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一道金，整個人微微一晃，有那麽一瞬心跳驟停。然後強忍驚懼，輕聲說：“含說，我可能是又有了。最近，月信一直沒來。”

含和向晚，是冉雲舟派來伺候的兩個丫頭。慕容厲放開，唔了一聲。香香冷汗已經了衫，差點給韓續惹來殺之禍！

慕容厲在床邊坐下，也不寬，說：“明天你陪嫂子去往馬邑城暫住。”

香香嗯了一聲，反正聽從他的安排便是了，也沒必要問為什麽。

慕容厲睡到邊，側而臥。慕容厲將攬過來，無意間發現汗出如漿。

第二天，香香跟蘇菁一起被送進馬邑城暫避。冉雲舟非常細心，派了十幾個侍衛隨行護送，將人接到冉府。

他知道蘇菁比香香重要，但說到底終究是慕容厲的家奴。裏還是分個親疏。安排住、用度的時候，也沒有按照位分來。蘇菁有的，香香一應不缺。

香香剛剛安頓下來，就聽見有人傳來消息——西靖大舉進攻平度關！已經在城外與大燕守軍戰！

大戰一開，人心惶惶。馬邑城來往的商客、行人俱都了很多。街麵空空，終於現出了邊城的蕭條。

百姓們也正在觀形勢，西靖兵士進攻燕地，死傷頗重。故而一直仇視燕人。但凡攻下大燕城池，必有屠城、燒搶之舉。秋毫不犯四個字，他們不認識。

故而燕國百姓提及西靖，總是仇恨也畏懼。

丫頭下人們都在議論戰勢，冉雲舟要調度戰馬供給，有時候還要提供草料，也常常不在府中。

香香跟蘇菁聚在一起，究竟是閨中子，難免還是頗多驚惶不安。

傷兵幾乎是一群一群被抬城中，蘇菁看著那缺胳膊的，直驚得麵無人。香香跟軍醫一起包紮醫治。

軍醫先前不太樂意——已經很忙了，能不能別讓這些貴家夫人出來添了？但後來見神雖然驚懼，卻還算是鎮定，手腳也非常利落，頓時也安下心來。

香香之前隻包紮過輕傷，可這樣的戰爭，輕傷的士兵本就不可能退下來。凡被抬城中的，全是重傷，甚至瀕死的人。

有的肚子被劃開，傷口可以看見腸子。有的被砍斷了，斷的筋伴著黑搐收。有的`前就著西靖人的長槍、箭矢。

周圍全是士兵｜痛，那才是真正的傷兵。

也正是他們，以鑄牆，牢牢地守住邊關，守住所有燕人的家國。

香香有些想吐，腥刺激得人眼暈。猙獰的傷口是世界最醜陋的圖樣。強忍著，為他們清洗、上藥、包紮。

有一些已經人事不醒，軍醫早準備了止鎮痛的湯藥。這時候也不顧對方是誰，對強行喂進去。

他們就算是痛得滿地打滾、慘痛哭，旁觀的人亦隻能心生尊敬。所謂長城，未曾臨其境的人，永遠不會理解。

香香問旁邊的軍醫：“如果城破了，會怎麽樣？”

軍醫說：“馬邑城曾經失守過一次。我隨周抑將軍一起過來時，發現已經用不著軍醫了。”城中已無活人，老骨堆積，民房草舍俱在燃燒，蒼蠅堆，聚集在堆裏。

家與國，永遠不能分割。當國之邊框被踐踏，裏麵的人都是孤兒。

香香突然覺得很愧，的丈夫，在浴而戰，護佑家國。但是居然牽念著另一個男人……

即使他想要的人並不是自己，但是既然已經選擇，這樣三心二意也終是難逃水揚花二字吧？

心裏五味雜陣，手下不覺慢了下來。軍醫問：“夫人累了？累了就先歇歇。戰勢隻要不停，傷兵就會沒完沒了。”

香香忙收起心事，強笑道：“不累。”多堅持一下，或許就能多救一個人。那是一條命，一條用鮮保護著們的生命。聽說以前軍中有軍醫勞累而死的，或許也是這種心境吧？

再忍一下，再堅持一陣，說不定有人可以為自己這一時短暫的辛苦，而得以繼續生存。

慕容厲，安然無恙地回來吧。我……我會收起一切虛妄的心思，作你的人。

戰爭持續了十一個時辰。抬城中的傷兵終於慢慢減了，香香這才發現自己十個時辰沒有休息。一時集中注意力，麵對各式各樣的傷口。途中連水也沒有喝過一口。

人是奇怪的，先前覺得自己還能再堅持十個時辰呢，然一旦意識到自己堅持了多久，頓時就支撐不住了。

軍醫也知道累壞了，命人將送回冉府。香香在馬車上就睡著了，誰送進府裏的也不知道。

西靖徹底敗退之後，燕國收兵，慕容厲親往馬邑城，問傷兵。百姓沒有夾道歡迎，但是家裏有傷藥的人家全部拿出來，都充作了軍用。

慕容厲作戰十一個時辰，問傷兵、清掃戰場，又是一整天。冉雲舟說：“爺，回小人府裏略作歇息？”

慕容厲嗯了一聲，冉雲舟一邊帶他往冉府走，一邊說：“正好香夫人也在府上，看到爺過去，肯定開心。”

慕容厲聞聽，突然說：“隨便找個地方，讓老子睡一天。”

