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尤念沒有想到，再次見到陸清澤，會是在新聞裏。

“1月16日，藍鯨手機在夏城舉辦了自己的新機發布會。發布會上，藍鯨正式推出自己“比翼”係列的第6代產品，比翼6采用最新的5G芯片……”

尤念對這些科技新聞一向不興趣，正要關掉這個自播放的視頻時，眼角瞥到鏡頭一掃而過的觀眾席，放在鼠標上的手指霎時頓住了。

僵著看完了短短一分多鍾的新聞，那個影沒有再出現。

仿佛剛剛一閃而過的麵孔不過是的幻覺。

在新聞的最後一秒，尤念按了暫停。

然後拖進度條，從開頭再次播放。

新聞主播的聲音嗡嗡作響，尤念一句也聽不進去，眼睛牢牢盯著屏幕。

15秒，觀眾席的鏡頭又出現了。

尤念的心跳猛地了一拍，將畫麵停住。

屏幕上，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西的男人端坐在首排席位，姿拔，四肢修長，著一不茍。鏡頭隻掃到他的側臉，男人凸起的眉骨和直的鼻梁惹眼。極佳的骨相使得糙畫質也擋不住他的完廓。

——是他。

一個模糊的側臉剪影，足以讓尤念確認。

鏡頭裏的男人正是自己的初人——陸清澤。

從國回來了啊。

尤念微微陷了沉思。

當年分手後，陸清澤沒過多久就去了國的高校做換生。

後來就聽到他會接著讀研的消息，並且以後可能也不回來了。

尤念怔忪著看著屏幕上的陸清澤。

五年過去，他上原本就不多的學生氣完全褪去，一個坐姿都充斥著穩重的英味道。

時間真快啊……

恍神間，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尤念的思緒。

是同事的電話。

“你是怎麽得罪肖文了？他那個微博，業一看就知道的是你……”

同事焦急的聲音傳耳中。

肖文？

尤念微微蹙眉，將通話變外放，做了聖誕甲的手指在屏幕輕點幾下，進微博。

最近，備期待的大IP古裝劇《荒神傳》遭遇鐵盧，收視口碑一路下，簡直慘不忍睹。

觀眾和書大罵演員演技稀爛、導演水平不行，編劇魔改原著，劇本注水嚴重，主角人設崩壞。

而尤念，正是《荒神傳》的編劇之一。

就在半個時前，大名鼎鼎的編劇肖文發了篇作文，言辭間滿是對現在影視行業的痛心疾首。同時帶頭自省編劇的責任，重點抨擊某些編劇年紀輕、格局，沉迷的表達，將一出權謀大戲改編了狗劇。

雖沒有指名道姓，但風尖浪口上，圈明眼人都知道肖文在暗指誰。

如今在資本裹挾下，大IP注水拉長劇集幾乎已經了圈的明規則。《荒神傳》也不例外，請了兩個編劇組改寫加長劇本。

事實上，尤念隻負責劇本中男主的線，占比並不多。

也是等劇播出才發現，其他編劇加了男主和二、主和男二的線，男主的人設前後不一，劇狗矛盾。

按照道理，這改編車禍的鍋怎麽也扣不到尤念頭上。但偏偏肖文的微博用了“年紀”、“編劇”等字眼，箭頭直指編劇團隊裏的尤念。

看完肖文的作文，尤念心中了然。

“我上次潑了他一杯水，被他記在本子上了吧。”

淡淡開口，懶懶散散的語調，對得罪名編劇這事滿不在乎。

上周，幾個編劇開一個項目的頭會，結束後一起吃飯。肖文坐在尤念的旁邊，胖的鹹豬手一直搭在尤念的椅背。

見尤念沒理他，肖文反而得寸進尺，碩的也晃悠著靠了過來。

中年男子油膩渾濁的味傳鼻間，尤念惡心地當場潑了他一子的開水。

“不好意思，太冷手抖了。”尤念莞爾一笑，表坦得毫無歉意。

死豬不怕開水燙，活豬還是怕的。

這頓飯在肖文殺豬般的嚎聲中結束了。

肖文的好和肚腸在業是出了名的，尤念也做好了會被他報複的準備。

這不。

肖文的毒舌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電話那頭的同事停頓良久，隨後是一聲重重的歎息。

“算了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得罪他對以後沒好。其實你完全可以和他周旋一下——”

