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的戲了，的陳員外上臺了，臺前頭起了一陣聲。的眼睛向臺下一掃，掃到了我的頭上，果然停了幾秒鐘。眼睛又掃向沒邊去了。東邊就又起了一陣狂噪聲。我臉漲紅了，急等再把眼睛掃回過來，可是等了幾分鐘，終究不來。我急起來了，聽了那東邊的幾個浮薄青年的聲，心裡只是不舒服，彷彿是一鍋沸水在肚裡煎滾。那幾個浮薄青年盡是著不已，也眼睛只在朝他們看，這時候我心裡真想把一隻茶碗丟擲過去。可是生來就很懦弱的我，終於不敢放開嚨來喚一聲，只是張著怒目，在注視臺上。終於把眼睛回過來了，我一霎時就把怒容收起，換了一副笑容。像這樣的悲哀喜樂，起伏換了許多次數，我覺得心的張，怎麼也持續不了了，所以不等的那齣戲演完，就站起來走出了戲園。

門外頭依舊是寒冷的寒夜，微微的涼風吹上我的臉來，我才覺到因興過度而漲得緋紅的兩頰。在清冷的巷口，立了幾分鐘，我終於捨不得這樣的和別去，所以就走向了北，到通後臺的那條狹巷裡去。

在那條漆黑漆黑的狹巷裡，果然遇見了幾個下臺出來的伶，可是辨不清是誰，就匆匆的過了。到了後臺房的門口，兩扇板門只是虛掩在那裡。門中間的一條狹，出一道燈來”那些孩子們在臺房裡雜談噪的聲音，也聽得很清。我幾次想手出去，推開門來，可是終於在門上了一番，仍舊將雙手了回來。又過了幾分鐘，有人自裡邊把門開了，我駭了一跳，就很快的躲開，走向西去。這時候我心裡的一種憤激懼之，比那天自戲園出來，在黑夜的空城裡走到天亮的晚上，還要制不住。不得已只好在漆黑不平的路上，來去。另尋了一條狹路，繞道走上了通北門的大道。繞來繞去，不知白走了多路，好容易尋著了那大街，正拐了彎想走到旅館中去的時候，後面一陣腳步聲，接著就來了幾乘人力車。我把子躲開，讓車過去，迴轉頭來一看，在灰黃不明白的街燈裡，又看見了——謝月英的一個側面來。

本來我是打算今晚上於戲散之後把白天的那包緞子送去，順便也去看看姥姥李蘭香們的病的，可是在這一種興狀態之下，這事卻不可能了，因爲興之極，在態度上言語上，不免要出不穩的痕跡來的。所以我雖則心裡只在難過，只在妄想再去見一面，而一雙已經走倦了的腳，只在冷清的長街上慢步，慢慢的走回旅館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