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葉知秋就將阿元送去了尚書府。

阿元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睡得很，蜷在襁褓里，乖得讓人心都要化開。

別說葉知秋舍不得，就是娘都有點舍不得，遲疑著不舍得放進箱子里去：“王妃，真要送嗎？”

葉知秋接過孩子，親了親阿元，狠狠心，就放進了箱子里去，然后讓人快速送去尚書府，路上一定小心輕，別將阿元弄醒了。

箱子里都是阿元慣用的小被子和裳，還有葉知秋的寢，所以阿元一點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半點不適應都沒有。

等箱子被徹底送出院子，葉知秋這才對娘道：“沒事，我會經常過去看他的。就是你，回頭我也找個理由，送你過去，就說我嫂子那邊娘不夠便，跟我借的。這幾天，你就好好的，安安心心的帶孩子。別讓人看出端倪來。記得，一定不要讓其他人接孩子。”

娘含淚點點頭：“王妃放心，我一定不讓人看出來。”

葉知秋輕嘆一聲，又在屋里呆坐了一會兒，這才起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覺得十九王府好像真的太大太空了。

當初沈遇白走的時候，好像是將王府掏空了一半，但好在還有阿元。

而現在阿元也走了，這府里就徹底空了。

空地讓人覺得心里不是滋味，空地讓人心里瘋狂思念。

這一晚上，葉知秋做了一晚上的夢。

一會兒夢見阿元被搶走了，一會兒夢見沈遇白回來了卻帶著一的傷，一會兒又夢見了自己像個廢人一樣躺在那兒，聽著沈遇白和阿元的死訊。

等到掙扎著從夢魘里醒過來，整個人都是淋淋的，仿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葉知秋靠在枕上，緩了良久才算是緩過來。

等到心平復下來，思考良久，葉知秋才人送水進來洗漱。

等洗漱完畢，就去了書房給沈遇白寫信。

當然，說的都是家長里短，只字不提自己送走了阿元，也不提京都的局勢。

寫完信，總算覺得心里好許多。

而后，葉知秋就等著陳景壽那頭的消息了。

只不過，在謝云過去很久之后，陳景壽也沒有回應。

反倒是等來了滿月宴。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獎賞梅妃，和給沈長璜造勢，陛下竟是為了這個庶出的皇孫辦了一場滿月宴。

還邀請了一些近臣參加。

葉知秋自然也在邀的行列中。

滿月宴的時候，正是夏天最熱的時候。

等過了這幾日，天氣也就會漸漸轉涼，慢慢秋。

在宮宴上，陛下看上去紅滿面，神很好。

甚至還親手抱了抱那孩子，親自給那孩子取名做啟寧。寓意是能有個新的，好的，安寧的開始。

這大概也是陛下對最近局勢的期許。

在給孩子取完名字，陛下看了一眼沈長璜，又看了一眼孩子，笑道：“朕今日，還想辦個事。六郎，你一直也沒有搬出去，如今有了自己的兒子，這事兒也該提上日程了。朕原本想給你尋個高門貴做正妃，可最近局勢如此，朕也實在是顧不上。如今又有了啟寧，朕也不舍得委屈了他，便干脆將側妃扶正，賜為正妃吧。是個有福之人。啟寧也是個有福之人。朕只盼著你將來也平安順遂。福氣綿長。”

陛下這一番話，是石破天驚。

所有人都聽得愣住了。

時錦是誰，好多人也未必了解過，但即便一知半解，也很能清楚地明白一個事實，那就是：時錦只是個側妃，放在尋常人家，也就是個妾室。

誰家會把妾室扶正，充作正妻？

除非是瘋了。

可下令的是陛下，誰敢說陛下瘋了？而且看著陛下笑意盈盈的樣子，誰都覺得陛下是真心覺得這是一樁好事——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時錦，雖然剛出月子，但已經恢復得不錯，抱著啟寧當場就跪了下去，聲拜謝皇恩。

這的確是皇恩浩。

即便是在時錦最初的計劃里，也是要一直在側妃位置上，等到沈長璜能登基做皇帝之后才能更進一步。

可沒想到，現在居然就能做正妻了。

這和做側妃，是完全不同的待遇。

做了正妃，又是陛下親口承認的，這樣一來，即便時錦沒有任何撐腰的人，沒有任何家世可言，但品級擺在這里，無人再敢小看。就連梅妃，也不能再像是之前那樣對。

時錦心里不激高興，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時錦是真的有點熱淚盈眶，同時又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謝恩的聲音，提醒了在場其他人。

縱然是心中恨得要死，梅妃也只能揚起笑臉提醒沈長璜叩謝皇恩。

接著大家就對沈長璜一陣恭喜，只不過態度都有點古怪——因為忽然來了這麼一出之后，誰也搞不清楚陛下到底是對沈長璜喜，還是不喜了。

如果是真心喜看重，那為何不給沈長璜找個實力強悍的岳家？反而是把沈長璜的側妃給扶正了，徹底斷絕了沈長璜尋個姻親幫扶的機會？

但要說不喜歡吧，那啟寧兩個字，也不是作假的。這場滿月宴，也不是假的。

總不可能陛下費心辦了這麼一場宴會，高調給沈長璜做勢之后，就是為了宣布他放棄這個兒子了吧？

沈長璜自己也糊涂著呢。

葉知秋走到時錦面前，真心實意恭喜時錦：“恭喜表姐，終于得償夙愿。”

時錦笑容是掩不住的：“多謝秋秋。”

只不過，葉知秋還有一句話沒說完：有了這麼一出，你這輩子也當不上皇后了。陛下是喜歡沈長璜不假，喜歡這個孫兒不假，甚至被你為了獻上紫河車，不惜冒險的行為了也不假，但經過這一回，陛下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打算讓沈長璜當太子。

但愿，時錦反應過來這一點之后，不要哭。

而面對盛怒的沈長璜，面對梅妃的埋怨，也不要哭。

作為斷了沈長璜太子之路的人，時錦以后的日子，好過不到哪里去了。

葉知秋笑容更誠摯了一點：“但愿表姐能一直這麼開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