎一口氣提不上來。

他閉上眼睛，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在本王上，也曾經發生過一場瘟疫，而這場瘟疫，本王現在還沒治好，大概，此生都不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