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獨孤嗪已經疾行而出。

“夫人？家主說的是哪個夫人？”

侍從聞言，下意識的問道。

獨孤嗪有兩位夫人，這兩位夫人在獨孤家平起平坐，所以侍從有此一問，倒也在理之中，可是……

“還能是哪位夫人？我要去見喬老夫人，還能帶哪位夫人？”

獨孤嗪聞言，當即疾言厲的低叱了一聲。

侍從聞言一驚，誠惶誠恐的告罪了一聲，趕忙去尋李夫人了！

李夫人來的很快，在獨孤家富麗堂皇的庭院中，和獨孤嗪在去往養心園的半路上相遇……

“家主，聽說你喚我……”

看到獨孤嗪，李夫人晦暗的臉上閃過一抹芒，小心翼翼的開口。

“……”

獨孤嗪看到李夫人，眼底閃過一抹嫌棄之，可是這一抹嫌棄卻藏的很好，轉眼就恢復如常，“陪我去拜見一下喬老夫人！”

“是！”

李夫人聞言臉上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眼中的期待也逐漸暗淡……

喬老夫人！

家主找，必然是和喬老夫人有關！

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沒有看？還是會對這個男人抱有期待？

……

只不過是喬老夫人邊的一個小婢而已，因為和爺有些主仆誼，所以才會在爺起勢之后，了家主的眼……

一直都知道，家主心底其實是看不起的，若非如此的話，這麼多年過去，不會連一兒半都沒有留下……

獨孤嗪瞄了一眼溫婉乖順的跟在自己后的李夫人，忍不住的冷哼了一聲。

一介奴仆，怎麼可能有資格匹配他獨孤家高高在上的脈？

還不是因為那人……

因為獨孤家未曾善待那人，生怕遭遇那人的報復，所以才在那人起勢后不得不想方設法的彌補！

為此，他不得不委屈了自己的結發妻子，將李氏這個低賤的奴仆抬為平妻，可是，即便是為了平息那人之怒，他也決不允許李氏有孕，玷污了他獨孤家的高貴脈！

養心園雖然名為園子，其實里不過是一座庵堂。

養育澹臺明德的喬老夫人，就住在這庵堂之中，日日素白簪青燈古佛……

“老夫人！老夫人！又來人了！又來人求見您了！”

一個瘸著的小丫頭，踉踉蹌蹌的闖佛堂，沖著跪在團上的喬老夫人咋咋呼呼的喊道。

這幾日來養心園求見的人絡繹不絕，幾乎獨孤家所有說得上話的人都來這里刷了一波臉，就連在喬老夫人邊伺候的瘸丫頭都看不下去了！

老夫人喜歡安靜，怎麼能被這麼打擾？

可是，只是一個丫鬟而已，也攔不住啊！

“唉……”

喬老夫人聞言并未生氣，只是嘆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道，“這次來的又是誰？”

只因那位欽點了人來莽城主持城池大比，整個獨孤家都坐不住了，幾次三番的求見，就是為了探一探的口風，可是……

能有什麼口風呢？

日日在這庵堂之中常伴青燈古佛，連門都未曾踏出過半步，從未多做過任何事，又能知道什麼？

可是這話，已經說了無數遍，卻本沒有人相信！

“是家主和李夫人！”

瘸丫頭聞言，當即道，“是家主帶著李夫人來了，奴婢看李夫人的臉不是很好……”

“……”

喬老夫人本想直接拒絕，可是聽到這話，卻忍不住的遲疑……

李夫人……

曾經和那位邊唯一的丫頭，也算是和他們同甘苦共患難過，想到曾經那些艱難的歲月，喬老夫人不由得心，再次嘆息了一聲，道，“罷了！畢竟是家主親至……請他們進來吧！”

“奧……”

