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謙斜視一眼，“是麼？那你湊近點再聞聞！”說罷，手一拉，便整個跌他懷抱之中，漲紅著臉，雙手撐著他的膛，急道：“你小聲點說話啊，一會讓人家聽去了，多難爲！”

宋雲謙哼道：“皇兄與楊大人早就去了偏殿，奴才們誰敢聽？”他力已經恢復，剛纔溫意在門外與鎮遠王爺的幾句對話，自然也落他耳中。

溫意一手撐著他的膛，一手胡地爲他了一下臉，“好了，我們趕過去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宋雲謙淡淡地道：“本王反正已經是個殘廢的人了，他們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自個商議。”

溫意眼圈一紅，擡眸看他，“我不喜歡聽你說這樣的自暴自棄的話。”

看到這樣的表，他完全棄械投降，裝作不耐煩地道：“行了，囉嗦死了！”

“嫌我囉嗦我閉便是。”溫意憤憤地道，“誰讓你也總說些我不聽的話？你不說我便不羅嗦了。”

宋雲謙別臉不看，心裡卻因的惱怒而甜滋滋的。心知是因爲張纔會這樣說話的，不知道爲什麼之前對的厭惡，如今已經完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全新的愫，一份心跳加速的悸。

只是，他心裡也並非是全然欣喜的，若他還是昔日的他，他一定毫不會猶豫，會用盡全力去爭取。但是如今，他已經是個廢人了，還有什麼資格要因爲愧疚而留在他邊？？

雖然，名譽上，是他的王妃，但是，他知道在去天狼山之前，已經對他死了心，再沒有了以前的依。如今會這樣對他，是因爲他是爲了救而傷的，心存疚，所以繼續強迫自己喜歡他。

所以，在宮人擡著他去偏殿的時候，他凝著溫意姣好的背影，心裡卻是沉重而傷的。

宋雲謙雖然是工部尚書，但是他任職的時間不久，對工部的事還沒完全上手，所以基本上爲溫意講解河道的是楊大人。宋雲謙時而給點意見，亦是十分中肯的。

溫意雖不是河道專家，但是因著在現代看書，多方面的知識也有所涉獵，對治水以及河道建設有基本的瞭解，這種瞭解並非淺的，而是綜合了看過發表在雜誌上專家的論文得出的一個認知與概念。有了認知與概念，便能夠有清晰的思路，略加提點，宋雲謙便順著的思路說了各種建議。

這些建議都有亮點，楊大人甚爲喜悅地道：“王爺，不如卑職回去連夜趕一份奏章明日遞給皇上，讓皇上過目是否可取。”

宋雲謙微微頜首，“也行，你回去先擬好，明日送來與本王過目，若有不適合的地方，本王再與你商討。”

楊大人心滿意足地走了，鎮遠王爺不諳此道，所以並未說過意見，只是見宋雲謙恢復往日的意氣風發，心中總算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溫意送他離開之時，他悄聲問溫意，“那上醫，與你是什麼關係？”

溫意有些愕然，“有什麼關係？沒有啊，我之前並未認識他。”

鎮遠王爺詫異了，“素不相識，你怎會爲他出頭？”^

“這人命關天，相識不相識，重要嗎？”溫意淡然一笑，“他是冤枉的，你知我知，皇上也知，既然大家都明知道的事，總要有個人出來開口，否則，那儈子手的刀子一砍下去，便是一條人命了。”

人命，在溫意心中，看得很重很重。在醫院裡，有時候所有的醫護人員，用盡心去救治一位病人，不惜付出巨大的代價，天下間，還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

鎮遠王爺真心拜服了，讚賞道：“相比起你，本王真的很慚愧。”

溫意笑笑，“王爺，我們是人，以人爲本是做人的本，傷其類，連都尚且如此，何況人類？”

說罷，笑盈盈地回去了。

宋雲謙還在偏殿裡畫著圖，經過溫意的提點，他覺得南水北調也不是不可能實現的，雖然工程浩大，但是能夠一勞永逸，杜絕後患。

溫意沒有打攪他，取出隨攜帶的金針來看。

初殿那邊的人過來傳話，說皇孫最近況穩定，因著連續幾日曬太，又喝了醫開的退黃方子，黃已經有所褪減了。

然而過了兩日，又命人來傳話說依舊吐和哭鬧，而且伴隨有發燒，甚至高燒不退，有搐的現象，溫意去看過，但是到底不敢施針，也不敢手，並未良方。

而鎮遠王妃也也終於知道安然的況，很傷心，在安然的牀前哭得昏倒，勸也勸不住。

鎮遠王妃求溫意，把所有的希都寄託在溫意上，溫意這一次沒有像上一次那般衝，其實上一次，真的很冒險，沒有麻醉藥，沒有消毒的手工，基本什麼措施都沒有，就這樣開刀生子，若有染，王妃也是在劫難逃的。

