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斜坐在堂屋廣榻上,看著四個小娘子依照長款款挪步進來，一一俯向見禮,角便不由微微向上翹了起來，十分和氣的招呼各人在繡墩上坐下了，這陣子為了元娘做東的賞花宴，四人都從顧氏手里領了一件差事去辦，每日午后都要過來回稟問詢一下。

琪娘和蕓娘兩個一起負責差遣安排各桌上伺候的丫鬟,玉華與四娘兩個，一個負責收發名帖，一個負責安排桌次,這乍一聽,自然是琪娘與蕓娘兩個人的差事更風些，直接管到了下人頭上,頗能拿拿主子的威風,兩人俱是盡心竭力的辦事,在顧氏的指點下,安排的都是十分妥當，今日回稟了以后，顧氏也是連聲贊許了幾句。

等到了玉華，想了想才說道：“啟稟母親，到了今日，咱們送出去的名帖共有三十七張已經回了要來的，另有八張回復說不能來，這八張里面，有三家是往日里素有來往今次因故不能來的，有三家說不能赴宴的理由頗有些牽強，這最后兩家，則是以前也常推說有事不來的。”，說完了這些，玉華便把寫在紙上不能來的八家的名字遞給了顧氏，已經按剛才說的況分頭列了。

顧氏接過那紙條，臉上笑意越發盛了，同樣是做事，能按吩咐做完了并不難，可像玉華這樣，小小年紀就能舉一反三，看事十分徹的，就不容易了，這把幾家不能來的分門別類，看似很簡單，其實背后既要去問管事嬤嬤要以往宴請的名單，又要搞清楚各府之間的關系，甚至還要知道點各府的老爺所任何職，能有這個心思已經難得了，更難得的是能有這個頭腦，顧氏的視線在玉華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暗自下定了決心。

四娘的差事則是要和五娘的差事連在一起的，據客人的名單再來決定座位，們兩人一向好，做事有商有量的，自然也沒什麼紕。

待到幾人手頭的事都待清楚了，顧氏先丫鬟端了正當時令的香瓜上來給們用，又屏退了其他閑雜人等，只留了饒嬤嬤一人在旁邊伺候，琪娘一見此景，角不由一，又連忙努力出一個笑來。

顧氏也不說話，只是番默默的打量著幾人，待到眾人都有些察覺到態度有異時，室便一下安靜了下來，顧氏這才才緩緩說道：“你們幾個，想必也都聽說了今年要選秀的事了吧...”

顧氏這話一說出來，房里各人雖都端坐著沒有任何作，可氣氛卻頓時變的張了起來，連四娘也是一下子睜圓了眼睛。

“除了五娘還未及歲，你們幾個都是正好是可以參加選秀的年紀，我已經和郡公爺商量過了，咱們府上，這次便由四娘和琪娘兩個去參選吧”

啊的一聲，卻是那蕓娘忍不住輕輕了出來，顧氏的眼風掃了過去，蕓娘便馬上白了臉，垂下頭不敢再有任何妄了。

“從明天起，琪娘和四娘兩個便只安心的跟著李嬤嬤好好學宮里的規矩，程娘子那里也不用去了，蕓娘和五娘兩個呢，只管照常安心學課業，切不可貪玩荒廢了。”

待顧氏說完，四個小娘子連忙起應諾，除了四娘臉上帶著難掩的驚喜，其他三人都是面無表。

顧氏笑了笑又說道：“你們幾個都先回去吧，蕓娘留下陪我說會兒話。”

蕓娘一個人立在顧氏面前，雖然臉上依舊鎮定，掩在袖籠里的雙手卻抑制不住的在微微發，見顧氏半天也沒說話，便忍不住抬眼瞄了一下，卻看到顧氏正笑盈盈的著自己，臉上并無任何不悅，見蕓娘抬頭了，顧氏便向招了招手道：“蕓丫頭，到這邊來坐著。”

蕓娘倚在顧氏邊，只敢半站半坐的挨著廣榻，很這樣的待遇，實在是有點寵若驚，顧氏手替輕輕理了理鬢發，聲稱贊道：“蕓娘生的是越來越標致了，真真是大姑娘了，你前兩日去了那會寧郡公府賞花，玩的可還開心”

蕓娘心里此時千頭萬緒的，突然聽到顧氏問這話，一時反應不過來，只點了點頭甜笑著說道：“大約是看咱們府上的面子，玨娘對蕓娘倒一直是十分照顧的，家里的那百花苑也很值得一游。”

顧氏親熱的點了點蕓娘的額頭說道：“你這丫頭倒總是這麼謙遜，那玨娘啊我可是知道的，并不是個好相與的子，別人都不喜往，惟獨只看重你，也是因為你這孩子子和綿，又懂的謙讓別人，孩子啊，就是要你這樣的子才好，討人喜歡，今后，也必是個有福氣的。”

自從打到了永嘉坊，蕓娘還從未在顧氏的里聽到過這麼多的好話，又聽到今后的福氣幾個字，一時都有些忘了自己不能參選的噩耗，喜的臉頰上飛起了兩坨紅暈，顧氏見狀又說道：“會寧

