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乘坐轎,到了一離皇宮不遠的宅子。
這個宅子,是之前一空置的皇家宅院。是前朝某個王爺留下來的。
宅子不大,只有兩進。當初也是那個王爺留著金屋藏的。
這樣的住,對老百姓來說,算是寬敞的豪宅。
可對于從小錦玉食,寬屋大院的皇子宮妃來說,那就很憋屈了。
尤其是,婆婆兒媳住在一起,那更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憋屈得不行。
葉知秋過來,是為了見時錦的。
其實三個月之前,時錦就求人遞出來話了,不過,葉知秋忙忘了,這兩天忽然想起來,趁著今日有空,就過來看看,也聽聽時錦到底有什麼重要的話想說。
宅子里也是有人的,不過都是把手和看管的人員,至于時錦他們一家的生活,那就沒人管了。
一日三餐雖然有人送,每個月也有一定的月錢,每個季度還有布料等,但吃的雜糧青菜,魚每三日才有一回。而布料就是布棉麻,要做裳,也必須自己手。
這樣的日子,和普通人家的日子,是一樣的。
高高在上的主子們,如今過得,就是尋常日子。
如果能想得開的,其實也該滿足了。
但是如果想不開的——
一年未見,葉知秋即便是又生了個兒,也仍舊是彩照人,明艷如同春日牡丹,雍容華貴得讓人不敢直視。
可時錦,卻已經變了一個樣。
原本長得也算不錯,材不說,但也是有些曲線的,有一種端莊清麗的滋味。
但現在,時錦的臉上多了憔悴,皮也差,更是瘦得只剩下了平板一片,看上去面黃瘦,老了十歲不止。
不僅如此,時錦再見葉知秋,也沒了之前的樣子,幾乎不敢多看一眼,毫不猶豫跪下就拜倒在地:“罪給王妃請安。”
那態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要多謙卑就有多謙卑。
看著時錦伏在地上,背上高高聳起的骨頭,葉知秋看了片刻,才挪開目,緩緩開口:“起來吧。”
時錦起,可始終不敢抬頭多看一眼。
葉知秋揚眉,“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說?”
時錦微微一,終于忍不住抬起頭來,這下,卻已是淚流滿面:“秋秋——”
然而不等說完,梅妃和沈長璜卻都出來了。
兩人神復雜又麻木,雖然有些僵,但也仍舊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安。雖不是跪地大禮,但也是十分標準的禮儀。
葉知秋忍不住嘆:到底是宮廷里出來的,從小刻在骨子里的東西,還是沒忘,還是比旁人強。
不過,梅妃早已沒有從前的風,雖然五依稀可以辨認出是沒錯,但整個人卻枯槁得如同老嫗,不僅頭發白了,枯了,臉上皺紋多了,就連背脊都彎了,走路更是有點巍巍的意思。
至于沈長璜,胡子拉碴,雙眼無神,看著,倒像是行尸走。
這一家人,看上去,只有一死氣和絕。
時錦怨恨的看了二人一眼,眼神看似蔽,但實際上卻本遮掩不住。
梅妃率先開了口:“王妃今日來,是來探您的表姐?”
葉知秋搖頭:“是有人給我傳話,說你們有話想跟我說。”
梅妃看了一眼時錦,忽然笑了——不過那笑容滲人得厲害,出一讓人骨頭都發冷的寒涼和毒。
不等時錦說話,就先開了口:“王妃,我要告狀。時錦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孝順婆母,不敬重丈夫!甚至還妄圖逃跑!還不守婦道!”
時錦瞬間瞪大了眼睛。
就連沈長璜也猛地看了過來。
葉知秋揚眉,奇了:“這里的人,除了你們一家之外,只有一些宮婦太監,怎麼還不守婦道了?”
連個外男都沒有,如何不守婦道?!
其他的,葉知秋都信,但這一點,實在是太過荒誕,讓人本無法相信。
然而,時錦卻在微微戰栗。
這一下,葉知秋就明白了:只怕這個事是真的。時錦還真是不守婦道——
葉知秋奇了。在隨從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笑看梅妃:“武氏,這種話,可不能胡說。若是說假話,這個事,怕不能就這麼算了。”
說完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時錦。
時錦立刻出聲音:“我冤枉!秋秋,我們姊妹一場,我雖然心機多了點,算計多了點,可我怎麼可能做到這種事?”
梅妃卻斬釘截鐵:“如果我冤枉了你,我今日便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葉知秋笑了:“武氏,先皇的意思是,讓你安百年。你可莫要辜負了先皇的一番心意。”
這的確是先皇的意思——只不過先皇到底是想讓梅妃安百年,還是罪到死,就說不好了。反正,梅妃是不能死的。所以梅妃這話……就有病。
這一年以來,梅妃可不止一次尋死,每次都被人攔下來了。后來也就放棄了。
梅妃噎了一噎,但隨后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態忽然多了幾分強:“我說沒說假話,冤枉沒冤枉人,一查便知。”
沈長璜聽梅妃說得如此肯定,眼圈都發紅了,轉頭惡狠狠地看住了時錦。
不過,時錦可沒看他,只是哀求的看著葉知秋。
葉知秋會心嗎?當然不會。
所以,只是問梅妃:“那夫是誰?”
梅妃很快說出了一個人名。
葉知秋讓人把這人帶上來一看,頓時無言——這人也算不得是個男人,分明就是個太監。
這太監被帶上來,也直喊冤枉,一個勁兒要求嚴明正。
梅妃狠狠地啐了一口:“他雖然是個太監,可賊心不死,不僅看我洗澡,還和時錦!時錦為了一口吃的,為了一口藥,就應承他!兩個不要臉的東西,本不知廉恥為何!不是男人怎麼了?一樣可以玩弄人!”
