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驪著桌子上四送上來的摺子,輕歎了一聲。
「怎麼了?」溫靜姍偎在窗下的羅漢床上,正在瞧姬星昨天的功課。
顧見驪蹙著眉,說:「宦當權恐不長久。雖說眼下陳河是值得信任的。可日後星長大,西廠換了新任督主呢?我是子,在此之前並不關心朝堂之事,那些文武百黑的白的還沒有分清。眼下正是的時候,若是一時糊塗錯用了人,恐要釀大錯,亦是給星日後添麻煩。」
姬星正趴在小桌子上寫字,聞言,他看了顧見驪一眼,翻翻白眼,一臉不屑。
溫靜姍想了想,說:「識人這事本就不易,不是一朝一夕的。如今朝中勢力盤知錯恒,像有無數鉤子,將這些臣子牽連在一起。他們的臣服之心恐亦不真。重用他們不如今科加試,廣納人才,多為朝廷挑選新人。」
溫靜姍因為嗓音被毀,極這樣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顧見驪頓時覺得的主意很好,拿著幾道奏摺走過去,挨著溫靜姍坐下,又拿另外幾樁不太確定該如何理的政務詢問溫靜姍。
讓顧見驪意外的是溫靜姍見解獨到,三言兩語解決了幾個顧見驪猶豫不決的問題。
顧見驪不由由衷誇讚:「靜姍姐姐懂得可真多!」
溫靜姍淺淺笑著,眉眼間卻染上了幾分落寞。說:「阿崇時開始接朝政,他亦不避著我。我看得多了,也聽他說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些。」
顧見驪心裡頓了頓,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久留宮中並不現實。溫靜姍才是姬星的生母,是大姬的太后。姬星畢竟年,若扶溫靜姍垂簾聽政,宮中有陳河相扶,朝中有右相,軍中有父親。近幾年多為姬星培養新臣,熬個幾年,待姬星再長幾歲,一切可大安。
如今看來,溫靜姍在理朝政上自然是比這個完全沒接過的人強上許多。
顧見驪焦慮了許久,如今豁然開朗,一下子放了心,心亦大好。
登基大典之日,千挑萬選,選在了二月初四,差不多是當初宮後一個月。為了登基大典,顧見驪又是一頓忙碌。
姬星坐在臺階上,唉聲歎氣。
幾個侍衛不敢出聲。
姬星瀾捧著一小把小野花,扭歪扭歪地跑過來,喊:「哥哥,哥哥!你看呀!這麼冷還有花兒開了哩!」
姬星隨意看了一眼,神懨懨地收回了視線。
姬星瀾歪著頭思索了一會兒,挨著姬星坐在臺階上。把小野花兒放在了地上,挑了其中最好看的一朵小紅花掖到自己耳後。雙手托腮,歪著頭去看側的姬星,問:「哥哥為什麼不開心呀?」
姬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說:「們兩個人都好忙!」
……因為他而忙。
姬星又歎了口氣。
姬星瀾眨眨眼,茫然地問:「那怎麼辦呀?」
姬星嘟囔:「等我長大就好了!」
「嗯嗯!那哥哥快點長大!」姬星瀾使勁兒點頭,掖到耳後的那朵小紅花隨著的作翩翩落地。
姬星看見了,他把小紅花兒撿起來,吹了吹上面的塵土,仔細在姬星瀾的鬢間。瞧著姬星瀾戴著花兒彎著眼睛笑的模樣,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姬崇被追封為聖明帝,溫靜姍被封為正賢太后。
姬星歪著頭看向溫靜姍,問:「那你以後是不是就比顧見驪大了?」
懶散坐在一側的姬無鏡起眼皮看向姬星。
禮部大臣低著頭,不敢言語。
顧見驪愣了愣,笑著了姬星的頭,說:「不是這麼算的。」
溫靜姍沉片刻,道:「陛下喚為母,亦護陛下周全。理應一併封後。見驪為盛儀郡主,如今用『正儀』二字便極好。」
禮部大臣驚訝地抬起頭,遲疑道:「可恐怕不合適?」