瘸丫頭聞言，撇著小應了一聲。

家主平日里也時常來養心園請安，可是老夫人全都是不見的，今日之所以會見他，還不是因為李夫人……

老夫人重，礙于李夫人曾在邊服侍過數年的誼，對李夫人格外的寬容，今日若非家主帶了李夫人一起來，肯定也逃不過被拒之門外的下場！

在獨孤家，竟然敢有人將家主拒之門外，這樣的事說出去可能都沒有人相信，可是卻是事實！

獨孤家最尊貴的并非那個在外拋頭面的老夫人，而是養心園中的這位，平時就算是獨孤家宴客，外面那位老夫人也要帶著人來養心園外請安，以示對家老夫人的尊重，只是……

家老夫人向來不看重這些罷了！

獨孤嗪和李夫人很快就進了佛堂。

佛堂之中，喬老夫人依舊跪坐在團之上，并未起。

“獨孤嗪問老夫人安！”

“秋月拜見老夫人！”

兩人進佛堂后，當即給喬老夫人請安。

尤其是李秋月，見到喬老夫人后就一臉言又止的模樣……

“……佛堂凈地，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招待不周之，還家主勿怪！”

喬老夫人見此，略一沉道。

“老夫人不怪罪侄兒冒昧打擾，侄兒就已經激涕零了！”

獨孤嗪聞言，當即一臉討巧的道，然后沖著李夫人使了個眼，讓上前將路上代的話說出來……

“……”

李夫人見此，遲疑了一下，終是上前幾步，跪坐到了喬老夫人邊的團上，一臉乖巧的道，“老夫人，司天閣來人了……”

“嗯。”

喬老夫人聞言，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這幾日每每有人來養心閣求見，就算是再兩耳不聞窗外事，也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是爺欽點的人……”

李夫人見此，臉上略有心虛之，可看了一眼獨孤嗪的臉，還是著頭皮道，“名喚容的，據說出上九城的家……”

……”

喬老夫人聞言，終是抬頭，往李夫人看了一眼。

在老人家滿含滄桑的目下，李夫人忍不住的了脖子。

喬老夫人見此，這才轉頭，往站在不遠的獨孤嗪看去，開誠布公的道，“老常伴青燈古佛，安于現狀，從未與俗世有過多牽扯，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亦或者是在怕什麼？”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四十年，不是四十天！

為什麼過了這麼久，獨孤家的人還是放不下？

“老夫人……”

獨孤嗪聞言，老臉上閃過一抹尷尬之，可想到容的來意，還是著頭皮道，“你也說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位從未派人來過莽城，他這次突然派容前來，肯定別有深意，我們曾經虧欠與他，又和他不，自然不能領會他的心意……”

“越是不懂，越是誠惶誠恐，還老夫人給我們指條明路，給獨孤家指條明路！”

獨孤嗪這話說的直白，就差直接說他們獨孤家曾經沒有善待喬老夫人母子，讓他們娘倆在獨孤家吃了苦了……

“呵呵！”

喬老夫人聞言，臉上常年禮佛的安詳轉瞬消失無蹤，忍不住的冷笑一聲，道，“他這麼多年從未派人來過莽城，你還看不出他的心意嗎？老早就告訴過你們，在他心中，老和你們并沒有什麼不同，就連整個獨孤家，整個莽城，整個蒼山圣境在他心中都是一樣的！”

“老能給你們指什麼明路？就連老都不知道路在何方！”

喬老夫人這話說的疾言厲，說到最后，就連都忍不住的怒而起……

“老夫人……”

獨孤嗪見此，神微僵。

跪坐在團上的李夫人一時間更是手足無措。

喬老夫人是真的有點兒怒了，這麼多年過去，從未告訴任何人，在獨孤家救下的那嬰兒，原本并非是當兒子養的，知道他的來，所以從一開始就只是想將他當仆人養大……

畢竟……

彼時的是獨孤家的新寡，境艱難的連個奴仆都買不起，只是想養個奴仆在邊，待得老的時候也能有個端茶送水的，沒想到……

那孩子從小就是個聰明的，三歲就展出了驚人的天賦，四五歲就已經無師自通，修為勝過了獨孤家的青年才俊，喬老夫人這才生出了別樣的心思，對外說他是自己收養的義子，可是……

事實上呢？

事實上是那孩子早，就算離開時才剛六歲年紀，卻清晰的記得他三四歲時就要幫自己洗做飯伺候自己的景……

心中清楚，他恨獨孤家，恨這個將下界之人視為奴仆的蒼山圣境，若非自己對他到底有救助和養育之恩，當年他在城池大比的擂臺上嶄頭角，被司天閣的人帶走時，也不會不破的謊言，讓依舊以他養母的份留在獨孤家……

