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是我對不起你」。

雲初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聽到這一句，很想笑笑，卻只能扯了扯角。

費力地撐起眼瞼，看著窗邊，背對站著的那個男人。

穿著與初相識時差不多的淡藍錦袍，羊脂玉的發簪，將一頭如墨的頭髮束起，單看高挑秀雅的背影，就能想像這人，是如何的風姿無雙、蘭芝玉樹。

與這昏暗的庵房格格不……

卻是自己的丈夫。

抿了抿角，想說點什麼，但剛剛吃了葯，藥效上來越發沒了神。

「阿初，你是知道的，我最的是你。」男子轉走近，清雅的眸子蓄滿淚水，讓人看了就覺得傷心。

「如今新皇登基，李氏家裏有從龍之功，不同於往日，況且，你父之事，新皇也有些忌諱，我也是沒有辦法。」

李氏……知道這個人，自己「生病」以後，男子又娶了一房平妻，是李侍郎的兒，主持府中務。雖未見過，聽丫鬟們說，小小年紀手段了得，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

新皇？與父親？

雲初想開口詢問，忽覺頭一陣陣的暈眩，子越來越，提不起毫力氣。

「阿初……若是有來生，我必好好對你。」男子有些哽咽，眼淚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他想要握一握雲初的手，到一半不知想到什麼，又了回去。

哽咽聲，在空簡陋的庵房裏，顯得格外刺耳。

眩暈漸漸消失，雲初睜開眼，看到自己的魂魄，慢慢剝離，浮在房間上空。

男子的肩頭，如葉子般抖，似是承不住悲痛。

過了幾息，哽咽聲漸止……

男子抖著手，向的鼻息，覺不到毫生氣，他幽幽地嘆了口氣，直起理了理錦袍，臉上早無一淚痕。

雲初不解地看著他，又被他後漸漸顯出的魂魄，吸引了注意。

那是自己的父親，悲傷地看著自己，不說一句話。

張口想問，卻見男子起走出室外，父親的魂魄也跟在他的後。

這是住了三年的小院，坐落在掩梅庵偏僻的角落。院四五個深小廝，將的兩個丫鬟—宮芷和角荷塞了，死死按在地上，看到男子出來，們驚恐而絕地發出嗚嗚的聲音。

「大已經病歿了。」男子面沉如水，看著被按在地上的兩個丫鬟，眼中閃過一鷙，輕描淡寫地代：「宮芷和角荷，忠心隨主，柱亡。」

雲初大怒，想衝上去問個清楚，忽一大力襲來，遂失去意識。

……

「初兒，初兒，你醒一醒！醒一醒！……」

耳邊傳來陣陣聲嘶力竭的哭喊，雲初使出渾力氣，勉強睜了睜眼。

邊圍了好多破碎的「軀」，男老、應有盡有，像一個一個會的破布娃娃，圍好幾圈在周圍。

覺得自己的，也像那些軀一樣，被碾碎了，腦袋像要炸開一樣疼。

這是阿鼻地獄麼？眼前的一幕震撼至極，卻又有些似曾相識。

看到那些「軀」將層層圍住，頭微微上仰，也費力地翻起眼珠往上瞟。

只見一青鬼，雙眼閉懸於半空，眉心一朵奇異刺青，冒著刺目青，微，似在誦咒語……

漸漸地，鬼眉心的青開始旋轉，越轉越快，皮之下，有紅涌。

突然，彷彿承了巨大的痛苦，鬼不再誦，眉頭鎖，角似有鮮湧出。睜開雙眼，在半空冷冷地俯視著雲初，出詭異一笑。

接著，紅從撕扯而出，炸一圈又一圈的波紋，一襲紅雲初額心，劇痛傳來，雲初再次遁黑暗……

……

三個月後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雲初從黑暗中悠悠轉醒，怔怔地看著頭頂的青紗帳。

又重生了，依稀記得上次重生時，自己還懵懵懂懂，以為和小說里寫的那般，主角環籠罩，金手指開滿路，終抱得男歸，歡歡喜喜過一輩子。

殊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黃粱夢一場，糊糊塗塗，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而那良人，呵呵，如今看來，倒像是催命的毒藥。

本生在現代，自只要睡，靈魂就會不控制地往外飄，而後就會看到鬼魂。

好在時，睡醒后的「胡言語」，驚嚇了父母一把，那一世的父母，千辛萬苦從高僧求得一串鎮魂佛珠。

只要睡覺帶上佛珠，便可保睡之後不會離魂，雖有過幾次不大不小、忘帶佛珠睡的意外，也算有驚無險地長到二十八歲……

二十八歲那年，上大地震，被埋在樓下，直至生命耗盡……而後重生在大梁王朝，同是大地震被埋在大慈悲殿下，同雲初的孩上……

後來便是十年的恨癡纏。

最後，二十六歲，稀里糊塗地死於「良人」之手。

再次重生后這三個月來，雲初日日躺在床上，將過往的事，細細想了很多遍，那些藏在背後的算計，不知何時開始，如藤蔓般包裹，最終悄無聲息地將勒死。

一個穿越，竟被鈍刀子給殺了，還是死後才發現的！

每每想來，刻骨的悔和恨，像螞蟻般麻麻地吞噬著的。

如今老天讓重活一遍，倒要看看那些魑魅魍魎，究竟是何模樣！

「娘子，可醒了？」輕的聲打斷的思緒。

「嗯。」雲初低低應了，呼出一口濁氣，坐起來。帷幕隨之被拉開，一張帶笑的圓臉出現在眼前，正是的丫鬟宮芷。

宮芷穿蔥綠的窄袖上，下面系了條秋香的襦，手上托著一件淡，十七歲的年紀，花朵一般。

還記得剛剛醒來那會兒，看見宮芷，的心就像被人揪般的疼，眼淚止都止不住。

想想那一世，邊的人，一個個都離自己而去，只剩下宮芷和角荷兩個，在蕭瑟的掩梅庵，一年一年地，守著自己這個半死不活的人。

看見宮芷，就像看到那些，昏暗庵房裏，心如死灰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