「為何不合適?敬孝為上,陛下孝心是大姬福運。依本宮看,不僅應封陛下養母為太后,更應特設國父之位,建國父府,孝昭天下。」
禮部的姜大人聽了溫靜姍的話,呆若木。
「這、這、這……這歷朝歷代可從來沒有過……」可是他很快反應過來,想起姬星是如何坐上這龍椅,他立刻連連點頭,應下來,且不忘誇讚陛下孝心。
姬星眼珠子轉了轉,去看溫靜姍,不由自主笑了。
不僅如此,溫靜姍還追封了姬星瀾生父康文議的一等功,姬星瀾也重歸宗譜,用回康姓,不過仍以姬無鏡和和顧見驪養的份,養在他們邊。
到了二月初四這一日,姬星乘坐氣派鑾輿從宮中去往宗廟。跟在他的鑾輿之後,並肩兩輿。溫靜姍端坐其一,顧見驪和姬無鏡坐另一輿。
百姓匆匆走出家門,過層疊相護的侍衛,爭相一睹天。宮變之事已在宮外傳開,只是傳到了宮外的說法和實際況有了很大的差距。流傳的版本很多,眾說紛紜。不過不變是——人人都想看看這位憑空出現的小皇帝。
臨出門前,顧見驪了姬星的臉,說:「今天要聽話,但是不用裝乖。裝生氣就好。」
姬星翻了個白眼。
不過出了宮,姬星竟收起了所有的孩子氣,分明只是個五歲的孩,卻腰背直地坐在鑾輿當中,目視前方,對所有的目和喧囂視無睹。
惹得百姓驚奇且稱讚,又惹得不人憶起姬崇當年的風。一時間,百姓紛紛道姬星像極了姬崇,有其父必有其子雲雲……
遠的一座二樓小閣樓裡,孫引蘭推開窗戶,向遠長龍似的隊伍,無聲輕歎。
懷裡酣睡的煜哥兒醒了,不安分地握著小拳頭揮。
孫引蘭趕忙關了窗戶,低下頭輕哄懷裡的煜哥兒。
「姐?」
「進來。」孫引蘭沒抬頭,將所有的目都落在煜哥兒的上。
孫引竹推開門進來,瞧見煜哥兒吵鬧,孫引蘭正在哄著他,便也噤了聲,悄悄等在一側。等孫引蘭把煜哥兒重新哄得睡著,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孫引竹才低了聲音說:「其實煜哥兒已經是乖的孩子了。」
「是。」孫引蘭給煜哥兒仔細蓋了小被子。
「姐,你有什麼打算沒有?」孫引竹問。
孫引蘭將床幔放下來,走到孫引竹側坐下來,輕聲說:「能有什麼打算,自然是離開京城。京城這地方……認識的人太多,傷心事也太多。走得遠遠的才好,然後啊……把煜哥兒好好養大。」
孫引竹握住孫引蘭的手,急忙說:「姐,和我們一起!我和棠也打算離京,找一個沒有舊人相識的地方好好開始新生活。」
孫引蘭有些猶豫:「好像不太方便……」
「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可是我的好姐姐親姐姐,如今都是背離了家族的人,相依為命。姐可是顧慮棠?我上來就是棠讓我來勸你和我們一起。」
孫引蘭看向妹妹,稍微有些放心。雖然邊有姬巖留給的侍衛和使喚丫鬟,可到底孤一人,又帶著那麼小的煜哥兒。若是妹夫不介意會添麻煩,自然願意和妹妹一起。
「若是不會給你們添麻煩,那自然是好的。」孫引蘭微笑起來。
「當然不會。我們都沒了家人,只剩咱們姊妹兩個了。」孫引竹慨,「父親不管我的意願將我送進宮裡,我本該是恨他的。可家中不僅有他,還有旁的兄弟姊妹,我自是不捨得牽扯無辜,才想了這麼一個假死的法子,也算不連累家族。日後……也再不想和家裡有牽連,就讓他們以為我死了。」
孫引蘭點頭,亦想起了當初出事時家中的無。
孫引竹瞧著姐姐的臉,試探著問:「那……姐姐可還想著那個人?」
「那樣況下嫁給他的,想他做什麼。」孫引蘭隨口說。
「那就好!」孫引竹放下心來。
孫引蘭垂下眼睛,眸中忽地黯然一片。
姬巖有千種不好萬種不好,他害過別人傷過別人。可對孫引蘭來說,卻是逃亡時不曾放開的手,是危險來臨時以相護的脊樑。
夜裡,孫引蘭仔細瞧著煜哥兒酣眠的樣子。孩子還小,五尚未長開,不由去猜測也不知道煜哥兒長大了會不會像姬巖。
孫引蘭翻了個,怔怔著屋頂。
若有來世,希還能遇見那個人。至於今生,會依他所言,好好地生活。把每一天都過得很好很好……
