亳州郊外，河繞孤島而過，像是兩條白練將河中央的孤島纏繞了一圈。

冬時分，孤島上灰蒙蒙一片，萬都裹上了一抹蕭殺的氣韻。

島上一半兒是山，一半兒是陡坡，山上點綴著亭臺樓閣，間還有些炊煙裊裊。

外面的世界已經是一片紛，晉武帝下令擊殺前朝余孽，蕭家叛黨發兵，天下了一鍋粥。

唯獨這一孤島像是出了三界之外，被人忘在了塵封的角落里。

一條雙層大船破開了閃爍著冰碴子的河面，緩緩朝著河中心的小島而去，不多時船只靠岸。

一隊上沒有任何家族標識的仆從從船上搬下來一個個的箱子，箱子里裝著各種孩子應該喜歡的好玩意兒，還有花重金弄來的各種古籍古畫。

最后走下來一個形高穿著靛青繡云紋錦袍的青年男子，五俊朗，只是那雙桃花眸令人瞧著有些發，藏滿了戾。

他緩緩下了船，徑直沿著山上的小徑朝著山中藏著的別莊走去。

他是裴家嫡次子，裴家那些小的，他的地位僅次于大哥裴朝。

雖然排行老四，可父親刻意培養他掌管庶務的能耐。

父親的謀劃，他是曉得的。

大哥軍事征伐，掌控軍隊和朝堂。

他替裴家在外面謀劃經商，掌控財脈，其余子弟一起形合力，裴家必定長盛不衰。

他幫裴家斂財藏財的過程中，也給自己留了一誰也不知道的所在，便是大哥和父親都不知道他在亳州有自己的小金庫。

不過大哥也從不過問這些，他們裴家有的是人和財。

可惜所有的事都被楚北檸那個賤人給打破了。

大哥竟然帶著楚北檸在萬千重圍中跑了，父親此番已經震怒，帶著人追查大哥的下落。

其余的幾個兄弟也是徹底了章法，大哥是裴家的主心骨，楚北檸憑借便是將這主心骨狠狠折斷，整個裴家頓時陷了風雨飄搖中。

這個時候裴恒本不該離開裴家主宅的，可他已經有兩個月沒有見到了。

他一直用的兒子威脅，強迫留在自己的邊，固然子糯不敢違抗他，可這些日子得了通報，絕食了十幾次，逃跑了十幾次，甚至用碎裂的瓷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臂。

這些都讓裴恒已經忍無可忍，他從未對一個人這般有耐心的。

他想要的東西都是強取豪奪，唯獨對顧清秋用盡了自己一生的耐。

這些日子，他心不是很好，大哥的事，裴家的事，七八糟的事，讓他幾乎要忙瘋了。

可還是和他鬧，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況且廢太子玄宸心中一直藏著楚北檸那個人，只不過給他生了個孩子罷了，竟是這般守節要做個貞節烈婦？怕是被顧家那幫老儒們教傻了吧？

裴恒腳下的步子有些急躁，終于來到了別莊外。

穿過別莊的院子，一直走過三重門來到了后院，遠遠便看到一座園子。

任何人看到這一園子都會震撼異常，這可是冬天啊！

占地幾十畝的園子居然全部，甚至包括那麼大的院子上空都搭建著架子，架子上罩著價值不菲的蜀紗，起到保暖的作用。

雖然是冬季，園子里竟然如夏季一般種植著各種花木，甚至還有罕見的蝴蝶飛舞其中。

而且那些景致修建的很有江南建筑的秀氣雅致，因為顧清秋老家是江南姑蘇城的，顧家是江南名流，正兒八經的書香門第。

故而這一園子三五步都是典雅的屏風，古卷書籍，古琴焚香……還有名貴古畫。

裴恒是武將出，武功卻比不上其余的兄弟們，后來更是滿的銅臭氣。

可他為了討好顧清秋也是拼了，幾乎搜羅天下的古畫就當是路邊的屏風擺在那里，讓人不忍俊不，可卻是他用心至極的表現。

整整半年多了，他在顧清秋面前都不舍得說一句重話，是溫書香氣息濃郁的子，他不忍，可卻瘋狂的迷。

可這半年來，顧清秋都沒有給過他一句好話。

是，他是將騙過來的，還用的兒子威脅，可他實在是不能放手。

他們裴家男子都有很深的執念，一個人，便是死也要一起死。

裴恒終于停在了園子門口，里面服侍的嬤嬤們急匆匆趕了過來給裴恒躬行禮。

“四爺福安！”

“嗯，”裴恒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凝神看向了園子深的一片花樹，開的正艷，花樹下放著一張案幾，穿素白紗的清秀子抱著一個快滿一歲的小孩子玩兒。

舉手投足間都是大家閨秀的溫雅端莊，手中著一只鑲嵌著翡翠的撥浪鼓，這也是裴恒買的。

在裴恒的觀念來看，不買對的，只買貴的。

顧清秋低頭看著懷中的孩子，孩子的眉眼和廢太子玄宸幾乎一模一樣，長大后定是個清朗雅俊的年。

凝神逗著孩子玩兒，角難得有幾分笑意，可惜那笑容帶著說不出的酸。

這個孩子從一生下來便是天家貴胄，不想朝夕間竟是淪落到此種地步。

沒有份，沒有歸路，沒有未來，還被人生生扣在這里。

可懷中的小孩子哪有什麼覺，還是被撥浪鼓逗得開心大笑，一轉倒是孩子先發現了裴恒，竟是出白胖的小手激地笑了出來。

裴恒一直都待這個孩子不薄，細心養著，什麼好玩兒的，好用的，都給他買來。

那些日子裴恒為了用這個孩子威脅顧清秋，便是將孩子抱到自己邊養了兩三個月，顧清秋差點兒被瘋了。

反正顧清秋不好也沒有水，裴恒找了兩個品行敦厚的娘，娘喂完，他就抱在自己膝頭哄著睡，怕是裴四爺以后對待自己孩子都沒有這麼有耐心的。

“朔兒！”裴恒笑著走了過去，剛要出手去抱顧清秋懷中的娃娃，突然顧清秋臉煞白抱著孩子踉蹌著向后退開，警惕的看著裴恒。

孩子被娘親的這個作驚了一跳，嚇得大哭了出來。

卻還是朝裴恒出手，委屈的求抱抱。

裴恒嘆了口氣，探過長臂將玄朔生生抱進了懷中，顧清秋力氣小搶不過他，聲音微微發一把抓著裴恒的手臂。

“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求求四爺了，你到底要將我們母子關到什麼時候？”

“我求你放了我們母子吧，我大哥會激你的，我們顧家也會激你的。”

裴恒安好了孩子，抬眸凝神看著顧清秋，更瘦了幾分。

裴恒吸了口氣看著沙啞著聲音道：“清秋，我也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