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辛娘提著食盒過來。
向來是個細心的人,今早臨出門前特意向神行草和余香打聽過搖歡平日的好,知喜歡零和食,今日便早些關了霽玉樓,親自去長央城有名的酒樓跑了一趟。
搖歡正無聊,辛娘拎著食盒進來,在眼里就如天降神兵,救于苦難之中。頓時,高興得把眼睛都笑瞇了小月牙。
食盒分了三層,上面兩層是酒樓的招牌菜,珍饈八寶鴨和甜食棗鑲玉。
搖歡不是凡人,傷清養的規矩在這不適用。辛娘也沒想著真給帶一壺清湯素粥,見是這兩樣便滿足,也有心意被珍視的滿足,坐在一旁看進食。
食盒最底下那層是一些小零,有小碟的鹵味無骨鴨掌,也有餞糖果。
“你若喜歡,明日我再給你帶些糕點來,若說吃食,長央城的零還是有風味的。”辛娘收拾好被搖歡一掃而空的碗碟,隨口問道:“神君沒陪著你嗎?”
搖歡瞥了一眼:“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哪需要人時時陪著我。”
辛娘覷,那眼神含笑,竟讓搖歡看出了幾分霧鏡的影子。
搖歡趴在玉石池邊,認真地打量:“辛娘你既然和霧鏡是很好的朋友,為何沒和霧鏡一起呢?”
像喜歡霧鏡,也和霧鏡做了朋友,便想著盡所能保護霧鏡,也想和日日在一起。可出了無名山才發現,好像“朋友”兩個字,并不是按照這樣理解的。
來錢是龍族,在海族里統領四海的龍族就似凡間的帝皇一樣,高不可攀。來錢那麼喜歡和待在一起,也那麼大方地愿意把他娶老婆的聘金都送一大袋,就是因為從小到大邊并沒有可以肆意心的朋友。
而辛娘,愿意聽霧鏡的對年虛弱期的出援手還對這麼好,肯定不是因為看上了,若不是霧鏡的緣故,估計才懶得和沾邊。
那既然是這麼好的朋友,為何這千年霧鏡都待在無名山上,每次給自己講話本講故事,雖也提到有很多的好朋友,但從未正式跟提及過的朋友是誰。
辛娘收拾食盒的作一頓,邊笑容微斂:“我和霧鏡都是嶺山出來的妖,嶺山地界混。初有靈識時,我和霧鏡全靠九宗門的元真人庇護。霧鏡子嫻靜,做事耐心,跟著真人一心修仙求道。我卻是個生來耐不住寂寞的人,我不喜求仙問道,我喜歡這凡塵俗世的人間煙火。”
辛娘起初也跟著霧鏡修過仙,只是天資愚鈍,又耐不住常年修煉的寂寞,經常霧鏡還在修煉時,便神游天外。
后來日子越過越寂寞,就決心離開嶺山,去過過凡界的日子。
初次離開嶺山時,霧鏡是同一起的,的格溫和待人也真心實意,擔心辛娘初次塵世會遇不測,便一直陪著。
起初的日子的確肆意,但辛娘知道霧鏡的心還在嶺山,記掛著嶺山的那個人。
走了幾地方后,決意和霧鏡分開,不能因為的喜好去拖累霧鏡。正逢元真人外出收妖,霧鏡便跟著他回去了。
辛娘和霧鏡約定好百年后在嶺山相聚,便自行去問自己的道了。
離開嶺山后,辛娘上了凡間的男人。那個男人是將軍,初嘗的滋味噬魂蝕骨,不顧。但好景不長,幾年后,將軍戰死沙場,沒要凡間帝皇加封給的誥命,埋葬了他的白骨,便繼續往下走去。
玉石無心,卻似玉石里的異類,在人間游歷每回遇到心儀之人便留下來。不當自己是妖,也似在歷經回,只是不需黃泉,也無須飲那斷卻前塵往事的孟婆湯,更不冥界司命薄所束。
自己都快忘記自己其實是個玉石妖了。
后來百年之期一到,辛娘如約回了嶺山,卻不料霧鏡遭遇變故,修行盡數皆無,化為原型。
絕口不提元真人,也再不愿修仙求道,跟著辛娘離開了嶺山。
“起先還住在我的院子里,為了讓能夠早日化形,我才筑了這玉石池。這玉石池修筑耗費修為,也極耗心力,不小心招來了九宗門的道士,為了保全我,引走道士,此后并無音訊了。”辛娘眼睫漸:“我找過很多年,只是再未找到,便漸漸不再找了。”
搖歡聽得心頭沉重,想必霧鏡會藏在無名山的林子里,就是因為引走那道士。
霧鏡從不說的變故,那些彩的話本故事,也許并不全是說書先生說給聽的,而是這一生,所行所見。
突然就好想立刻見到霧鏡,不問來無名山前都遇到了什麼事,只想抱抱。
搖歡雙手托腮,著辛娘嘆了口氣:“你也無須自責,霧鏡后來跟我住在山上,我把照顧得好好的,沒人敢欺負。”
辛娘一笑,背過去似是了眼角,再轉過來時表已恢復如初:“我倒從未跟人說過我的事,今晚倒是有些失態了。”
搖歡就喜歡聽故事,恨不得把的每段經歷都說給聽,也不辜負心準備的這一碟小零。只是這種話不能明著說,太招打。
于是,搖歡很機智地拐著彎問:“妖的壽命那麼長,只要在修行就能維持相貌。你既然嫁給凡人和他們過日子,容貌就一直年輕貌著?”那容易被發現吧?
