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轉走進茅草棚裏，從裏麵拿出一鐵條，遞給劉秀。這是一把劍的原型，還沒有加裝劍柄、劍鐔、劍格、劍顎，看上去就是一黑黢黢、灰突突的鐵條。

劉秀將劍接過來，掂了掂，分量不輕，又了劍刃，還鋒利的。

他向左右看了看，見院子角落裏堆放著不的柴火，他走上前去，挑出一較的，信手一揮，耳中就聽哢嚓一聲，手腕細的樹枝應聲而斷。

見狀，在場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出驚詫之，暗道一聲好劍。

劉秀看著手中半品的劍，臉上也出笑意。他轉走回到老六近前，說道：“這把劍在老六眼中，隻是勉強能用？”

這樣的劍，已經完全不需要再鍛造、打磨，加上劍柄、劍格等零碎，便可以拿到市麵上去賣了。

老六接回鐵劍，正說道：“每個人對劍的理解都不一樣，對我而言，這種劍，就是介於半品和失敗品之間。”

說著話，他像丟垃圾一樣，把手中劍扔回茅草棚裏，就聽當啷一聲，人們定睛一看，原來地上還堆放著好多這種鐵條。

劉秀沉默了片刻，問道：“老六，如果不許打造刀劍，隻打造矛頭，要造出五百支，需要多久？”

老六在心中琢磨了片刻，說道：“如果人手充足的話，一個月足以。”

“那麽，我若要五千支呢？”此話一出，把鄧晨都嚇了一條。五千支？自己就算傾盡家財，也招不到五千人那麽多啊。

老六眼眸閃了閃，正問道：“冒昧的問一句，劉公子打造這麽多的武，意何為？”

劉秀笑了，反問道：“老六，如此大批量的私造武，你認為又是會作何用途？”

自古以來，大規模的私造武，除了謀反，就再沒有第二條路了。

畢竟一旦被抓，必死無疑，能甘願冒著掉腦袋風險這麽幹的人，他的目標也隻能是謀反。

老六與劉秀對視片刻，接著，目一轉，看向鄧晨，狐疑道：“鄧公子？”

鄧晨正說道：“莽賊暴政，倒行逆施，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現逢天下大，九州烽火，我鄧晨，願輔佐劉氏兄弟，做一番大事。老六，你可願幫我？”

老六隻稍愣片刻，接著，他倒退兩步，畢恭畢敬地向劉秀和鄧晨深施一禮，說道：“張願為劉公子、鄧公子效犬馬之勞！”

鄧晨也是第一次知道老六的本名原來張。

老六能如此幹脆的答應自己，鄧晨也多有些意外。

在鄧晨心裏，老六雖然是個可以信賴的人，謀反之事也可以對他說，但他願不願意加己方、幫助己方，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不住問道：“老六，你可知道我們要做的事？”

“我明白。”

“不怕死？”

“張本就是該死之人。”

老六本名的確張，他本是豫州人氏，自便跟著父親學鑄劍，長大人後，他的鑄劍水平已然極高，在豫州當地也極為有名氣，前來向他求劍者絡繹不絕。

不過張脾氣古怪，如果是他看順眼的人來求劍，哪怕對方隻能拿出幾百、幾十錢，他也會為其鑄劍，如果是他看不順眼的人，那怕對方拿出幾萬十幾萬錢來找他，他也會閉門不見。

他的這種格為他埋下了禍，有次州府大員的公子前來找他鑄劍，張見了對方後，一口就回絕了，即便對方已出到十萬錢，他也是不為所。

張的態度終於惹怒了對方。

事隔沒多久，那位員的公子便帶著十多名屬下，趁夜洗了張家。張全家遇害，包括他的妻子和才三歲大的孩子，對方隻留下張一個活口。

事後，那位員公子還當著張的麵，拭著沾滿他親人跡的劍，一字一頓地說：“要殺你，如死一隻螞蟻，顯示不出我的強大，不殺你，讓你痛苦的活著，這才能彰顯出你我的差距。”

果然。張去當地的府報，可當地的縣令一聽他狀告的對象，本不敢管，張又去郡府報，結果也一樣，郡守也不敢管這事，最後他告到州府，依舊無果，反而招來更多的謾罵和辱。

狀告無門的張也有想過自盡，一了百了，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全家老小無辜遇害，不甘心殺人的兇手就那麽逍遙自在的活著。

再後來，他離開了豫州，到了荊州的南新野，在這裏做了一名普通的鐵匠。

如果不是結識了鄧晨，這些年一直到鄧晨的資助，以張越發古怪的脾氣，他本生活不下去，說鄧晨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毫不為過。

