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傷口變重的事兒,旁人無需知道太多,但是康熙帝那邊不能瞞著。
四阿哥便將此事稟與了皇上知道。
這次為十三阿哥看診的是方太醫。
康熙帝知道方太醫人好,平時做事兢兢業業十分上心。但人再好,辦出來這種事也得罰。
十三阿哥傷口出瘡流膿是事實。
方太醫被調出太醫院去冀州做醫,為期一年。倘若一年沒什麼大岔子,再讓他重回太醫院。
方太醫被罰去冀州前,被四阿哥攔了下來,細問那些天接到十三阿哥藥材的細節。
若是旁人問,方太醫說不定就虛晃過去不提真相了。但方太醫知道四阿哥是個好人,且真心疼十三阿哥,便和四阿哥說了悄悄話。
“本來應當是無事的。可有個人每每遇到我給十三爺配藥的時候,他總會出現。”方太醫嘆氣道:“之前我太大意了,沒想著這事兒會出現岔子。現在回想,定是此人無疑了。”
太醫院那個人姓郭。平時看著安分守己的一個,話不多,不聲不響的做事兒麻利,院里有什麼事兒需要幫忙經常尋他來。
郭太醫給人的印象便是個好好先生。
因此,負責給十三阿哥配藥的方太醫給他弄好藥后,正好捆扎的繩子沒了,他得去找。
郭太醫好心地說幫他看一會兒藥。
方太醫放心地把東西給郭太醫幫忙看著,自己去隔壁屋子尋繩子。
這是第一回送藥的時候。
后面每次送藥,方太醫總能遇到點小麻煩,郭太醫都熱心幫助他看藥,他也沒多想。直到后來十三阿哥的疾出了事兒,他這才察覺不對勁。
只是這些事兒他等閑也不敢隨意和旁人說,更不敢對康熙帝說。
無憑無據的,只能據自己的“經驗”來知曉是郭太醫的手筆,放到大理寺那邊也沒什麼能指證的。
還不如自己咽下這個苦果被下派,也免得因為“污蔑同僚”而獲罪,更加得不償失。
恰好四阿哥找了他細問究竟,他心有所便講了出來,也算是終究可以和人傾訴一番了。不然的話,這些事兒他就只能藏著掖著放在肚子里,連家里人都不敢說起來。
四阿哥便心中有了數,開始作出安排。
眼看著到了臘月,天氣愈發寒冷,說話時候都能看到雙方呼出的白氣。
宮里的主子們不住這樣寒冷的天氣,都開始時不時的有個頭疼腦熱的,太醫院里愈發忙碌。
胤禛得到消息,良妃的子怕是不行了,熬不過這個臘月。
本來良妃的子骨就不太好,從幾個月前開始不知道怎麼的,子各種狀況番出現,早就下不來床一直臥床休息著。
了臘月后,睡眠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還多,這是個不好的征兆。眼看著人就熬不過去了。
胤禛本也沒有害良妃的心思,不過是想湊一個巧合的時間罷了。知道現在的狀況后,胤禛就在太醫院那邊找了幾個可靠的人作出了相應安排。
在他的授意下,太醫院的人對八阿哥的說辭是:良妃娘娘子康健得很,別說是度過這個臘月了,就連度過新年的正月都沒問題。
八阿哥對良妃的孝心就那麼一點點而已,自從良妃纏綿病榻后,他忙著自己的政事很探。
聽說良妃現在子骨還行,他就也沒多說多做什麼,僅僅口頭上叮囑太醫院的人上心一些。
這天到了郭太醫當值。
他獨自一人去藥房分藥的時候,有個小太監過來,低著頭說:“太子說讓郭太醫去給良妃娘娘瞧瞧病。若是能讓良妃娘娘病好起來的話,重重有賞。”
沒幾個人能知道郭太醫是太子的人,眼前小太監穿著的是東宮那邊伺候的服飾,已經讓郭太醫信了七八分。
為了求穩,他多問了句:“太子殿下有沒有說為什麼讓我去照顧良妃?”