“我每一世的相貌都不同,也會隨著年齡用法加以修改。只是這幾年再未遇到真心人,譬如這次你見到的那個前夫,因我不留子嗣又聽他家中父母挑唆,沒幾年就對我冷淡至極。”
搖歡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咬著鴨掌問:“那你最初喜歡上的將軍,你就沒想過找他的轉世,再續前緣?”
辛娘搖搖頭:“我世已壞了不命格,怕那仙界的月老和主司都很是惱我。我的每段他都不肯給我一個修正果的結局,我若強留他便短壽。我在凡界逗留許久,每逢他轉世都會去尋上一尋,只是不敢再壞他的命格。所以離得遠遠的,能看他一眼便滿足了。”
搖歡聽得有些難過,又見辛娘眼底不顯的傷心,不敢再招說這些往事,很生地把話題轉到了別的地方。
等辛娘一走,搖歡啃著鴨骨頭,有些魂不守舍。
辛娘這些話不知是勾起了僅有的跟小指甲蓋一樣大小的多愁善還是喚醒了一些深埋在記憶之中的東西,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蘇醒。
而現在,正與它共鳴。
——
接下來的幾日,搖歡前所未有的老實。
不單單靠玉石池來恢復,也上了點心借助玉石池的靈氣修煉。
尋川起初還有些不太習慣,搖歡每逢上進不是誰惹不快準備報個仇就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努力在他面前表現表現。
可經過他多方觀察,這次似乎和這兩個都搭不上邊。
神行草前幾日被帝君罰吃草,留下了深刻的心理影,這幾日躲著帝君,沒事絕對不往他面前湊,生怕他想起“蛋生的都笨”這句話,又看他不順眼讓他去孵蛋。
今日實在是在房間里待悶了,他把房間里的一副棋盤搬到了玉石池邊,央著搖歡和他下棋。
搖歡哪會下棋啊,看這棋子和棋盤都是玉石做的,沒忍住,抓起一個湊到邊咬了咬。
神行草嫌棄臉:“又不是金子,你也不怕把牙磕壞了。”
搖歡抱著一罐棋子不釋手:“你懂什麼,我們孩子就是喜歡這些看著漂亮的東西。”
神行草繼續嫌棄:“余香就不喜歡。”
搖歡一想到余香整日穿得那灰撲撲的裳,有些看不過眼:“又不是你是香爐就要穿灰裳的,辛娘的霽玉樓有不好看的服,我明日就能不用整日泡著池子了,我到時候帶你去挑幾。”
余香聞言,猶豫了一下:“我已經習慣了,不用……”
搖歡立刻從隨的小香袋里出一掂金子拋了拋,如愿以償的炫富:“我不差錢,別給我省錢。”
余香:“……好吧。”
搖歡在玉石池里都泡了七日,整整一個周天,雖這幾日勤勉,但早就按捺不住蠢蠢的心,想要出去逛逛了。
只是一個人出去不行,帝君最近看起來又有事忙,只能把主意打到余香上。
神行草陪搖歡嘮嗑了一會,看這天帝君很快就要來巡查,趕抱著余香回房間。
他前腳剛走,尋川后腳便過來了,踏門前看見神行草鬼鬼祟祟的影,勾了勾角,抬步邁。
搖歡正在擺弄棋子,白子是羊脂玉做的,手細膩溫和。黑子不知是什麼玉石,那墨積淀勻稱,渾通,想來也是好玉。
一手拿一個棋子在棋盤上擺金元寶的花樣,抬眼見帝君進來,忙邀請他來欣賞。
尋川看著棋盤上那滾圓滾圓的金元寶,眸頓時有些一言難盡。
搖歡自我覺還好:“金元寶干癟的多難看,金子就要圓滾滾的才招人喜。”
擺弄著棋盤,故作漫不經心地提醒:“辛娘說我明日就可以不用整日泡在池子里,我也覺得再泡下去我的冰玉都要泡皺了。”
這幾日跟辛娘和余香相的時間多,不知學了什麼東西,渾上下,從頭發到腳趾頭都要用四個字去形容。
尋川算了下時間,知道的確差不多了,把棋盤收到一邊:“讓我看看龍鱗長好了沒有。”
搖歡知道他這是首肯了的意思,一直眼著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立刻笑得彎了月牙。
雪白,五致,這一笑如雪后初融的湖水,漾著煦煦暖暖的無限春。
不過……
搖歡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歡天喜地的化回原形讓帝君檢查的龍鱗,結果化完形后,那滿臉笑意立刻就消散了。
搖歡盤踞在玉石池里彈不得。
這幾日哪里也去不了,唯一的樂趣就是辛娘帶來的吃食,起先一天還只有一頓,后來就一天三四頓……
頓頓大魚大,大葷大油。
吃得是很盡興很高興,沒想到,居然能長?還全長到龍上去了……
這會整條龍卡在玉石池里……完全……不……了!
搖歡可憐地看向帝君,眼里淚閃爍。
帝君救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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