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夜裏,你沒有雇人去木星區南街找他,想設計毀了他的下半輩子?”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錘在齊陌口,險些撞得他不上氣,他低著頭,眼神倏而變得淩厲起來。
齊海步步:“齊陌,回答我,你有什麽可不敢的?”
“……爸,原來你早知道了?”
毋庸置疑,這答案等同於承認,畢竟齊陌太了解齊海了,齊海既然能問,那手中必定已經握足了證據。
生意場上叱吒風雲的勝利者,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齊南楓猛然抬眸:“有人解釋一下麽?”
這聽起來似乎是與他有關的故事,可他卻對此一無所知。
盡管尹誌國和章雁已經到了法律的製裁,但真正的,仿佛不止於此。
齊海歎了口氣:“你傷那段時間,我本來就有所懷疑,但一直沒深調查,直到後來你去國,小丫頭在機場把一段音頻發給我,我才終於確定了,在我兩個兒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從沒跟我提過。”
“是我倆商量決定的,因為怕影響你的治療心。”
所以尹華珞就把真相牢牢藏起,一個字都沒有過。
齊陌千算萬算,也還是失了策。他以為尹華珞不過是個想要攀高枝的灰姑娘,貪財勢利,和周婧一樣容易利用,不料卻帶著前世與今生的智慧,什麽都不在乎,隻想為齊南楓而戰。所堅持的一切原則,都隻以齊南楓為前提。
而他自作聰明與的談話,便被反過來當了武,給予了他致命一擊。
“爸,你居然聯合外人來算計我。”
“第一,小丫頭現在對我來說算半個兒,不是什麽外人了。”齊海道,“第二,你早在算計你弟弟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麽一天,你怪不得我。”
齊陌冷笑:“求你別再用弟弟這個稱呼了,一個.的私生子,能進齊家就已經是上輩子積德了,還指我真把他當作親兄弟?”
“……閉!你說什麽混蛋話呢?!”
“我說的不對嗎?爸你可能這些年習慣了父慈子孝的生活,早就忘了當年的那些舊賬,又或者你是選擇忘?”齊陌活了快二十八年,慣於把所有負麵緒都藏起來,裝一位溫和恭敬又善良的齊家爺,他極像現在這樣,將自己刻薄與惡毒的一麵,全都毫無保留展現在齊海麵前,“你不妨回憶回憶我親媽是怎麽死的?我提醒一下,是被你和那個.給氣死的,半夜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人就這麽沒了!”
“……”
“你總心疼齊南楓,說他十四歲就沒了媽,可你什麽時候心疼過我?我八歲就沒了媽,我當初跪在醫院裏嚎啕大哭的時候,你心裏卻還惦記著自己沒出世的二兒子,你到現在來跟我理直氣壯?”
齊海猛地哽住,一時竟覺無言以對,原配妻子楊嵐的死,始終是他心中的一道坎,每當有人翻出舊事,都不免令他靈魂戰栗。
他平複了很久的緒,這才勉強開口:“那是我造的孽,是我對不住你媽,我承認,但南楓又沒錯,都是有緣關係的兄弟,你為什麽非要下那麽狠的手?”
“因為我知道,你疼他。”齊陌切齒微笑,“你越是疼他,我就越是恨他。”
“你……”
“是,也許你認為我如今什麽都有了,不該再奢求更多,但我的人生原本還可以更好,我原本不必小小年紀就失去母,我本該是齊家唯一的兒子,可事實上,你這些年除了給錢,甚至都懶得多看我一眼。”齊陌忽而厲聲反問,“難道我和我媽就活該為你真的陪襯品嗎?你總心心念念想要補償齊南楓,那我呢,我缺失的那些年你拿什麽還?你捫心自問,同樣都是親兒子,你的一碗水端得平嗎?!”
氣氛至此抑到了極點,咖啡已經完全冷掉,齊南楓一口未喝,他收攏手指,力道之大,幾乎要將瓷杯攥裂。
他驀然離座,轉快步朝門外走去:“抱歉,我對你們進行的話題毫無興趣,先告辭了。”
“這麽急著走啊?我以為依你的格,會和我爭論一番,甚至於打一架呢。”齊陌注視著他的背影,很適時地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你不在乎我雇人傷了你,莫非也不在乎當初你親媽鍾毓的真正死因嗎?”
齊南楓的腳步瞬間頓住。
齊陌臉沉地笑了:“你一直恨爺爺對吧?其實恨他也沒錯,確實是他死鍾毓的,但你猜是誰給爺爺提出了這個建議?”
“……”
“是我啊,親的弟弟。”
是他給齊家老爺子提出了這個“好”辦法,並羅列出了許多冠冕堂皇的借口,譬如能讓齊南楓名正言順回到齊家,又能終止外界輿論,還能解除齊海的多年心病,對齊家的部團結和公司的聲譽都有好……
然而說到真實想法,隻有一個,那就是他想讓齊南楓也承一下失去母親的痛苦,更要讓齊海懊悔一輩子。
是長輩之間的恩怨,造就了今朝暗又充滿怨恨的他,他報複,想要以一切極端的手段來讓齊海和齊南楓痛苦。
誠然,上輩子也是這樣,他使手段算計尤昱,從而令齊南楓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而那件事也為了齊南楓和齊家正式決裂的□□。
至於上輩子尹華珞的死,會不會和他也有關係,那就無從考證了。
最殘忍的真相,在揭開的一刻往往鮮淋漓。
齊南楓剎那間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眼底通紅地轉過去,幾乎是衝到了齊陌麵前。
他毫不遲疑一拳揮出去,在齊陌尚未來得及躲閃的前一秒,將其重重擊倒在地。
齊陌一頭栽倒,口鼻流,可見這一拳的力道有多狠。
抑多年的緒徹底發,兄弟倆登時扭打在一起,以最原始野蠻的方式,互相都帶著整死對方的恨意。
什麽手足之,從始至終就是天方夜譚罷了。
齊海勸不住,也拉不開,他又急又氣,雙手唞著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隻歸於一句撕心裂肺的:“都給我停下!”