“眼看著就要到五格格生辰宴了,殿下說不能讓這個病秧子來擾了五格格的喜慶生辰。”小太監說:“太子殿下最疼五格格了,郭大人應當知道這一點。”
五格格說的是太子的五兒。因出生的時候是太子被廢前一年的臘月初一。當時還沒有發生廢太子的事件,而且這個兒乖巧可,所以太子對這個兒的誕生還是到非常高興的。
現在孩子四五歲大了,如今又是到了冬月里。眼看著生辰宴臨近,太子不想讓兒的生辰宴被個病秧子擾了也有可原。
倘若這小太監說的是“怕影響了過年”或者是“怕影響了除夕家宴”,郭太醫或許會覺得這個事兒是假的,畢竟太子并不是那麼看重和皇家人之前的親。
如今說是他因為兒才到那病秧子厭煩,倒是很符合太子的脾氣。而且距離五格格的生辰從時間上來看也確實近一些。
郭太醫這才信了,掃一眼那低著頭的小太監,覺得好似眉清目秀的很符合太子的審,這便信了個十足十。
“讓太子殿下放心就是。”郭太醫道:“我這就去看看。”
他平時和太子接很,基本上都是太子那邊有事了遣了人來和他說。
想必這一次亦是如此。
郭太醫為太子的人,卻被派去照顧病得奄奄一息的良妃,暗道晦氣同時也不得不照辦。
等到了良妃的宮里頭,他才暗暗苦不迭。
——之前他總聽說良妃的子骨好似還不錯,能夠熬過正月,所以這一趟他才有了把握敢過來。
如今細看這良妃,分明就是個將死的樣子了。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和地府去搶人啊。
郭太醫來了一趟轉了一圈,問了問良妃的吃食之后就走了。不走沒轍,他也沒什麼可做的事。
結果,從他去過良妃那邊開始,太醫院的風向開始變了。
太醫們看過良妃后,紛紛改口,說良妃已經病膏肓不行了,撐不過這個年底去。
其實之前也有太醫覺得良妃的病治不好了,只是年長的德高重的太醫篤定說良妃還有的救,他們便以為自己跳過年輕才疏學淺不會治,就跟著說良妃還能治得好。
現在連德高重的老太醫也說是治不好了……太醫院的整個風向就轉向了“良妃不行了”的說法上去。
沒多久,在冬月里的某一天,良妃最終與世長辭。
八阿哥在人前痛哭流涕,穩穩地表達了一番孝心后,私底下,他也對此頗為傷心。
這樣一來他的靠山又了一個。
只是他不明白,之前好好的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難道是有人暗中搗鬼、非要讓他一個有力的靠山不?
在八阿哥看來,原本良妃應該是能夠撐過除夕的,熬過正月或許都沒問題。
忽然人就這麼沒了,讓他覺得十分意外。
他派了人去查,結果發現,原來太醫們說良妃治不好了,就是從姓郭的那個太醫探良妃開始的。
那時候郭太醫來給良妃看診,是明正大過來的。畢竟他只是遵循太子的吩咐照例瞧瞧而已,沒什麼必要去費神遮掩。
八阿哥這便篤定了,一定是那郭太醫從中做了手腳。而且,郭太醫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著他。
追究底下去,他就查到了太子的上。
這個結果好似是在理之中,又有些讓他意外——太子現在已經是東宮之主,天下唾手可得,何至于與他為敵?
要知道,他早先被削爵,即便后來恢復爵位,也不過是個貝勒而已。
怎的太子如此“看得上”他?
八阿哥私底下對弟弟們這般抱怨了一番。
十阿哥十分不贊同八阿哥的話:“八哥你怎的這樣輕看了自己?要知道,你可是朝臣心中最適合太子的人選。太子想要針對你也有可原。他那麼多疑的人,怎麼會容許你這樣完的弟弟的存在?”