……

這麼多年的安榮華，其實全是來的！

除了在他很小的時候，給重病的他請過醫者，雖然當時確實花了所有的錢財，可是之所以如此，也只是因為上的錢財本就寥寥無幾而已，再之后……

就是對稚齡的他的奴役……

“老夫人，您畢竟對他有養育之恩，他這麼多年之所以沒有對獨孤家如何，還不是看在老夫人您的面子上？您千萬不能妄自菲薄……”

獨孤嗪想了想，終是道，“如今他遣人來了莽城，若是真有什麼別的意思，也就只有您老人家能幫獨孤家化險為夷了！”

“……”

喬老夫人聞言，頭疼的了眉心，“老就連自己都幫不了，又如何能幫的了你們？”

“老夫人……”

獨孤嗪聞言，老臉上出一抹焦急之。

“他想干什麼，沒有人能攔得住！獨孤家如此，莽城如此，就連整個蒼山圣境如今都被他踩在腳下，他若真想報當年的凌之仇，只需一手指，就有的是人為他鞍前馬后……”

喬老夫人見此，嘆息了一聲，道，“如此，不管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不是嗎？”

“你改變不了，老也改變不了！在他的眼中，你們并非善類，老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整個蒼山圣境的人都是惡人，不是嗎？”

喬老夫人這話，讓獨孤嗪忍不住的想起了那人的來歷，然后一張老臉暗沉一片……

是啊！

那人是下界來人！

下界之人對于他們蒼山圣境之人，生來對立，在他眼中，他們或許真的并沒有什麼不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他真想做什麼，我們只需安靜等待便可！”

喬老夫人見獨孤嗪如此，揮了揮手，道，“老該說的已經說完了，你走吧！”

“老夫人……”

獨孤嗪聞言，張口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喬老夫人臉上的不耐煩，終是抿拱手，“那小侄就先退下了！”

“嗯！”

喬老夫人點了點頭，這才看向李夫人，道，“秋月，你留下！”

“……”

李夫人聞言，看了一眼獨孤嗪，得到了他的首肯后，這才道，“是！”

獨孤嗪見此，這才一臉沮喪的離去。

佛堂之中，轉瞬只剩下了喬老夫人和李夫人……

“秋月……”

良久之后，喬老夫人才轉頭看向李夫人，神復雜的道，“當年他本想帶你走的，只是你拒絕了他，現在……老想問你，你可后悔了？”

李夫人聞言，臉忍不住的一白。

其實并非獨孤家的家奴，而是爺三四歲上跑出獨孤家玩耍的時候撿回來的，彼時母親獲罪主家橫死街頭，而也隨之流落街頭……

被撿回來后，就了喬老夫人的丫鬟，和爺一起伺候喬老夫人，爺六歲時在城池大比中嶄頭角，彼時，是想跟著爺一起離開的，可是爺說他不知道前程幾何，并未帶上，待他有了歸屬時定會來帶走……

那一別，就是十余年！

在喬老夫人邊長到了十八歲，年輕的家主為了討好喬老夫人，對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降尊紆貴聘為妻，而就是在這個時候，離開已久的爺回來了……

他說，可以帶重回故里，問愿不愿意……

彼時的……

怎麼會愿意？

的祖上雖然來自下界，可是從有記憶起，的母親和就注定是蒼山圣境的奴，故里如何對來說全然的陌生，而獨孤嗪許給的卻是高高在上的主母之位和余生富貴榮華，所以……

拒絕了他！

留在了蒼山圣境，留在了獨孤家……

本是不后悔的，就算后來爺歸來一舉問鼎了蒼山圣境那最尊貴的位置，都沒有后悔，可是如今……

的鬢角白發已生，膝下猶空，等待的獨孤嗪的寵從未到來，常伴的只有孤燈空房……

那有名無實的主母之位，繁花錦簇的富貴榮華，在無數個孤寂夜晚的寂寥中，早已經失去了彩，變得分外蒼白起來……

“老夫人，奴婢……”

李夫人一臉苦的開口，一張口，昔日的稱呼就直接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