宮中。
經過一日繁複的登基大典,幾個人都很累。姬星更是在回宮的路上就犯了瞌睡,撐著。
鑾輿停下,顧見驪起走下去,走向前面的鑾輿,把犯瞌睡的姬星抱到了懷裡。
姬星使勁兒睜大了眼睛看向顧見驪,迷迷糊糊地問:「現在可以睡覺了嗎?」
「可以了。」顧見驪了他的頭。
姬星用力打了個哈欠,抱著顧見驪的脖子,頓時呼呼大睡起來。
溫靜姍扶著小荷的手下來,瞧著顧見驪抱著姬星的影有些羨慕。折了,是不能再如顧見驪那般抱著姬星的。
只有姬星剛出生的時候,曾抱過他。後來竟是再也沒抱過他。想親近姬星,卻又立在不遠不近的地方,不想給這孩子添毫的麻煩。
他好好的,就很好。
「娘娘,我來?」林嬤嬤走到顧見驪邊。
顧見驪讓噤聲,垂眼去看姬星,確定他睡了,才作輕地遞給林嬤嬤。
這一夭折騰下來,顧見驪也實在是累得很。既覺得疲憊,下意識地擔憂姬無鏡的。回過頭,向正走下鑾輿的姬無鏡,不由愣住。
怎麼就忘了,姬無鏡再也不是曾經那副羸弱疲憊嗜睡的怏怏模樣。他從鑾輿懶散走下來,好似夜幕所有星月的影都聚到了他的上。
姬無鏡覺到了顧見驪的目,抬起眼睛來瞧他。天生冷意的臉,瞬間有了幾分溫度。
顧見驪彎起眼睛來,等著他走近。
姬無鏡走到顧見驪邊,一句話不說,作自然地牽起的手,和一起安靜地往回走。
顧見驪穿著繁複的宮裝,層疊的寬袖垂下去,遮了的手。悄悄挪自己的手指頭,將細細的手指一一穿進姬無鏡的指,慢慢握。
姬無鏡目視前方,一側角輕輕勾起。他的拇指在顧見驪的手心輕輕過。
回了寢殿,宮們早就備好了熱水,好給顧見驪解解乏。
顧見驪整個人埋進熱氣騰騰的溫泉池水中,舒服地彎起眼睛來。靠著池壁小憩,直到宮怕著涼將喊醒。
當顧見驪從水中出來,換了寬鬆舒服的寢袍,整個人又神了許多。回到寢殿,見到姬無鏡翹著二郎懶散坐在羅漢床上,在翻看著什麼。
顧見驪走到他邊,挨著他坐下去,湊過去瞧,問:「你看什麼?」
姬無鏡迅速將小冊子合上,隨手扔到一側。
——這是不讓顧見驪看了。
顧見驪約瞧見麻麻的小字,好似還有些布料的圖畫。顧見驪也不會追著人問,坐直子,將發挪到一側,握著棉帕著。
手中的棉帕很快搶了去,顧見驪溫順地坐在那兒,由姬無鏡給。
姬無鏡一言不發,顧見驪也不言語。坐得累了,趴在姬無鏡的膝上,輕輕合著眼,著姬無鏡手中的作。
半晌,顧見驪懶懶打了個哈欠。
發也得差不多了,姬無鏡將棉帕隨意放到一側的小幾上。顧見驪懶洋洋地翻了個,枕著姬無鏡的,只想這樣偎在他懷裡酣眠。
姬無鏡低頭瞥了一眼,拿起被放到一側的小冊子來,繼續認真翻看起來。
許久之後,待顧見驪枕在姬無鏡的膝上睡得舒了,姬無鏡將小冊子合起,小心翼翼地將顧見驪抱了起來,吹熄了殿的燈,走進拔步床。
許是因為顧見驪睡得早,下半夜的時候,翻了個,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睡眼朦朧地睜開眼,因為不甚清醒,反應有些遲鈍。呆呆著眼前許久,好似才看見姬無鏡。
顧見驪著姬無鏡的側臉,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逐漸清醒過來了。
小心翼翼地坐起來,湊近姬無鏡的臉,仔細端詳。出手來,指腹懸空過姬無鏡臉頰的廓,不敢真的,怕弄醒了他。
就是這樣著他,顧見驪的角不由自主彎了起來,眸中盛滿笑。
過了一會兒,顧見驪的眼中又浮現茫然。
這一個月十分忙碌,可有一件事一直在顧見驪心底,讓費解。偏偏又不能問出口。
——姬無鏡一直沒主提出行房。甚至也不想以前那般時常逗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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