上一次，是明知道難產，加上確實也覺得開刀生子是一個簡單的手，撇除醫療措施的落後，做這個手還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安然皇孫這一次的況不一樣，第一，沒有確診皇孫的黃疸病因。第二，對金針還沒有完全掌握，或者可以說不知道金針裡記載的是否有據。

半點把握都沒有，自然也不敢在王妃面前承諾些什麼。

諸葛明也去看過皇孫，諸葛明乃是神醫，他說了一句話，讓鎮遠王爺夫婦徹底絕，他道：“胎裡帶來的病，沒有辦法。”

容妃傷心過度，一時沒了理智，竟怪罪於溫意，說溫意這幾日只顧著宋雲謙，並沒有來照顧過安然，還說那日當著太后的面說有法子，最終卻讓所有人失了。當著皇后的面對溫意破口大罵，氣得皇后一時心痛癥發作，急召了醫，最終驚了皇上，皇上怒斥了容妃，容妃這才消停。

宋雲謙從小得知溫意被容妃痛罵，他很生氣，想找容妃理論，皇后勸住了他，並且讓他把此事忘記，莫要因爲此事與鎮遠王爺起爭端，傷了兄弟，再者，容妃到底是帝妃，他見到容妃也得稱呼一聲容母妃，長者爲尊，他若是因爲溫意去找容妃，皇上縱然上不會說什麼，但是心底難免會有想法。

宋雲謙聽了皇后的勸，但是到底有氣難平，也心疼溫意，所以溫意來看他的時候，特意拉著在迴廊底下看桂花，跟一起回憶天狼山上的種種危險，好讓覺得那時候這麼艱險都過來了，被人罵幾句算得了什麼？

溫意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其實心裡難過的不是被容妃罵，被罵已經習慣了，做醫生的總會被病人家屬痛罵，而甚至還是死在病人家屬手上，真沒把容妃罵的話放在心裡。

難過的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安然離去，而自己沒有半點辦法。

西醫的弊端在於很多疾病需要靠儀來確診，在醫療設備落後的地方，單靠臨牀經驗，還真的不敢端癥。想起在醫院上班的時候，除了傷風冒的病人之外，幾乎很多病都是首先去拍片或者驗，總要靠這些數據來診斷病。覺得自己不是個大夫，只是個懂得看數據的人而已。

這日，從黃昏開始，天空便積著一層厚厚的積雲，灰濛濛的遮蔽了落日。

到了酉時三刻，竟開始下起了零星小雨。用過晚膳之後，雨勢越來越大，秋日裡很驚雷，只是這夜，雷鳴閃電，傾盆大雨，仿若盛夏。

初殿裡，一片愁雲慘淡。

安然皇孫已經陷昏迷，從昨日開始，便一直高熱不退，醫們束手無策，只得眼睜睜看著安然皇孫痛苦地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

鎮遠王爺王妃傷心若狂，抱著安然哭得死去活來。後見安然昏迷中搐，竟不顧自己虛弱，跑出去花樹疏落的庭院裡淋雨禱告上蒼，求上蒼憐憫，如何也勸不住，鎮遠王爺只得抱著，用爲遮風擋雨，夫妻二人如此傷心絕，人瞧見了也不住眼圈濡溼，心中傷難。

容妃倒顯得比之前冷靜了，命所有的宮人都退下，留著一人在殿陪著皇孫。太后與皇后早先來看過安然，知道安然不行了，太后心絞痛發作，被送回了壽安殿，皇帝與皇后也在跟前伺候安著，只怕再出點什麼事。

龍飛與藍醫在初殿門外的迴廊下候著，神肅穆。他們二人都知道，安然皇孫一死，等待他們的，或是獲罪獄，或是下令死。歷代歷朝，皆是如此，皇室中人，天潢貴胄，份矜貴。不管是因爲什麼原因去了，總是要殺人陪葬，而這一次，皇孫的病至死未明，皇上震怒，如何會手？

兩人在得知皇孫病惡化之時，便已經與家人告別了。

“龍兄……”藍醫顯得有些心神不定，眸裡始終含著一抹求，一抹對生的求，他只是喚龍飛一聲，卻不知道可以說些什麼。

龍飛知道他心中惶恐害怕，自己何嘗不是？他神複雜，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錯信了寧安王妃！”

他孤注一擲，押在溫意上，以爲溫意會有辦法治好皇孫，其實，若非之前溫意給了希皇上與容妃，說安然皇孫的病或有辦法可治，那麼，或許容妃娘娘也不至於會這個震怒。

藍醫在鎮遠王妃生產那日，一直在場，他見證了溫意的醫。如今聽龍飛這樣說，心中也不大讚同，只是心苦傷，卻也只是喃喃地爲溫意辯駁了一句，“做大夫的，總是懷著最好的願，卻忘記了人生本是無常的，生老病死，就更是等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