郡公府與咱們崔家一貫好，你們大了總要和各府際的，難得你和玨娘好，以后只管常來往，阿水，去把我那個沉香木小妝匣子拿過來。”

饒嬤嬤得令去室捧了一個褐的雕花木匣子出來放在了桌幾上，顧氏打開匣子，蕓娘眼里頓時一亮，里面釵環頭面金熠熠，鑲嵌著各寶石翡翠，都是樣式致貴重的首飾，顧氏隨手挑選了四五件出來，命饒嬤嬤用小首飾盒子裝了到了蕓娘手里。

蕓娘上連忙推辭，眼睛卻是已經被鎖在了那盒子上，顧氏佯作生氣的一瞪眼，說道：“母親賞的，你拿著就拿著，雖那玨娘家里最不缺稀奇的好玩意兒，但咱們府上自然也是都有的，你既要和往，總要禮尚往來才好。”

既然顧氏都這麼說了，蕓娘再也沒有理由不收下，回去沁芳閣的路上，反復琢磨著顧氏的話，不由越來越興起來。可剛上了沁芳閣二樓，就迎面上了那一臉喜的四娘，頓時又想起參選的事來，一臉糾結郁悶的默默回了自己房里。

四娘也沒空搭理，帶著阿平便急匆匆往玉華房里去了，見兩人似乎有話要說，阿蠻便攜著阿平到了門外等候，原先那阿平還并不十分肯聽那四娘的吩咐，后來不知阿蠻和說了些什麼，如今倒不怎麼管四娘的閑事了。

等房只剩下玉華和四娘兩人，這四娘卻難得的沉默起來，本是拿著自己的妝匣子想來和玉華商量幾件新做的服該如何搭配的，這會子卻只愣愣的看著匣子里各首飾發起呆來。

玉華見慣了四娘看到珠寶就眼睛放的樣子，這會子倒被唬住了，連忙推了推問道：“四娘姐姐怎麼了可是子有什麼不舒服嗎”

四娘回過神來，神仍有些懵懵的，突然開口說道：“五娘，若是真的進了后宮，可是想見你們一面也難了......”

玉華一聽這話，先是差點咧笑了出來，而后卻不由也默然了，雖說這永嘉坊不過只是一個暫且的棲之，但幾年生活起居下來，這小小的沁芳閣似乎也有了幾分暖意，如今雖然還沒到自己，但被人縱著各奔東西，顯然也是早晚的事。

四娘手拈起一枚墜著祖母綠寶石的點翠簪子，來回轉著，讓那寶石在隨著線閃爍，四娘有些出神的盯著那絢麗影，低聲說道：

“從前在自己家里的時候，我那嫡母是商戶出，當年抬進家里的嫁妝，聽說實打實的并不比你家里的五嬸差多，不過我那爹爹也是個有本事的，五百兩銀子的蛐蛐他也能眼都不眨的就買回家來，自打我記事起，連多吃一口飯，也要看嫡母的臉，家里姐妹們，除了八娘，連支金釵都沒有，出門做客時嫡母拿出的好東西來讓你戴一下，一回家便要如數上去，那時候知道能到永嘉坊來，我樂的好幾天都睡不著呢......”

說到這里，四娘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沖著五娘抿一笑，玉華這還是第一次聽四娘講起原來家里的事，心下越發五味雜陳。

“唉...現在想起來小時候在家，其實也蠻有意思的，過年過節偶爾瞞著嫡母藏下一個金鐲子，也能樂個半天，還有爹爹，雖平日里都見不到面，但每逢我過生辰，他就會記得帶我到外面去玩一趟，我最喜歡吃那桃李春酒樓的攪團魚魚和一品豆腐，每次去必要吃他個雙份的，因為一回家里可就要被罰上一整天的......”

玉華再也想不到這四娘家里竟是這樣一個荒唐的形，雖然心里還有些發沉，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四娘自己也是樂不可支，又扭著玉華不放，問小時候是怎麼過的，玉華自然沒法和說實話，便拉著的雙手，認真的說道：“四娘姐姐很想被選中嗎”

四娘歪著頭想了片刻，瑩白如玉的臉上漸漸浮起了紅霞，湊近五娘耳邊，吃吃一笑說道：“太子哥哥那樣的份，那樣的郎君，誰會不傾慕呢”

玉華倒沒想到四娘竟會這樣回答，心里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本想勸莫要太求表現的話，竟沒法說出口了。

待到第二日，齊嬤嬤果然只讓玉華和蕓娘兩個照常課業，單獨安排了四娘和琪娘兩個跟著李嬤嬤專心學起了參選的規矩來，蕓娘眼下兩塊烏青，顯然是一宿沒有睡好。

程娘子見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多理會，待到了下課時間，照例多留了玉華一個時辰，因程娘子一直對玉華格外厲聲嚴，幾年下來，齊嬤嬤也早不在東廳門口盯著了，一般只留阿蠻在外面聽吩咐。

今日里玉華剛一在案幾前長跪坐好了，程娘子見一臉的喜，便挑眉問道：“果然是沒你去參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