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依舊是那副病怏怏的樣子，的臉上毫無波，“如今殿下醒了，屬下便更能放手去做，早日就殿下的宏圖偉業……”

李緒抬眼，笑著問：“突厥那邊，也是你的功勞？”

林晚照道：“借刀殺人，可將殿下的心腹之患一網打盡。”

李緒屈指彈倒木偶人，將其扶起，然後再彈倒，如此往複幾次，方道：“停手吧，晚照。”

“為何？”林晚照微微睜大眼，隨後很快恢複麵上的平靜，蜷起手指道，“奪嫡複仇，不是殿下的夙願麽？”

“是前世的夙願。”李緒淡淡糾正，“我不想等到死的那一刻，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

良久的沉默，林晚照道：“看來，殿下的病還未好。我背棄家族追隨殿下，不是為了半途而廢的。”

李緒嗤地一笑：“晚照，你知道我的子的。現在形勢和前世……我是說以前，不一樣了，我勸你莫要輕舉妄。”

正說著，殿外忽的出現了一道悉纖細的姿。

李緒彎了彎眼，直起子的同時，他已輕車路地換上憨傻的神，高興嚷道：“小薑回來啦！我都在這等你半天了！”

後，林晚照的眉眼間落下一層翳。

他問：“殿下為了這個人連自尊也不要了，甘願裝瘋賣傻？”

李緒的形一頓。他沒有回頭，隻輕輕道：“隻要能再看到，便是瘋一輩子又何妨？”

說完，他不顧林晚照晦暗的神，笑著奔向薑令儀。

那一刻，他仿佛徹底從暗中掙，跑到了芒之下。

第93章番外（十二）

李緒遇刺了。

九月天氣驟冷,不知何時，雲英殿中的銀杏葉已變得金黃。薑令儀坐在杏樹下捧看一本古醫書，看得神,任憑金黃的暖和杏葉披了滿。

李緒自殿中而來，在階前定了定神，方換上癡傻稚氣的笑臉，輕手輕腳從後捂住薑令儀的眼睛，誇張道：“小薑！”

“殿下？”薑令儀嚇得肩一抖,忙拉住李緒的手轉道，“殿下傷勢未愈，怎麽出來吹風了！”

“小薑不在,不好玩！何況，我的傷早就好了……你看，疤都快沒了。”李緒挨著薑令儀坐在石凳上，眼中滿是熱切的期,邀請道，“小薑,我們出宮玩吧！”

薑令儀遲疑道：“出宮需提前報備，今日怕是來不及。”

“來得及的,我早安排好了！”李緒說話憨憨傻傻的,眼裏卻蘊著些許捉不的笑意,總讓人想起秋原上的狐貍。他道,“小薑,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嗎？”

今天是薑令儀的生辰,也不知李緒是從誰哪裏打聽到的，拉著薑令儀出宮遊玩品蟹。

變故就發生在歸來的途中，坊牆旁的樹上忽的跳下幾個手持刀刃的黑人,手極為淩厲，竟能越過侍衛刺來，千鈞一發之際，是李緒替薑令儀擋了一刀，臂上霎時鮮如注……那一刻，李緒敏捷得不像個隻有九歲記憶的傻子。

薑令儀永遠記得他那一瞬的目，悠閑半瞇的眼睛，像是浸了殺氣般，冷得令人發。

但僅是須臾一瞬，他眉頭一耷，捂著傷大聲起“疼”來。

那群刺客一擊不中，匆匆撤離，薑令儀忙著為李緒理傷口，沒來得及捋清他那一瞬的病態殺意從何而來。

李緒是為了給過生辰才遇刺的，事後為了保護薑令儀，他還向皇帝撒了謊，將所有的過錯都往自己上攬，弄得原本就對他漠視的皇帝越發生氣，在雲英殿發了一頓大火便拂袖離去。

此番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再加上天子震怒，李緒的境已是可憐得不能再可憐，弄得薑令儀愧疚難安，隻能更細致微地照顧李緒，煎湯熬藥事必親為。知道雲英殿出了些謠言，說狐主，趁著李緒壞了腦袋、不辨是非之時而勾引於他，若是大殿下尚且清明之時，哪能看得上？

薑令儀隻當沒聽見，從來不會在乎這些。這些日子，甚至忘了曾經那些噩夢的影子……

若是沒有那天午後，在李緒寢殿外聽到的談話，薑令儀大概會懷著這份溫暖與愧疚一直陪伴李緒。

“晚照讓你們來的？”殿中，李緒的聲音傳來，有著與憨傻狀態截然不同的溫潤貴氣。

與他談話之人不知說了些什麽，李緒輕笑一聲，慢條斯理道：“若是真的刺客，行刺當選在僻靜無人的死角，且弓箭遠比近刀劍有效，如此方能功，而選擇那樣的地點和方式，則說明刺客並非想要我的命，而是想讓我在小薑麵前暴出早已痊愈的真麵目。又或者，他們的刺殺目標本就是小薑。”

他聲音冷了下來，雖然依舊是輕的語氣，卻驀地給人迫之：“將小薑視為絆腳石，迫不及待想要離間我與的，除了晚照還會有誰？”

良久的沉默，殿中之人道：“林先生是為了殿下的大業著想。現今林先生已功隨軍北上，隻待將那七萬人引去雁回山便可借突厥之手永除後患，到那時，天下都將是殿下的，又遑論一個人？開弓沒有回頭箭，殿下不應該止步於此……”

“噤聲。”殿的李緒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一陣窸窣的料挲聲後，有腳步朝門口走來。

