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春香這樣的家生子，自小就被當主子的心腹大丫鬟來培養，將來若是嫁人，也必定是給有前程的管事當妻子。

好一些的，能跟著當掌柜的丈夫出去過，那就是當家的太太，將來興許還能得主子的恩典給孩子了籍，這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差一些的能嫁一方管事，那也是在侯府有頭有臉的人，比七八品小員的太太日子還要好過。

再不然一輩子不嫁人，給夫人小姐當個的管事嬤嬤也好，至一生食無憂。

但一旦被送去莊子上配人，那下半輩子就只能是個農婦了。

春香汲汲營營這麼多年，甚至連昧良心的事都幹了，不就是為了能有個好前程嗎？

可夫人要將發配至農莊，斷絕做人上人的念想，這簡直比直接打殺了還讓人難。

如錦思忖片刻，問道，「夫人是當著你的面這麼說的？」

春香落下眼淚，「是。不論我怎麼求，夫人都不肯改口。」

的膝蓋上前挪了挪，離如錦更近一些，「大小姐，奴婢知道自己沒臉求您幫忙，可是，奴婢真的不想去莊子上，更不想不明不白地就嫁了人。」

在莊子上做活的，多是愚笨的莊漢，但凡伶俐一些的，早就被挑選到府里做事了。

一想到將來要和那樣的人做夫妻，都覺得要窒息。

如錦歪著頭問道，「那你打算讓我怎麼幫你？」

春香忙道，「侯爺的松濤院連夫人都不讓進，但大小姐卻能進去與侯爺吃酒，可見侯爺心中對大小姐還是寵的。」

咬了咬，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只要大小姐跟侯爺要了奴婢的契，奴婢就是大小姐的人了。夫人雖然是侯府的主人，但也沒有將大小姐的丫鬟隨意配人的道理。」

自從在泉山腳下大小姐沒死開始，春香就已經決定以後會好好跟著大小姐了。

可全家人的賣契都在夫人手上，便是想要忠心耿耿，有時也力不從心。

索便趁了這機會，將自己的契送到大小姐手上，以後也好一心一意伺候大小姐。

倘若將來能帶著老子娘和小兄弟一起跟著陪嫁去蕭家，那就更好了……

如錦的睫閃了閃，「你說的倒是個不錯的法子。」

頓了頓，「但是春香，我不會這麼做。」

春香的臉頓時一白。

攸關命運的難題，對大小姐來說其實只不過是張張口就能辦到的事。

於大小姐而言，一個舉手之勞，便能得到的賣契，從此徹底為大小姐所用。在臨安侯府形勢複雜的後院，能得到一個悉況的家生子的忠誠，會有事半功倍的便利。

這個買賣一點都不虧。

以為，大小姐不會拒絕的。

如錦蹲下子，目恰好與春香平視。

認認真真地說，「假若我真的按著你說的那樣去做了，我覺得，這會害了你。」

春香愣住，「這……怎麼會害我？」

如錦笑了起來，「我今日在虎威將軍府上出了風頭，你聽說了嗎？」

春香點點頭，「大小姐得了第三，僅次於蘇昊公子和孔侯。」

這也是篤定臨安侯不會拂了大小姐請求的原因之一。

如錦幽幽說道，「我初來乍到卻奪了第三的名頭，現在整個京都城的人都在好奇我。」

瞇了瞇眼，「說不定連陛下都知道了我的名字呢！」

春香用力點頭，「那是肯定的。大小姐在眾多小姐中穎而出也還罷了。您卻蓋過了京都城四公子的鋒芒，這簡直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

如錦笑了起來，「所以，我不會幫你。」

話鋒一轉，「因為本就沒有這個必要啊。」

周氏除非是腦袋壞掉了，才會在這個風口浪尖將派到邊的丫鬟打發嫁人。

整個京都城的目都盯著的一舉一呢！

扮演慈母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急不可耐地讓人尋到苛待繼的把柄？

周氏自己有兩個待嫁的兒，的兒子還沒有娶妻，將名聲搞臭了，對一點好都沒有。

春香怔了許久，終於醒過神來，「所以，夫人是在試探我！」

倘若大小姐向侯爺要的契，那說明已經向大小姐投誠。

倘若並沒有，那就還可為夫人所用。

如錦起，撣了撣擺上的灰塵，「你等著吧，周氏興許還有大事要你去辦。」

出手，「起來吧。」

春香哪敢讓大小姐拉起來，可卻又覺得，這手並不只是簡簡單單的手，而是一種契約和承諾。

抿了抿，還是將手搭了上去，「多謝大小姐提點。」

如錦讓苕溪燒了一碗紅糖薑茶過來。

春香忙問，「大小姐今兒著了涼？」

如錦笑著搖搖頭，「沒有，這碗是給你喝的。」

春香一頭霧水。

如錦打了個哈欠，「我要去睡了，但你還不行。喝了這碗薑茶，就去雪柳閣前面的小樹林里蹲著哭去。」

說完，便進了屋將門合上。

春香苦著臉著薑茶許久，忽然福至心靈，「原來如此！」

仰著頭一腦兒將薑茶喝了，像是壯士赴死一般，昂首哭去了。

此時的寧香堂，氣氛有些嚇人的冷窒，茶碗碎了一地。

周氏顯然是已經發泄過一番了，這會兒神倒還算安和。

靠在榻上沉默半晌，終於開口，「侯爺留那死丫頭去松濤院吃了酒？」

季嬤嬤將子得老低，本不敢抬頭，「是，灑掃的小紅看見，抬出去的酒壺是陛下賞賜的霜瓊……」

閉上眼睛，已經做好了承風雨的準備。

但周氏這一回卻沒有再摔東西。

咬著牙說道，「呵呵，他對這死丫頭倒是真捨得。」

霜瓊有多珍貴，連都不常有機會能喝上一口，侯爺居然和那死丫頭對飲了一壺。

果然，男人的都是騙人的鬼，侯爺上說著恨死了蘇梓萍，可心裏本就是得不行！

要不然怎麼能對著與蘇梓萍一模一樣的臉喝得下霜瓊？

季嬤嬤滿臉憂懼，「夫人，您得好好籌謀籌謀了！那丫頭今日出了那麼大一風頭，若是不煞煞的威風，我怕以後更不將您放在眼裏了。」

低聲音說道，「我在靖寧侯府買通的婆子打聽出來，說靖寧侯和夫人都對那丫頭十分滿意……」

周氏面無表地哼了一聲，「我自不會蘇梓萍的兒好過，但此事尚需從長計議，急不得。」

沉聲道，「人去盯著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