對新莽政權，張是深其害，自然也對其恨之骨，現在聽說鄧晨要跟著劉氏兄弟造反，他連想都沒想，立刻便決定跟著他們一起幹。

對他而言，他早就是個該死的人，該去到地府和家人團聚，之所以還活著，完全是靠著仇恨的力量在支持，現在終於有了報仇雪恨的機會，他哪還會錯過？

聽完張的講述，在場眾人無不是唏噓不已，心中充滿了憤恨。朱祐咬牙切齒地說道：“倘若這樣的朝廷還能長久，簡直是老天無眼，天道無存！”

鄧晨拍了拍老六的肩膀，安他一番，然後轉頭對劉秀，問道：“阿秀，我們真要打造五千支矛頭？”

劉秀點點頭。

“未免也太多了吧？”鄧晨心裏嘀咕，他們在新野，本不可能組織起五千人。

劉秀看出鄧晨的顧慮，正說道：“大哥那邊也需要武。”

鄧晨出恍然大悟之，原來如此！他終於明白劉秀的意圖了，暗道一聲還是阿秀考慮周全啊！

雖說劉縯在舂陵招收了不人，但舂陵本沒有鐵匠，想要弄到大量的武，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

就拿當初他們去投靠義軍來說，很多人都是沒有武，拿的還是棒、鋤頭、鐮刀等。

鄧晨對老六說道：“老六，看來我們的確是需要這麽多的武啊！”

老六一笑，說道：“如果當初我們把鐵匠鋪設在城，我們本造不出這麽多的武，但是在這裏，沒問題。”

要在短時間趕工出五千支矛頭，需要日夜開工才行，若是在城，這麽大的靜不可能不被人察覺。

但是在這裏，在白河邊上，人跡罕至，哪怕他們鬧出再大的靜，也不會驚府。

聽聞他的話，鄧晨也笑了，腦中靈一閃，問道：“我說老六，你一直堅持把鐵匠鋪設在這麽一個人煙稀的地方，是不是早就在等著這一天了？”

老六仰麵而笑，沒有接話。過了片刻，他對劉秀說道：“主公在此稍等，老六有份見麵禮要送給主公！”說著話，老六也不等劉秀接話，興匆匆地跑進他自己的房間裏。

劉秀與鄧晨對視一眼，搖頭歎道：“想不到，老六竟還有這麽淒慘的一段世。”

鄧晨苦笑，說道：“我和老六認識這麽多年了，也是第一次聽到他提起以前的過往。經這麽大的打擊，能咬牙堅持下來，也著實不容易啊！”

他們正說著話，老六提著一隻致的紅木匣子快步走了回來，到了眾人近前，他把匣子打開，裏麵裝的是幾副模樣古怪的玩意。眾人圍攏上前，低頭細看，都沒看懂匣子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老六從中拿出一副，練的戴在手腕上，眾人還沒看明白呢，他猛然一抬手，對準一旁的木柱子，另隻手一按手腕上的那件東西，就聽

啪的一聲，一又細又短的弩箭突然出，不偏不倚，正釘在木柱子上，發出哚的一聲悶響。

這支弩箭，起碼得有一半都沒木柱子裏，隻出一半的箭。見劉秀、鄧晨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老六不無得意地講解道：“在新野的這些年，我也沒閑著，一直在專研機關，這便是我自己造出的袖箭。這套袖箭，便於藏，發也方便，尤其是在近距離

的況，效果極佳，十步之下，勁可骨！”

說著話，他把戴在手腕上的袖箭解下來，遞給眾人傳閱。

劉秀和鄧晨等人無不看得嘖嘖稱奇，如此巧妙的袖箭，他們以前還真沒見過。

其實這套袖箭的原理很簡單，和弩箭差不多，巧就巧在做得極為小巧細。

整個弩匣還不足半個掌大，固定在皮帶上，平日裏，可以把皮帶戴在手腕上，用袖一擋，外人本看不出來。

朱祐走到木柱子近前，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釘在上麵的弩箭拔下來，他暗暗咧，老六說這東西‘十步之，勁可骨’是一點沒誇張，勁道的確大得驚人。

劉秀看罷後，將袖箭遞給鄧禹等人，他看向老六，好奇地問道：“老六，這套袖箭你做了多副？”

老六苦笑，拍了拍木頭匣子，說道：“屬下總共做了五副，其中的四副都不太功，隻有這一副最穩定，沒出過任何病。”

稍頓，他正說道：“屬下願將這副袖箭獻於主公！”

劉秀聞言，立刻站起形，向老六深施一禮，說道：“如此厚禮，秀愧不敢當！”

在劉秀眼中，這套袖箭堪稱是無價之寶，在危機時刻，它可是件能保命的殺手鐧。老六躬回禮的同時，皺著眉頭，說道：“倘若主公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