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殿下最喜歡的貓
一旦到了府衙, 便等於到了崔貴妃手中,薑宛卿可就再也走不了。
絕對不能跟著蔣氏走。
但蔣氏帶來的隨從有數十人之多,而且看起來全是壯幹練之士, 不像是尋常家丁,倒像是行伍之人。
薑宛卿忽然想起來趙碩之母便是姓蔣,而太守夫人過世多年, 整個太守府的宅皆是由為母的蔣氏打理, 蔣氏的誥命雖然不高,卻可以說是慶州威勢最盛的子。
薑宛卿想了想,收起了信,一麵著伏在上的阿貍, 一麵說了些恩客套的話。
阿貍本來懶洋洋地窩在膝上,忽然“喵嗚”一聲尖, 直接躥下了馬車。
路上皆是泥濘,阿貍沾得一都是。
“快抓住它!”薑宛卿急忙道,“這是殿下最喜歡的貓!”
阿貍可不是個好惹的,這麼多人在場,加上蔣氏帶來的軍士, 一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捉住。
向來冷傲的阿貍已然了一隻泥貓, 被人住了頭頸, 尖厲喝不止。
薑宛卿猜它是在罵——本喵紆尊降貴讓你抱了, 你竟然敢掐喵!
暗暗在肚子裏賠了個不是, 向許諾了十斤小魚蝦,然後借要給貓兒洗澡為由,折返回薑家村。
蔣氏帶著人在外麵等待。
左等等不到, 右等等不到。
等到蔣氏再也等不下去, 進去推開房門的時候, 屋空空,既沒有貓,也沒有人。
薑宛卿從前門進屋,直接便爬上了後窗。
金寶正蹲在地上寫字,向來喜靜,不喜歡在人多吵鬧的地方。
薑宛卿讓悄悄去把宋延和宋晉夫過來。
薑宛卿不單把崔貴妃的意思說了,還把趙碩之事一並告訴二人。
宋家父子雖是混跡過江湖,見識過人心,卻是頭一回領略這種深宮裏的彎彎繞繞,又見是趙碩的母親前來,宋延當機立斷:“快走。”
這回沒有再用馬車,三人直接上馬。
薑宛卿手裏還著那隻泥貓,人與貓對視了一下,如果這貓還撓,就放下它。
但阿貍不知是怕馬還是怎地,上了馬背倒是識相得很,地拉在薑宛卿上不再彈。
三人縱馬從後門離開,沿小路繞過一陣,上了通往方家村的那條大路。
蔣氏的人一心守著前麵那條道,他們還不知道,背後的落山已非絕境。
夏季樹木蔥鬱,綠意人,薑宛卿去年冬天以一把柴刀開出來的羊腸小徑經過兩邊村子裏的人們修整,已經平坦得可以輕鬆跑馬。
薑宛卿那時走在這條路上,腦子裏想著的隻有方嫂家的大米和臘,從未想過,一刀一刀劈出來的,會是自己通往自由的生天。
“駕!”
薑宛卿一聲輕叱,馬兒撒開四蹄,一往無前。
*
雨天道路泥濘,行路很是困難,但雨水可以掩去行蹤,對於要落跑的人來說十分方便。
半個月後,城以南三十裏外的茶寮。
城亦洪災波及,茶寮已經人去樓空,但遮雨的頂棚和陋的桌椅還在,三三兩兩的過路人各據一,接些雨水,拿出自己的幹糧來啃。
外麵依舊是大雨連天,人們都憂心忡忡,不知道這場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一陣馬蹄聲在雨中疾馳而來,是一隊差。
他們走到茶寮,拿出三幅懸賞畫像,分別是兩男一,先是對著畫像將茶寮的人巡查了一遍,無果之後,告訴眾人:“這些都是要的人,找到一人五百兩銀子,提供線索一人一百兩銀子。”
洪災之下,人們吃飽飯都難,這個懸賞近乎天價,大家紛紛湊上來細看,把這三位財神爺的麵貌記在心裏。
一位長相板正的中年人,一位劍眉星目的年輕人,一位杏眼桃腮的貌子。
隻有坐在最裏麵的一桌人沒有。
三人像是祖孫三代,白發蒼蒼的老人不停咳嗽,中年絡腮胡男子輕輕替老人拍背,皮黝黑的年人則忙著給老人倒茶。
差離去之後,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那子生得跟狐貍似的,一看就是個禍害,估計是哪個家老爺的妾室,耐不住寂寞跟下人跑了……”
“還倆兒哈哈哈……”
中年男子眉頭一皺,正要直起,被老人按住了手。
年輕人也低聲道:“表哥,別管他們。”
宋晉夫憤然:“可他們這樣編排你。”
薑宛卿:“反正我又不會一塊。”
離開桐城之後,薑宛卿便向舅舅和表哥坦白了自己的打算——不想去城,想去嶺南。
若是可以,還想去南疆看看。
宋延是老派人,覺得薑宛卿此舉實屬離經叛道,但他自崔貴妃一封信裏得窺後宮的殺機四伏,想想即便風昭然得承大統,薑宛卿要回宮過那樣的日子也是難熬,思前想後,歎道:“隨你吧,若是你母親在,該也隻是希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宋晉夫則直接道:“卿卿你想去哪兒都可以,哥哥護送你。”
