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你看他們在干什麼呢？”

夕掛在山頭茍延殘，北風呼嘯著，河面波粼粼。

船只都被拴在邊上，隨風在河邊起起伏伏。

明明很冷，可是河邊卻圍了一群人，正對著河面指指點點，頭接耳地議論，這景十分違和。

宋景湊過腦袋來，嘟囔道：“我怎麼覺得那些人躍躍試呢？”

“躍躍試什麼？”秀兒道，“這大冷天的，總不會想下河去吧。除非能淘金，否則我覺得下水的人就是瘋了。”

宋景知道吃瓜，道：“我讓人去打聽打聽。”

“快去快去！”

秀兒把吃瓜當了事業。

瓜吃不好，晚上都睡不著。

正在這時，客棧的丫鬟來送飯后的茶點。

秀兒好奇地問指著窗外開玩笑道：“你知道他們怎麼回事嗎？要是淘金，我也去試試。”

丫鬟見秀兒和氣，也沒有那麼拘謹了，笑道：“夫人，真讓您說對了，他們還真是打算去淘金。”

“嗯？”

“就今天白天的事，”丫鬟道，“在您來之前，上午翻了一條船。據說是個土財主搬家，所以有很多銀子落了水。那些人啊，現在都醞釀著發財呢！也就是奴婢是個兒，要不奴婢也去！客棧里好幾個伙計都告假了，肯定也去了。”

秀兒道：“那也不去。火中取栗的事，命丟了怎麼辦？”

丫鬟笑道：“奴婢等卑微，不像夫人金尊玉貴，所以為了銀錢，盡可以一試。”

“你保住命，日后才有金尊玉貴的機會。”秀兒道，讓人賞了一串錢。

丫鬟得了銅錢，歡天喜地的謝過才出去。

秀兒又到窗前，看著岸邊那些已經在擼袖子裳的漢子們道：“可千萬別出事，這個個都是家里的頂梁柱。”

家里個賺錢的勞力，那日子真的沒法過。

秀兒深其苦，所以很深刻。

“沒有金剛鉆，不攬瓷活。那些不會水的，自然不會下去。”宋景拿過的狐裘過來替披上。

“淹死會水的。”秀兒嘀咕道，掙扎了下道，“我熱，不穿。我不看了，關窗吧。”

宋景也沒勉強，又把窗戶關上。

正好吳愚和瓜瓜他們來，屋里瞬時熱鬧起來，秀兒叮囑這個罵罵那個，也就忘了外面的事。

然而第二天早上，秀兒卻聽到外面的哭聲。

原來，昨日下去撈金銀的人，死了六個人。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秀兒覺得羊湯都不香了，放下勺子慨道，“這六家，以后可怎麼過好？尤其如果還有娘子孩子的，留下孤兒寡母，哎。”

為什麼都那麼惦記偏財呢？

好好地勤勞致富不行嗎？

宋景見皺眉，忙道：“要是沒遇到就算了，遇到了，咱們能幫，就幫一把。我讓人，給每家送點銀子吧。你覺得多合適？”

銀子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秀兒一定得高興。

秀兒想了想后道：“一家給二十兩吧，就是一兩年的花銷。給太多了，恐怕別人心生歹念，孤兒寡母也留不住。讓人去送吧，悄悄的。”

雖然知道有些人，拿了好也不能閉，但是對現在的秀兒來說，就權當花錢給肚子里的孩子積福了。

這不比花在廟里更劃算嗎？

而且他們只是路過這里，也不會久留，應該不會有麻煩。

正準備出發，無疾卻突然毫無征兆地發起了高燒。

秀兒倒是沉著，道：“無疾還沒出過疹子，再看看。”

按照唐竹筠之前教的辦法給無忌降溫，吃的也是唐竹筠之前配的藥。

小孩子不比大人，弱，又不會表達；遇到庸醫，恐怕下猛藥，反而不好。

宋景焦頭爛額。

他怕秀兒累著，讓娘丫鬟抱無疾。

可是病懨懨的無疾，又偏偏只找秀兒。

秀兒這雙子……宋景十分擔心。

“我沒事，之前不知道懷孕的時候，不也什麼都沒耽誤嗎？”

話雖如此，秀兒也比較謹慎，坐在榻上，懷里抱著無疾輕輕晃著他。

無疾生病，行程自然就耽擱下來。

井嬤嬤道：“咱們帶了好幾個孩子趕路，有個頭疼腦熱的很正常。小孩子好得快，也不差那幾日功夫。”

勸兒子兒媳都不要上火。

嗯，主要是兒子。

待了幾日倒是沒什麼，無疾燒了兩日后，果然出了疹子。

秀兒如釋重負。

然而沒想到，多待了兩日，他們被人找上門來。

“夫人，您是慈悲人，就收下這孩子，讓給您做個丫鬟吧。家里，實在是養不起了。”

看著面前著重孝，哭得眼睛像桃核一般的人，秀兒頗有些無奈。

就是一時興起想要做好事，沒想買賣人口啊。

再看那人邊，跪著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滿眼惶恐地看著四周，手還拉著人的袖子。

“骨分離，你怎麼舍得？”秀兒忍不住道。

“夫人，實在是養不活。我還有兩個兒子，之前一心想要個兒，所以從別人手中領養了來。但是當家的一沒有，家里要揭不開鍋了……”

原來，竟然是領養的兒嗎？

秀兒不會隨便收人——誰也不知道，悲慘背后，是不是藏了什麼險的算計。

自己倒是還好，但是是娘娘邊的人，不能把危險帶給娘娘。

所以收人是不可能收的。

讓人又給了人五十兩銀子，道：“足夠養活大你兒了，去吧去吧。”

人激萬分，連連磕頭，又推了推邊的小姑娘，道：“寶萱，還不給夫人磕頭！夫人真是天下第一慈悲的人。”

秀兒擺了擺手，讓人送們出去，然后又和宋景道：“寶萱這個名字多好聽，偏偏被人送了一次又一次。以后咱們還是給孩子起個賤名，好養活。”

“你不是說羊羊嗎？總不能還得給瓜瓜改名吧。”

秀兒：“嗯，就這樣吧。這兩個名字不錯！”

如此有才華的。

無疾病好，一行人很快繼續踏上了回京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