“——懶得理他。”尤念微微蹙眉，打斷同事的話。

明白同事的言下之意：和你約會的男人不，多一個也無妨。

“嫌醜。”尤念撂下兩個字，掛斷了電話。

那個油膩的豬頭，多看一眼都怕折壽。

尤念走到梳妝臺前坐好，對著鏡子仔細地化了個妝。的癮有點犯了，想去樓下便利店買酸喝。

抹完最後的口紅，尤念和鏡子裏的自己對視。

鏡子裏的人棕瞳紅，亞麻的長卷發垂在肩上，V領針織出一抹雪白的皮，配上致妝容和玲瓏有致的材，十足的人相。

一向不吝嗇欣賞的人不由對著鏡子讚許地吹了聲口哨，換上大出門。

*

外麵正在飄著夏城這個冬的第一場雪。

尤念下了電梯，扣上大的帽子，腳步匆匆往區的便利店走。

腳下的地麵漉漉的，路邊凹陷形了一灘一灘的水窪。空紛揚著細雪，夜中不甚清晰，輕飄飄落下又很快消失。

在夏城這樣的南方城市，初雪幾乎留不下什麽痕跡。

見慣了北方的白雪皚皚，尤念對這次的初雪毫無覺。

到了便利店，徑直走向冰櫃，手去拿酸。

一聲輕快的“歡迎臨”後，後的門口湧進好幾個人，喧雜聲頓起。

來人們就在尤念後的冷凍櫃那裏，似乎在商量買什麽東西。

尤念無心探聽，拿好酸轉，目不經意飄過去，頓時一僵。

不是沒有想過和陸清澤再次相遇時的場景，可萬萬沒想到，會是在自己區的便利店。

自己的手上拿著芒果大果粒，而他正低著頭聽旁人絮語。

似乎是覺到了什麽，對麵的男人抬眸，和尤念的目對個正著。

男人英俊的臉瞬間收斂了所有溫和，下頜線崩得很，烏黑的眼睛裏翻滾著深沉複雜的緒。

尤念怔了下，慶幸自己化了全妝。剛想著要不要若無其事地打個招呼，男人的視線已經淡淡移開了。

再一轉眼，他被同伴擋住，的目隻來得及抓住陸清澤黑的角和骨節分明的手。

尤念垂下眼，走向收銀臺付賬。

背後有聲音約傳來：“買酸的那個生好漂亮啊。”

接著是另一個好奇的聲：“陸總，剛剛好像看你了，你們認識？”

尤念握著手機，脊背僵。

聽到陸清澤清潤如泉的聲音低低響起：“不認識。”

不認識。

尤念自嘲地扯了扯角，推門而出。

微風夾雜著雪花，從在外麵的脖頸貪地往裏鑽。

尤念的手裏還攥著酸，冰涼的包裝，手心到了徹骨的冷。

18歲那年進A大讀書，是第一次在南方過冬。

十分不適應這裏的冷，寒氣似乎要進骨頭裏。

那時候，陸清澤經常用他溫潤如玉石的聲音耐心地哄穿厚一點。

有時候頑皮，喜歡把冷手從他的領徑直往裏，他從來不躲不避，隻是好脾氣地在服外麵的手，讓緩和得快一點。

在同住的那些夜裏，那雙容易冰涼的腳也總是被他用自己的溫溫熱。

…………

他們一起在夏城度過兩個冬，現在，自己了他口中“不認識”的人了。

不上是什麽覺，尤念甩了甩頭發，散落一堆破碎的雪花。

回到家，尤念坐在電腦前，撕開大果粒的包裝扔到一邊。

芒果清甜的滋味口，混合著酸的冰涼酸甜，沁心脾。

裏吃著果，不由又想起了那人。

陸清澤的手好看，手工的活也做得好。以前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把芒果切開，去核，水果刀劃出漂亮的菱形，再翻開，果便像花瓣一下綻開。

然後，這黃燦燦如太花的芒果就淪為了的腹中食。

從15歲到0歲，陸清澤陪伴了的整個青春。

羈絆太多，在見過他的這個冬夜，任何一件事都能輕易勾起尤念深埋在腦子裏的回憶。稍微一，過去便像泄洪般向洶湧、淹沒。

那時候，陸清澤不聲地將寵上了，又細致。

初的標桿太高，以至於始終沒辦法再上什麽人。這麽些年過去，喜歡的男人很多，可再也遇不上一個陸清澤了。

而那時的年任，應當揮霍了他許多的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