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進去扶了祖母，掃了屋里一眼沒看到祖父，“爺爺呢？”

“就惦記你爺爺。”老太太點了孫腦袋一記，快步往一進來就朝行禮的外孫去，在半途扶住了孩子，看著眼前模樣清麗氣質平寧靜謐的外孫笑得合不攏，道：“今天怎地來了？”

外祖母眼角眉梢皆是笑，蘇苑娘微微一笑，反手扶了老太太道：“來看看您二老，外祖父呢？”

“就你來了？”老太太有點惦記著外孫婿。

“就我來了，大當家這兩天不在都城里。”

“呀？”那明日他豈不是來不了？老太太還想著他若是來了，明個兒這些來家里的姑爺外孫婿就有話說了。

苑娘家的這個外孫婿，為人甚是謙遜溫和有禮，是個腹有真章手上有真活計的，就是那最為桀驁不馴的二外孫婿，也就是家大兒家的二姑爺也很是喜歡這個表連襟，往年都不太往他們家走的，自從苑娘家的這位夫君舉家遷到都城常往他們佩家走后，這位二姑爺也常往他們家走了。

老太太對小輩們稍稍有一些偏好，難免有喜歡這個多一點那個一點的分別，但說來每個孩子都是小輩，還是盼著他們個個都好，也盼著他們多往家里來走一點，如此能為他們兩個老排譴一些寂寞，他們這些年齡相仿的小輩來往得多了，彼此還能學一點對方上的好，有事的時候還能相互幫襯一點——比起平時不來往，一有事就找上門去來，還是多多相，出再找人幫忙方不突兀，對方也愿意幫忙。

外孫婿當中最年輕有為的不來，明日就要些熱鬧了，老太太難免有些失落，但這是人家有事，家里的事自然比去別人家做客來得重要，老太太瞬間調回了心，拉著外孫的手往手里走，笑道：“辦事去了罷？忙點好，你會來罷？”

“來的……”

蘇苑娘想說家大當家這兩天是不在都城里，但明早就會趕回來陪來外祖家吃梅娘的小生辰酒，但沒等細說，就聽外祖母歡道：“那你會帶著我曾外孫他們來罷？”

若說二生的這個外孫是老太太的心頭寶之一，外孫生的龍胎則是老太太心中的兩個至寶了，那兩個小兒長得雕玉琢不說，子還分外地活潑開朗，還不過分調皮也不任，小小年紀就張馳有度，兩個孩子格稍有些不同，小娘子活多一點，而小郎君則要安靜一些，但兩個孩子那討喜子真真是皆恰到好長合在老太太的心里。

“他們也來的，”外祖母說起孩子就喜笑開，蘇苑娘不失笑，“明則齊風也想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了。”

蘇苑娘丈夫生常，生的龍胎當中哥哥名為常明則，妹妹則名為常齊風。

梅娘也很是喜歡這兩個表外甥，等祖母和表姐坐下，道：“我娘親昨天買了不羊放在地窖里冰著，我明早就給明則和齊風蒸羊糕吃，姐姐你帶他們早點來，來家里一同吃早膳可好？”

“可能要晚一點去了，”蘇苑娘拉著站在外祖母和中間的梅娘在邊坐下，與道：“你表姐夫明早會趕回來和我們一同來家里吃你的生辰酒，他可能要到上午才進家，我在家等他回來了再隨他一道來，我就不提前過來了，我若是不等他一起來，你姐夫就以為我要撇下他，心里就要不高興了。”

聞言，梅娘不抿著，笑個不停。

苑娘姐姐真是敢說，但事實也是如此，年初那邊苑娘姐姐沒等姐夫回家一起過來他們家里，姐夫后面就趕過來，趁人沒注意的時候就把姐姐拉到一邊，問姐姐是不是嫌他事多，不耐煩他了。

梅娘當時正巧遇過聽到這話，還嚇了一跳，以前是知道這個表姐和表姐夫恩得很，但不知道他們親好幾年了，連孩子都有了，兩人還能這般如膠似漆。

若不是親眼所見，而是有人說給的，梅娘都不會太相信真有人恩至廝，但現在表姐在面前一說這話，梅娘對表姐所說的話毫無懷疑不說，還覺著表姐和表姐夫相的樣子有一些惹人發笑。

這廂梅娘笑著，那廂老太太尤為驚喜地道：“明天伯樊也來呀？”

“來的，他出城的時候就和我說來了，會趕回來吃梅娘的生辰酒的。”

“你這孩子，你費心了。”老太太豈能不知道外孫婿看的是誰的面子。

“沒有的事，對了，外祖母，外祖父呢？”蘇苑娘自進門沒看到佩老太爺，也沒得外祖母的答復，這廂便又問道。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看了梅娘一眼。