正在這時,尹華珞來了。
尹華珞在後廚聽到了這邊的靜,不太放心,想來看看況,誰知一進屋就看見齊家兄弟在互毆,客廳裏滿目狼藉,能砸的東西基本上都報廢了。
未及多想,趕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摟著齊南楓的腰想把他拖走。
盡量放語氣:“阿南,聽話,咱不打架,犯不著為了他自降價。”
齊南楓的手被玻璃碎片劃傷了,仍在往下淌,他恍若未覺,隻是惡狠狠咬著牙,嗓音低啞:“珞珞,你讓開。”
“我不讓開。”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回答得斬釘截鐵,“今晚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你讓齊叔叔和我怎麽辦?你都答應過我不再胡鬧了!”
“……”
“你就算打贏了他又有什麽意義?他應該接的不是這樣的懲罰,他本不值得你賠上自己!”
的指尖到了齊南楓的手臂,依舊是悉的、暖意融融的溫度,一分一分融化了他幾結冰的理智。
齊南楓終於搖了,他將手指關節攥得咯咯作響,下一秒卻雙膝發,猛地跪倒在地。
尹華珞連忙摟他懷,輕著他的後背,一聲又一聲地安:“沒關係,阿南,我在呢。”
齊南楓反手地抱住,他將臉埋進的肩頭,一時間連呼吸都在唞。
良久,他眼底含淚,低聲哽咽著:“珞珞,咱回家。”
“好,咱回家。”
尹華珞抬頭看了齊海一眼,四目相對,齊海那一瞬仿佛蒼老了十歲,他歎息著點頭,示意自己能夠理妥當。
這是他曾經種下的禍,如今也理應承苦果,怨不得誰。
待齊南楓的影完全消失在別墅庭院裏,他這才轉過視線,看向跌坐在地板上的齊陌。▼思▼兔▼在▼線▼閱▼讀▼
齊陌此刻似已恢複了平靜,但卻拒絕與他對視,語調冷漠:“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了。”
“明天我送你去自首。”
犯過的錯誤總要付出代價,齊陌如此,他也如此。
有些人這一生,都注定要走在贖罪的路上。
*
尹華珞沒有主打聽過齊陌的消息,但某天無意中從張森得知,齊海最終還是送齊陌去自首了,至於要接何種罰,應該給法律。
齊海後來好像又找齊南楓談過,誠懇表示兩個兒子都是自己的心頭,他不願放棄齊陌,將來會花更多時間去化解齊陌的仇恨,也希齊南楓別怨自己。
然而那時的齊南楓,早已對這種事毫不在意了。
——你們上一代欠的債,該還也還清了,我沒什麽可委屈,也沒什麽可怨的。至於齊陌……我不會認他這個哥哥,他要恨我也隨意,總之這輩子,我都要活得比他更好。
齊陌大約從八歲開始,就再沒學過要如何去一個人,他原本也是不懂的,但他遇到了尹華珞。
那位小姑娘曾踏午後緩步而來,睜著雙鹿一樣的眼睛微笑向他,的眼底倒映著溫星河,沉澱著時碎影,而當喚他名字的時候,便是這世上最聽的天籟。
經曆了前世與今生,教會他珍惜,教會他。
這就夠了,不需要更多了。
夏末初秋,尹華珞收到了城大學漢語言文學院的錄取通知書,而同月月底,齊南楓也將啟程前往國進修服裝設計。
分別的前一夜,兩人像當初在醫院那樣,同床而眠。
尹華珞睡在齊南楓懷裏,在夢中,又一次重溫了上輩子的場景——
天空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齊南楓打著傘,一襲黑正裝站在墓園裏,他彎腰將手中的那捧鈴蘭花,放在了的碑前。
他講述了許多沒來得及知道的事,關於章雁,關於尤昱,關於段雪燁,也關於他自己。
在故事的最後,他雙手地攥住墓碑邊緣,直攥到骨節發白,終是眼眶通紅地落下淚來。
他說:“珞珞,如果還有下輩子,別……別再躲著我了,行嗎?”
阿南,你要相信,真的有下輩子。
下輩子的我與你沒有再彼此錯過,一直相著;下輩子的班長也不會再走向那樣絕的結局,因為月姐回來陪他了;下輩子的尤昱也不必再經曆錯誤的,他永遠都會是沒心沒肺的年模樣。
你看,上輩子我們失去的一切,如今又都回到了邊。
尹華珞在睡夢中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麵,而床頭燈不知何時竟打開了,齊南楓正躺在旁邊,安靜凝視著。
“珞珞。”他替拭去眼角淚痕,低聲問,“做噩夢了?”
定定地看著他,半晌,忽而抿一笑,淚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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