八阿哥謙虛兩句:“我倒也沒有十弟你說的那般好。”
十阿哥忙說:“八哥你真是太自謙了。論學識論人品,兄弟們哪一個能比得上你?太子盯住你不放,可見他也承認了你比旁人更強一些。”
八阿哥聽了這話,笑容變深:“往后我得仔細一些,莫要被這些人背后捅了刀子才好。”
想到良妃的忽然逝世,他話鋒一轉帶了些狠:“太子著實欺人太甚。我已經沒去招惹他了,他卻如此待我!”
九阿哥在旁若有所思:“我卻覺得太子做事不見得這樣魯莽。他為太子,沒必要再去針對你什麼。我們不要落陷阱了才好。”
十阿哥這個時候不服氣了:“前段時間,太子分明在針對四皇兄。你的意思是,八哥不如四皇兄來得重要?所以太子有可能針對四皇兄,不可能針對八哥了?”
“沒,八哥我沒這個意思。”九阿哥連忙辯解:“這不是就是論事麼。我只是單從這件事上來看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總惦記著四嫂當年對你的好。”十阿哥振振有詞,斜睨著九阿哥,滿臉的不信任:“你若是一心對八哥好,就莫要顧及四皇兄那邊了。免得兩邊都討不得好去。”
雖然十阿哥魯莽了些而且想問題時常太過簡單,但他也說出來了九阿哥面臨的問題。
這種問題九阿哥已經不是第一次面對了,每次都讓他心力憔悴。
“我明白。”九阿哥嘆了口氣,了袍在旁坐下:“那這次的事,你們先想想看吧。我先捋清思路再說。”到底是不再多話了。
十阿哥和八阿哥侃侃而談,思量著怎麼從太子那一黨手。
事實上,太子那一黨派的人雖然重要,卻還不至于讓康熙帝痛下殺手。
最好是有一個能到皇上心窩讓皇上覺到疼的人站在太子那一邊,讓皇上到太子對他的真正威脅,這事兒反而能。
畢竟,對于心腹和兒子勾結起來的那種背叛,更能讓帝王到腹背敵的那種迫。
十阿哥列舉了好幾個名字。
八阿哥一一否決:“……不。他們雖支持太子,卻也沒有對皇上構威脅。怕是不的。”
康熙帝素來謹慎,不可能因為這些臣子而對太子有所懷疑。
九阿哥這個時候想起來一件事,忽然說道:“我記得聽一個洋人說起來,見過太子和托合齊私下里見面。當時我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雖沒多想,卻還記著要和八哥你說一聲。后來不知道怎的,居然忘記了,聽你們一談后方才記起來。”
托合齊為步兵統領,多年來一直是康熙帝的心腹重臣之一。
倘若他的心偏到了太子的上去,康熙帝必然會對他嚴加置。而且,連帶著太子也會到康熙帝的厭惡。
只是,怎麼讓托合齊“出端倪”是個大問題。倘若一個拿不好的話,這事兒反而會弄巧拙,非但無法把托合齊搞下來,反而會讓自己這一派惹了皇上的厭棄。
八阿哥的眼神頓時不一樣了。
十阿哥在旁嚷嚷道:“那些洋人會不會弄錯了啊?托合齊怎麼可能會跟太子走一道呢。”
他正打算繼續反駁九阿哥的話時,八阿哥卻是抬手制止了他。
“老九你這個消息可靠嗎?”八阿哥問。
九阿哥剛才被十阿哥質疑過后本來就心煩氣躁了,又被八阿哥質疑,當即惱火,起說道:“你們若是不信我就罷了。我和旁人說說去,看旁人會不會信。”語畢果真站了起來。
八阿哥趕忙拉住他:“我怎能不信你?不過確保一下更妥當些。”又斟酌著說:“我們需得找個合適的時機。在那個時機到來之前,我們引蛇出。而后在時機恰當是時候,直接把他們給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