僅一眼，梅娘就知與自己有關，便彎起了眼睛，沖祖母甜甜一笑。

不要的，不管家里做何決定，莫說是與翊兒訂親，哪怕是與詡兒今天親，明天翊兒就走了，余生也會想法子讓自己活得高高興興的。

梅娘知道不管說什麼，家里人都會為擔心，但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保證無用，家里免不了會為擔心，只管做好了自己就是，往后過好的每一天，想來就是對家人的安。

梅娘那燦爛甜的一笑，往日看在老太太眼里，是老太太這看似平靜實則不平靜的一生的褒賞，大半生克己的忍耐，換來了后輩的安詳如意，而現在梅娘的這一笑，則讓老太太的心尖利地痛了一下，就像被一把快刀子捅進了心口最疼的地方。

就兩個親孫子，大孫子這一生注定要繼承祖輩和父輩的意志，走上佩家那條孤獨又漫長的證史路，他注定和他的祖父親們一樣，一生不得安寧，而梅娘出生后，只盼著家里的這個小娘子不必如此，簡簡單單平平常常過完這一樣就好，不必那些外界與心帶來的一生都揮之不去的痛苦與折磨，可誰料到，比兄長還要先一步進朝廷這個壑隙。

的小梅娘啊，老太太不忍心再看，轉回頭來與外孫溫聲道：“你外祖父剛才出門去了，才出門不久。”

“原來如此。”蘇苑娘點了頭，沒往下問。

梅娘蠕了蠕，很是想問祖父去哪了，但莫名覺著這話還是不要問的好，便轉了話意道：“那爺爺中午回家用飯嗎？”

“就不用留他的飯了，你告訴你娘親一聲，做家里在的這幾個人的飯就好。”

“梅娘知道了，那你和姐姐說話，娘親買菜還沒回，我先去廚房看看中午做什麼菜。”要留表姐的飯，午間的膳食梅娘想自己做了，省得娘親帶著項嬸子出去跑了大半天，回家來還要做飯，累得很。

“去罷。”老太太看孫已站起，知曉孫的勤快，自知孫的去看看不是簡單的看看，而是要忙去了，慈地看著孫和們告別，邁著輕快的步緩出了門，等出去后，老太太轉過頭，看到了一個一臉平靜淡漠的外孫。

佩家世代書香，而老太太這個外孫的父親則是前朝的三科狀元，從小被父親親自教導長大，如今已經學有所，年初秦山書院把對朝廷科考必考的“列書”里的“傳世”一文的注釋列為正解，外面傳言虎父無犬，“德和郎”蘇老狀元生的兒不一般，對學問的解釋非常人所能及。?

但老太太心里很清楚，世間不可能再有第二個蘇才，家梅娘不可能走像表姐一樣的路，因家梅沒有表姐一樣為托舉不余力的父兄，沒有為了甘愿不像尋常大婦一樣只讓一心專事庶務的丈夫，也沒有表姐一樣一生能專注也只專注于學識一事的專心。

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了一個能在史手里在“學問”兩字上帶上一筆的子，但就是這簡單的一筆，是背后有蘇常兩個大家的傾力相助，是這個子數十年如一日勤向學，筆耕不輟的努力，試問世人有幾人能做到？

這事老太太清楚，這個外孫心里也很清楚，是以老太太從沒從外孫看到一丁點的自傲，有的全是想細水長流的冷靜與平常。

這一點，倒是像極了佩家人，也讓外祖父和舅舅對欣賞有加，視為他們的同一路人。

而家梅娘姓佩，卻從出生那天起，沒有走上向父兄一樣向學的方向，而是走向了另一條因佩家而起的完全不同的另一個方位……

老太太在外孫一切了然于心的視線中不自嘆了口氣，這廂外孫探出手來，輕輕地握住了的老手，老太太心頭一酸，道：“苑娘，你家老外祖母不想瞞你，我是真不想把梅娘嫁給太孫，你看梅娘這般的乖，從小什麼都聽我們的，就沒有一件事違過我們的心，這世間讓我去哪找這麼合符心意的小孫？讓我把嫁給一個注定要走在前面的夫君，我不愿意，我們佩家以前從沒有哪代想當皇親國戚，我和你外祖父也不想開那個先河，現在我們也沒什麼辦法了，你老外祖今天去找你三舅的師兄去了，想讓他找太孫把這婚事推了。”

“我見過太孫了，”聞言，蘇苑娘輕嘆了口氣，如畫一樣的眉眼間瞬間如被烏云籠罩了一般被寫上了輕愁，“是太孫想。”

皇后想結這門親，太孫更是想，蘇苑娘出宮的路上被太孫攔下說話，太孫跟說他會保證梅娘進宮后絕不會欺負。

蘇苑娘靜靜聽他說完，問了他：“那你走后，你也能保證？”

太孫當時氣如牛，面泛紅，咳嗽不止，他揮走來扶他的宮人，站直了，回了一句：“我不管。”

他不管。

言至如此，蘇苑娘半晌無言，看著太孫朝行了一禮，又揮開來扶他的宮人，轉過走了，給蘇苑娘留下了一個單薄瘦弱卻又倔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