這話可不只是葉知秋聽見了,這麼多人都在,都聽得清清楚楚。
別說葉知秋驚訝,就是其他人也驚得不行。
不過葉知秋對這種事,其實也不算陌生。
畢竟上輩子死在了后宮最底層的角落里,對宮里各種現象還是知道一清二楚的。
是人,就有人。或是陪伴,或是男之歡。
這些太監雖然不是男人,但外表和,也和男人無異。所以有些出宮無,也不可能得到寵的宮,孤獨寂寞之下,就會看上太監,選個投意合的,或是有些權勢的結對食,猶如外頭真夫妻一樣。
當然,葉知秋也聽過過分的。有些手里有些權利的太監,也會玩弄這些宮。而且手段比起正常男人,更加變態扭曲。
葉知秋的目落在時錦上,思忖這件事到底有幾分真實。
“是真是假,掀開的裳一看,就知道了。”梅妃尤嫌事不夠大,惻惻的說了這麼一句。
葉知秋還沒說話,沈長璜就沖上去,一把掀開了時錦的裳。時錦躲避不及,整個腹部都在外頭。
腹部上,竟然有些紅痕。
沈長璜好像忘了時錦是他的妻子,紅著眼睛,惡狠狠地要開時錦的所有裳,甚至子。
時錦尖著,掙扎著,翻倒在地上,卻抵不過沈長璜這個男人的力氣。
最后,就高聲咒罵起來:“沈長璜你算是什麼男人?!這輩子跟了你,我算是倒了霉!你不僅養活不了我和孩子,還天天打我罵我!讓我伺候你!從前你是皇子是王爺,現在你是什麼東西!”
一口唾沫噴在了沈長璜臉上,眼神惡毒:“你撒泡尿照照鏡子,你算個什麼?我和太監怎麼了?太監都比你強!你以為為什麼旁人無法懷孕?我告訴你,就是因為你連太監都不如——”
沈長璜忍無可忍,一個耳扇了過去。
時錦里就冒出來。
葉知秋看著眼前混的一幕,抬手讓人分開了他們夫妻兩個。
怎麼說呢,把他們關在一起的效果,遠遠比想的要好太多了。
這還沒有多長時間,這三個人,已經完全是不認彼此了。更不要說團結起來好好過日子——
葉知秋是親自過目過每個月每個季度,甚至每天他們的資供應的。這些宮人太監,也不定期有人來檢查,都是邊人,所以,他們不敢克扣東西。
如果這三人團結起來,日子是能過得下去的。飯菜雖然不,但足以果腹。如果愿意再做些什麼活拿出去變賣,日子也會更好。
可惜……
梅妃厲聲跟葉知秋要求:“這樣的人,怎麼能當沈家的兒媳?王妃,我們要休了!”
結果時錦竟然也很贊同,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恨恨道:“正好,我也不想和他過了!窩囊廢一個,真好意思!”
葉知秋看向時錦,笑問:“所以,你想見我,就是想說這個事?”
時錦忙不迭點頭:“是,我想同他和離。”
被休了,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和離是最好的選擇。
沈長璜抹了一把臉,沉開口:“你做夢!休想!只有休書!”
本來葉知秋以為他們還要吵一段時間,但沒想到,時錦竟然答應了。看著葉知秋,眼的全是祈求和討好:“秋秋,我們畢竟是姊妹一場。我知道我對不住你,我以后愿意給你當牛做馬——你打我罵我都行!只要你能消消氣!”
看著時錦這樣討好的樣子,葉知秋笑了。
然后很誠懇的跟時錦說了一句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笑盈盈的反問時錦:“當初你做那些事時候,可有想過我們是姊妹一場?可有覺得對不住我?”
時錦瞬間臉煞白,也明白了葉知秋的意思。
葉知秋也懶得聽三個人扯皮,看到他們過得不好,雖然很舒坦,但也不想浪費時間。所以就干脆起離開。不過離開之前,笑著留下一句話:“表姐,我早就說過了,既然是你想要的,我一定會全你的。這輩子,沈長璜非你不娶,而你,也必定是他的妻子。你們這一家人,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分開的。”
說完這話,抬腳就走,并不去欣賞那三人的樣子。
出了院門后,有人請示,問問將那太監如何置。
葉知秋笑了:“我說了,想要的,就全。留著吧,一切按照原來的就行。”
曾經被這對男惡心,如今,這份惡心,就該原封不的還回去。
葉知秋自己懶得手,但是覺得時錦這樣惡心沈長璜,也好——當然了,相信沈長璜也不會給時錦好果子吃。任由他們夫妻這樣互相惡心,互相報復,算計,又不得不被關在一個院子里一起生活,想想這日子……
葉知秋呼出一口氣,真心實意的笑了。惡人自有惡人磨。
這對惡人,就讓他們互相磨!
這才是歲月靜好,各有各有的好歸宿呢。
葉知秋轉頭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和丈夫,笑盈盈道:“今晚請王爺早些回來,就說我想他了。想一家人好好用頓飯。”
頓了頓,又吩咐道:“二王爺那邊,讓人通知一人,就說這輩子,都不必那孩子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誰。就說,那孩子就是他們的親兒子。”
雖然葉知秋厭惡時錦,但也不至于和時錦的兒子過不去,那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給只生了一個兒的二皇子養,既沒讓皇家脈流落在外,也算是給二王爺過繼了個孩子,可謂兩全其。
上了馬車,葉知秋日后也不打算再來了,知道他們過得如此糟心,心里那口氣,也就慢慢的平了。
忘記,才是真正的不再為這件事憤怒難。是真正的放下。
那三個人,互相如何折磨,也與沒有關系。
葉知秋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含笑想:未來還有大片好的,不值得浪費在這些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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