三人借著雨勢離開桐城,沒走多遠便遇見了差。好在宋延行走江湖多年,多的是掩人耳目的法子,三人遂扮祖孫三代,以逃災的名義去遠方投親。
自洪水一來,這樣的人多不勝數,一路順風順水就到此地,過兩天就可以離開慶州地界了。
連日**雨,下起來沒完沒了,人們也等不了雨停了,休息好之後,便紛紛披起蓑,帶起鬥笠,重新上路。
薑宛卿三個人故意落後了一點,等人都走完之後,才背起背簍起,走向馬匹。
宋晉夫的背簍裏背的是食,薑宛卿的背簍裏背的則是阿貍。
背簍用油紙包著防雨水,還放著食水,阿貍剛吃完,窩在裏麵懶洋洋地正打算睡覺,忽然一下子睜開眼睛,耳朵了。
薑宛卿也聽到了雨幕裏再次響起馬蹄聲。
本以為是差去而複返,但雨中瞧來這群人可比方才的差人數多。
宋延愈發咳得厲害,整個人子都傴僂著,薑宛卿與宋晉夫在左右兩邊彎腰攙扶著他,鬥笠得低低的,完全遮住了臉。
就在這個時候,雪亮的刀法一閃,明晃晃的刀尖停在了三個人麵前。
馬蹄聲淩,數十匹馬將三人團團圍住。
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道:“幾位往哪兒去啊?”
薑宛卿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這聲音甚是悉,一定在哪裏聽過。
宋延巍巍地咳嗽著,道:“好漢饒命,我們是往嶺南投親去,這裏實在是沒有活路了,房子也沒了,田也淹了……”
沒有等宋延說完,刀尖一轉,在薑宛卿的下頷,冰冷的力道迫使薑宛卿抬起頭,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那個人蒙著麵,隻出一雙眼睛,眉心有一道疤痕。
“!”
薑宛卿如雷擊,驚恐地睜大眼睛。
這雙眼睛做夢都不會忘記,這是上一世那個匪首的眼睛!
可那時是北上京師時遇上的,此時是南下,與當初遇見這群流匪的地界相隔足有五六百裏。
他們怎麼會在這裏?!
“小娘子好亮的眼睛,好細的腰啊。”
匪首的的刀一閃,薑宛卿的鬥笠裂作兩半,在雨中落地,匪首用一種打量獵的眼神打量,“這點手段就想瞞過大爺的眼睛,當大爺眼瞎嗎?”
宋延直了腰桿,一把把薑宛卿拽到自己後,宋晉夫出了背後的兩截長/槍,拚一桿,擋在前麵,槍尖對準匪首:“不嫌命長就給我讓開!”
流匪們哈哈大笑,他們有三四十人,在雨幕中看來黑一片,而宋晉夫隻有一桿槍。
本以為已經避免的噩夢重臨麵前,薑宛卿手腳冰涼,渾發冷,彈不得。
上一世就是這樣……宋晉夫確實殺死了匪首,但最後中數刀,鮮流盡,死在的麵前。
還記得鮮滴在麵前的覺。
“諸位大哥,”薑宛卿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們想要什麼?”
匪首獰笑:“自然是想要人你啊。”
薑宛卿想也沒想:“好,放過他們,我跟你走。”
宋延和宋晉夫同時大怒,“你胡說什麼?!”
雨太大,打在薑宛卿臉上,衝淡了臉上特意抹上去的鍋灰,出潔白細如豆腐般的,如寶石般耀眼的眉目。
甚至解下了蓑,任雨水打裳,裳合著如山巒般起伏的,的聲音輕,“你們要的應該隻是我一個人吧?”
流匪們沒有人笑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薑宛卿。
匪首慢慢地抬起手,馬匹散開,讓出一道缺口。
宋晉夫鐵青著臉,本沒有看那道缺口,握著槍桿,繃了子就要手。
“表哥,”薑宛卿輕聲道,“他是宮裏的人。”
確切地說,是皇後的人。
那一日在城外,宋晉夫應該還和他過手。
上一世薑宛卿以為他們真是流匪,但同一時間,在北方流躥的匪徒怎麼可能突然來到南方,而為匪首,他又為什麼要蒙著麵?
皇宮裏向來沒有什麼,崔貴妃可以讓慶州的手下把薑宛卿帶到府衙看管,皇後自然不會讓崔貴妃的計劃功,更何況,這位匪首不過是完之前未競的任務——皇後要殺的心思,從來沒有斷過。
“此事涉及宮闈辛,你們是外人,不能牽扯進來。”薑宛卿飛快低聲道,“三十裏外有驛站,你們在那裏等我。”
當然,在那裏是永遠等不到的,但是沒有關係,他們能活著就好。
已經連累過他們一次,這一次,絕不能重蹈覆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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