薑令儀僵冷著子後退一步，幾乎落荒而逃。

原來，李緒早就不傻了……

原來，他手下之人竟與突厥勾結，原來他之前所有的純淨熱、對的關懷俱是用以蒙蔽人心的假象！

他是何時開始做戲的？半年前，一月前，還是和相的每時每刻？

回到自己房中關上門的那一刻，薑令儀倚著門扉緩緩蹲下。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或是震驚，而是心痛，痛到難以呼吸。

以為一切都會和夢裏不一樣，以為自己找到了同樣可憐又孤獨的同伴，以至於泥足深陷，到頭來得到的隻是欺騙一場……怎會，和夢裏一樣傻？

那晚，是薑令儀最後一次做那些奇怪的噩夢。

隻是這一次，夢境前所未有地真實，所有人都麵容清晰，字字清楚。

夢見李緒帶去畫舫，讓親眼看著明琬和聞致沉船落水；夢見師兄死了，唯一同的侍婢死了，李緒的骨扇之上沾滿了各人等的鮮；還夢見在燕王府中，李緒親口承認當年雁回山戰敗的真相，將當年的計劃和盤托出，告訴：“我也是沒有辦法，小薑，當時聞致和老三的勢力如日中天，我若不殺他們，便是他們殺我。”

七萬多條命，他說得那般雲淡風輕，令人膽寒。

還夢見，就在四天後，林晚照會按計劃泄行軍路線，將聞家所領七萬人引雁回山腹地的埋伏之中……那裏骸遍野，終將為人間煉獄。

夢醒後，薑令儀惶惶難安，隻能去找明琬——是唯一一個信得過，又與聞家有直接關聯的人。

明琬是個很講義氣的姑娘，聽後果然驚急不已，再三思索之下決定先去找三皇子李意。

明琬走了，薑令儀不知該何去何從，雲英殿是不願再回去了，好在李緒已痊愈，年底便會出宮建府……

腳步忽然頓住，秋風襲來，袂翩躚，隔著幾丈遠的距離，薑令儀看到了宮道彼端站著的李緒。

他終於不再裝傻，長玉立，麵容俊秀，角噙著一抹溫潤的笑意，朝道：“小薑，我們談談。”

薑令儀轉就走。

“前天午後，我知道殿外聽之人是你。”僅此一句，薑令儀便定住了腳步。

後，李緒似乎歎了聲，帶著笑意道：“我走路向來腳步輕，那天若不故意弄出些聲響嚇跑聽的你，待林晚照的人察覺，小薑恐怕就沒命了。如何？小薑現在願意與我談談了麽？”

李緒的寢殿，熏香淺淡，寂寥無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薑令儀著款款而來的李緒，不自覺後退一步，紅著眼警惕道：“大殿下想談什麽？”

“小薑，你到底知道多？”

“殿下要滅口嗎？”

李緒笑了，很輕很無奈的一聲，道：“小薑若有前世的記憶，便知我如若要滅口，便絕不會讓你有說話的機會。”

……前世？！

這個詞著實太過驚世駭俗，但之前許多無法解釋的謎團，都因這個詞的出現迎刃而解。

“看小薑這神，看來確然記得前世。”他自語道，“難怪我清醒時……你會那般怕我。”

“我並不知那算不算前世，隻是……隻是會反複夢見謀和殺戮，而所有殺戮的締造者，皆生得和大殿下一模一樣。”話說出口，薑令儀到了錐心的疼痛。

忍著淚，哽聲問：“所以那些事，真的是大殿下做的？”

李緒沒說話，而沉默足以說明了一切。

薑令儀的眼淚瞬時湧下，淚雨滂沱。心如刀絞，不僅是因為被騙的屈辱，更是為那段剛剛發芽就被扼殺的。一字一句道：“您和夢裏一樣可怕，大殿下，您讓我覺得……惡心！”

李緒看著，似乎了角，那笑比平日更淡更莫測。

他道：“小薑，你不知道，這輩子的我已經比上輩子要幹淨太多了。如果可以，我寧願做一輩子的傻子，隻要你在旁。”

說這話的時候，李緒第一次在薑令儀麵前垂下了眼睫，而後從袖中出一把匕首——天知道為何深宮之中，他會隨帶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他拔刀出鞘，寒閃現，薑令儀以為他會殺了自己，但事實上，李緒隻是笑著將匕首遞到麵前，刀柄朝，刀刃朝著自己，溫聲道：“上輩子做過的事，我不否認，前塵往事已經發生，便是痛哭流涕也改變不了事實。小薑若是還恨我，覺得我前世死在道觀外的雪地裏還不解恨，便親手……再刺我一刀。”

“你……你瘋了！”薑令儀驚惶，“殿下知道我隻救人，不傷人，又何苦惺惺作態，以此相？”

李緒怕是早算計好了一切。

且不論下不了手，便是真的刺了李緒一刀，在這皇宮中乃是行刺皇族的死罪，怎敢去做？

“小薑不忍手？也對，小薑恨我到極致，也隻敢往自己心口紮刀。”不知想到了什麽，李緒自嘲地嗤了聲，彎著狐貍眼說，“無礙，我自己手。”

說罷腕上用力，將刀刃直直刺向自己心窩。

“不要！”薑令儀撲了上去。

匕首隻是刺破了李緒的襟，並未傷及要害。

李緒鬆手，匕首哐當墜地，他將薑令儀擁懷中，於耳畔道：“小薑，既是命運回，讓我再見你一次，我們便誰也不要欺騙誰了。該殺的人，前世我已殺盡，今生我把命賠給你……這輩子我隻選擇你。”

薑令儀掙紮，李緒卻攬得很，低聲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