冉雲舟一怔，尚不懂他什麽意思。他卻已經轉進了一個地方，那麽巧，正是盈月館。

盈月館沒有營業，這樣兵荒馬的時候，能有閑欣賞弦管樂的人畢竟是不多。慕容厲剛一進去，蕓娘就說：“今天不營業……”轉而看見是他，不由帶了幾分笑：“巽王爺！”

心中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慕容厲平時很來這個地方。而他出現在這裏，就說明此戰燕國大勝了！一瞬間，頭頂的烏雲似乎都散了。

蕓娘忙令人備酒，慕容厲揮手：“安排個房間。”

蕓娘趕將他帶到上房，慕容厲什麽也沒管，往榻上一倒，沾枕就睡了。蕓娘領了最漂亮的姑娘進來，都作好被吃白食的準備了——慕容厲到哪兒給過錢！

但是這是怎麽回事？堂堂的巽王爺，跑我這兒純睡覺來了？

正狐疑，後麵冉雲舟帶了幾個親衛過來。聽說慕容厲睡下了，也不敢吵他，讓親衛在盈月館守著，自己回府了。

一路走一路琢磨——方才提到去自己府上歇息，爺本來是沒有意見的。為什麽提到香夫人，他突然改了主意？

☆、第31章恩義

第三十二章：恩義

慕容厲真的在盈月館睡了一天一夜，誰也沒理。第二天早上，韓續將傷兵全部安置好，想請示戰俘怎麽理，在盈月館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到他。

冉雲舟過來的時候，就見他還在外麵站著呢。韓續問：“他就一直這麽睡著？東西總要吃一點。”

冉雲舟看了他一眼，說：“他不太對勁，你自求多福吧。”

韓續倒是不以為意，這麽多年了，慕容厲什麽時候對勁過！

又過了半個時辰，慕容厲終於起床了。蕓娘親自去服侍，才見他肋間一傷口。好在有重甲相護，不是很嚴重。蕓娘趕說：“我讓人給王爺上藥。”

慕容厲隨便拿酒衝洗了一下，就不管了，穿上服徑自出來。韓續趕迎上去：“王爺，我部捕獲四百西靖兵士，如何置？”

慕容厲問：“什麽都要我教你，你幹什麽吃的？”

韓續一怔——這……您不說，我也不敢擅作主張啊！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慕容厲冷哼：“殺掉！”

韓續忙低頭：“是。”

平度關發了戰報到大薊城，慕容博知道他大勝，很是欣，又來函勉勵了一通。慕容厲本就沒拆開看，他要趕回大薊城。如今西靖遭此大敗，估計短時間是不能向大燕用兵了。正好集中力量對付太子。

盈月館的蕓娘擺了早飯，韓續跟冉雲舟都不願意跟慕容厲一起吃飯。但這時候沒辦法，隻得坐下一起。

慕容厲草草吃了點，立刻站起來。韓續跟冉雲舟也隻得立刻站起來，他說：“備馬，讓神機、神武營的兄弟們跟我走。”

一起出了盈月館，他們回營點兵，準備出發。冉雲舟麵帶狐疑——就這麽……直接離開？不去看一眼夫人？

但是不敢問。那位爺的脾氣，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慕容厲離開之時，帶走韓續，留嚴青鎮守平度關。嚴青的趨向於保守，擅守城。周卓如矛尖，尚主進攻。韓續膽大心細，可進可退。如今既然西靖邊患略定，當然就是派嚴青鎮守更為合適。

軍隊一路向大薊城行進，香香聽見消息，問冉雲舟：“王爺他們，沒事吧？”

冉雲舟也不好跟說什麽，隻是道：“王爺很好，夫人安心。”

到九月初，想是到了大戰前夕，慕容博在傳遞軍函的時候，也給蘇菁發來私函。也不知道上麵寫了些什麽，蘇菁捧著信件又哭又笑。隨後提筆，寫了洋洋灑灑十幾頁書信，由信使帶回大薊城。

信使臨走之前，問香香：“夫人有無什麽東西，需要小人帶給王爺的？”軍統的人跟慕容厲親自，稱他都不帶封號。

香香將自己為慕容厲的服都給他，信使問：“王妃娘娘可是寫了好厚一封書信，夫人不給王爺寫點什麽嗎？”

香香微笑著搖頭，道了聲謝。信使隻得去了。

寫了幹嗎呢，他本都不看。

大薊城，慕容博跟慕容厲並肩策馬，後是十幾萬將士，前是大燕的國都。城牆之上，太尉周抑怒道：“慕容博！你乃燕王長子，燕王隻是重病，你就要行謀逆之事嗎？！”

鬥的事，慕容厲不在行。依他的意思，一聲令下，直接就攻城了。跟你羅嗦，你臉大啊！

慕容博策馬上前幾步，仰城樓：“周太尉，請你說一句實話，父王到底怎麽樣了？”

周抑沉著臉，說：“陛下病重，一時不能理政。”

慕容博說：“父王病重，我數十次前往宮中探，都被太子的人阻攔。究竟是什麽病癥，連長子都不能前往探視？太子監國理政，我並不反對。但是第一時間派人圍我府邸，不允許本王自由出，是何道理？我五弟王府外圍滿太子耳目，又是何道理？”

周仰不說話，慕容博說：“這天地綱常，說穿了不過就是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然而如今君不君，臣何以臣？”

周抑終於也歎氣：“燕王突發重病，太子小心些，也是無可厚非的事。兩位王爺如今不也是安然無恙嗎？”

慕容博說：“人需自救，方能無恙。”

周仰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