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三月,草長鶯飛,這是齊州大地一年之中最好的時節,最好的風。
城郊魏家莊子
草地上的綠剛冒出尖兒,俏的一黃的衫,與這綠相得益彰。
下是一張貴妃榻,正著子躺在榻上,面上扣著一本書,擋著臉,人看不見長得什麼模樣,腳尖兒翹著,一遞一下的晃著,左手上還拿了個什麼東西,仔細看,那是放紙鳶用的小木兒,繞了白線,順著白線往上看,盡頭是天空中飛著的一只喜鵲紙鳶。
天是水洗過的藍,喜鵲鳥兒扎的惟妙惟肖,倒像是活的一般,自由自在的飛著。
難為這一邊恣意躺著春風,一邊還能把紙鳶放的這樣穩當。
“二姑娘——”打不遠傳來一聲稚的聲音,聽來是個姑娘。
隨手拿下扣在臉上的書,出一張傾國的容,細白的皮像是剛剝了皮被水煮過的蛋,又又白凈,柳葉眉彎彎,不描而黛,丹眼出三分凌冽,可余下的七分,便全是風,鼻梁高,櫻小巧,這樣的五,湊在一張臉上,人乍然見了,便只當九天仙落凡塵來歷劫一般,他們這樣的凡夫俗子有緣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之事。
最妙的,是這眼中如有一汪春水,明亮又清澈,或喜或嗔時,那雙眼,都好似會說話。
這會子閑逸致人平白打斷了,那一道清亮的聲音其實不難聽,卻出奇的煞風景。
略欠了欠,歪著腦袋打量過去一眼,又很快收回目,抖了抖手上的線:“當珠啊,干什麼呢?”
語氣不咸不淡,顯得興致缺缺。
當珠聽著,像是不大高興了,怯怯的抬頭看那只喜鵲,吐了下舌頭:“二爺打發人到莊子上來,說殿下回來了。”
這才有了興致,抖線的手也頓住了,掐著指頭算著什麼東西,好半天,邊綻放開意味深長的笑:“算日子,是該回來了,然后呢?黎晏回來了,二哥急什麼?”
當珠心說我的小祖宗,您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涂呢。
急的直跺腳:“殿下一回城,就直奔了宋家去,當著宋老爺的面兒,支使左右就把宋大姑娘叉上了,這會兒帶著人,去了咱們家,二爺怎麼著都勸不下殿下那勁兒,這不是趕人到莊子上來請您,您快回家去,就怕殿下在氣頭上,鬧出什麼事來。”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古怪的覷,“你別是在我邊給人當眼線的吧?”
當珠一愣,杏眼閃了又閃,哭喪個臉:“二姑娘您說什麼呢?那家里來了人,前因后果他告訴我的呀,怎麼是我給人當眼線了。”
又急又氣,偏眼前這個是主子,打不得罵不得,連氣都撒不得。
噗嗤一聲就笑了,把小木兒往榻上一放,剛才還自由飛翔的喜鵲鳥兒霎時間就蔫兒了,一頭扎下來,直的就沖進了綠草地中。
站起了,拍了拍手:“走,回家。”
是了,這俏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州魏家的二姑娘,單名一個鸞字。
要說起齊州魏家,故事且長了去,若往短了說——這戶人家當年做的是香料生意起家,后來生意越做越大,一不小心,就做了大梁的首富之家,早幾年還了皇商,一家子遷進了京城去,后來家主魏業又請辭,皇商也不做了,帶著家眷又回到了齊州來。
這位魏二姑娘,就是魏業嫡親的兒,上有二兄一姊,下還有一對兒庶出的弟妹,只是那個二哥,卻不是一母同胞的。
魏業早年白手起家,不大顧得上家里頭,他原配孫夫人,就忙里忙外,持家業,還要替他做些人往來,再生下魏鸞不久后,就過世了。
魏鸞這個二哥的生母章氏,是魏業當年為了做生意站穩腳跟,娶回來的平妻,孫夫人大度,也能理解魏業在外奔波不容易,出不富不貴,幫不上一點忙,是以魏業要娶章氏過門,非但不吵不鬧,反而極力贊。
是以在孫夫人過世之后,章氏就順理章的了魏家的主人。
不過這位章夫人的氣度,可就遠不如孫夫人——魏業這麼多的兒中,最疼的莫過于魏鸞,他覺著,這是嫡妻當年拿命換回來的孩子,加上魏鸞生的好看,又會撒會討人喜歡,他便是百般的疼寵,而最信賴的,那得是魏鸞一母同胞的親兄長魏子期,畢竟是嫡妻嫡長子,寄予厚是應當應分的,相比之下,章夫人生的兒子,腦子不如魏子期好使,討喜又不如魏鸞,一來二去,倒了最沒出息的那一個,雖不至于就了個紈绔,但多多有些拎不清,自然魏業放在他上的心思,就得多。
如此一來,這位章夫人可生了大氣,也更為這個,不待見孫氏留下的三個兒。
魏鸞帶著當珠跟著家里的總管一路回城,坐的是馬車。
當珠在車不大安生,嘰嘰喳喳的問了這個又問那個的。
魏鸞實在不堪其擾,秀眉擰的都要打結了:“當珠,你能不能消停會兒?吵得我頭疼。”
當珠一撇:“我還不是擔心二姑娘嘛。”
“你真是……”魏鸞無奈的嘆氣,“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宋宜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甩了我一掌,二哥說讓我看在他的面子上,別跟宋宜計較,我是不是就忍氣吞聲的搬到莊子上去了?”
當珠愣愣的說是。
魏鸞掰了一半的芙蓉糕往里送,咀嚼了一陣子,繼續又說:“那你說,黎晏從京城回來,不,也不對。他一回齊州,就直奔宋家去逮宋宜,可見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你自己說,黎晏咽不下這口氣,要懲治宋宜,二哥勸不住,我要是也勸不住,這算誰的錯?我的?還是黎晏的?”
“啊?”當珠有些呆頭呆腦,“怎麼能是齊王殿下的錯呢?”說完忙捂住,須臾又低了聲,“姑娘,殿下是今上的親弟弟呀,可不敢胡說,皇親貴胄,便是錯了,也不能算錯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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