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後，全組人馬整裝待發。

這場戲是個小重頭，程璃扮演的芝公主為躲追殺，深夜騎馬出逃，偏逢大雨，馬在河邊了驚，上有傷行不便，被甩下馬背，落河裏。

既要狼狽不堪，又要刻畫芝格的堅忍銳利。

組裏所有人，包括程璃自己，都沒想到的第一幕開場，會是這段高難度的。

程璃把手機給雲盈，轉走進雨裏。

皮發亮的純黑駿馬被馴馬師牽著，正甩頭打著響鼻，董憲最後問了一次用不用替，程璃還是果斷搖頭，“騎馬我練過，沒問題。”

誰也沒預料到雨來的這麽快，替沒在現場，趕來需要時間，而且程璃確實有自信，在馬上順了順，牽著走了兩圈，覺到是個溫馴的，踩住腳蹬，翻上馬。

雲盈跟劇組其他人一起撐著傘，站在雨裏擔心地盯著那道纖薄的黑影。

兜裏的手機震了好半天，雲盈才覺到，拿出來一看，是程璃的，來電人單單一個“許”字，通知欄還有好幾條微信。

雲盈雖然八卦，但從不會窺探程璃私事，沒打算接，但電話每隔幾分鍾就打來一次，擔心是急事，小心地按下接聽，沒等說話，聽筒裏就傳來一個略帶急促的低磁男聲：“你在哪兒？”

“我是程璃的助理，正在拍戲，您晚點再打來吧。”

男人沉默片刻，突然問了一句，“景外景？”

雲盈看了眼正在大雨裏往河裏跌的程璃，心髒直，說：“外景……”

電話立刻被掛斷。

雨勢持續，沒有毫減緩，馬略有些不配合，程璃ng了兩次，盡最大可能安著馬的緒，逐漸找到統一步調。

全早已，初秋的山中雨夜，氣溫驟降，牙齒有些打，但隻要董憲那邊喊下開始，就能立刻切換到芝的狀態，作幅度，微表，甚至眼神，都確自然，活就是書裏寫的那個人。

董憲披著大雨，盯監視，捕捉到剛剛程璃落水前，眼裏清晰傳達出來的執拗和果敢，暗暗點了頭。

“cut！過了！”

董憲一聲令下，程璃從淺水的河邊站起來，手腳都凍麻了，雲盈急忙跟著場記他們衝上去，七手八腳把拉起來。

回看了兩遍監視，董憲確認拍攝的畫麵都沒有問題，接下來就是配角追殺的戲份，程璃今晚的任務已經完。

他擺了下手，“雲盈，你帶先回車上暖暖，車裏有熱水。”

雲盈恨自己經驗不足，考慮不到位，連厚棉和發熱都沒有準備好，隻能給程璃裹件薄開衫，摟著往外走時，眼淚都下來了，“我先送你過去……”

程璃服浸了水，又沉又冷，骨頭裏都著寒氣，強忍著跟雲盈往外走，忽然覺得上一暖，扭頭去看，沈傾撐把大傘站在旁邊，把大披在上。

雨簾下，他淡淡擰眉，一張臉俊得過份，“小心著涼，我讓助理去準備薑湯了，等下給你送去。”

不等拒絕，人先走開了。

河岸旁邊就是影視城的高大建築，劇組保姆車停得稍遠，要繞過一個拐角，程璃全發僵，剛打著冷走到牆邊，拐角的影裏忽然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扣住的肩膀。

雲盈剛要驚呼，就被同樣站在影裏的裴奕一把捂住，“小妹子乖，別吵，都是自己人。”

程璃沒反應過來時，那隻手更用力地把帶到邊，罩在自己傘下，男人的溫一瞬近，自帶讓人心安的熱度，迅速驅散開的冷。

立刻就覺到是誰，但還是忍不住抬起頭去確認。

許擇遙一雙黑沉的眼睛比雨夜更寒，拉開停在側的商務車車門，把程璃輕輕推上去。

車暖氣充足，杯子裏的紅糖薑茶正在冒著熱氣，許擇遙扯掉上披的男款大，死死抓在手裏，回問：“服是誰的。”

雲盈被裴奕拽著，聽出了麵前這位就是剛才電話裏的人，本能地不敢頂撞他的威勢，老實回答：“沈，沈傾的……”

聽到這個名字，許擇遙微微瞇起眼，把大丟在裴奕上，一字字清晰人，“扔了，買件新的去還，順便告訴他，意不介意毀約換人。”

說完，冰寒的眸子轉向雲盈，“這是最後一次，如果再學不會照顧，你主走人。”

話音落下，“砰”一聲，車門合，把寒意和雨水都隔絕在外。

商務車緩緩開，兩兩相對的座位，許擇遙坐在程璃正對麵。

程璃沒問去哪兒，低下頭看看座椅和腳下越積越多的水，有點不好意思，“許總，你的車被我弄了，你看……”

本想讓氣氛輕鬆點，然而所有話戛然而止。

許擇遙一言不發，抓過座椅上扔著的一條薄圍巾，探拉近，把冰冷的手裹在圍巾裏麵，然後，包進他自己的掌心裏。

隔著圍巾，被灼熱溫籠罩的那刻，程璃心髒毫無預兆地狠狠一跳，砰砰衝擊著耳。

他低著頭，淺黑的頭發就在眼前，程璃想起那天在醫院裏指尖到的。

看起來這麽沉冷的男人，可其實一直以來，他總在那些悄無人知的時候無聲地著。

手暖得差不多了，許擇遙沉默地緩緩鬆開，拿掉圍巾，把桌上的紅糖薑茶端過來，放在手上，聲音低啞：“喝吧，不燙了。”

說完俯下，繼續去噠噠的鞋子。

程璃一驚，糖水差點翻了，趕忙往回，“許總，你——”

許擇遙按住的腳腕，抬起眼，沉聲說：“聽話。”

那雙黑峻峻的眸子，猶如不見底的冷海，又約滾著熾燙的巖漿，程璃一時看呆，被他施了咒語似的定在原位。

許擇遙快速掉的短靴，褪掉的棉，一雙腳凍得慘白，在車裏的燈下，恍如沒有溫度的玉石。

他再次把圍巾裹上去，而後抬起的小，把腳跟穩穩墊在了他的膝蓋上。

程璃本能地想躲，許擇遙仍然按住，“別！”

那雙白皙修長的手，男人的手，隔著圍巾的厚度，包在了的腳上。

從頭到尾，他半點沒有到的皮。

作也不存任何輕浮戲謔，盡管放肆，卻著沒由來的鄭重。

程璃臉上控住不住發燙，呼吸都快停了，怔怔盯著麵前這明明應該居高位，驕傲矜貴的男人，他正擰著眉，角抿，似在全心對待什麽價值連城的珍寶。

欣賞的演技？看重的前景？

就算在上再遲鈍，也知道沒那麽簡單了。

程璃抓杯子，努力想找話題，輕聲說：“我知道你……”

許擇遙豁然抬眸，眼裏錯雜著忍耐克製的，微，沙啞地打斷：“你不知道。”

你不知道……

那個秋天，跟現在同樣的季節裏，你曾用一截最普通的筆，把我從深淵地獄裏拖出來，給了我活下去的意義。

從那以後，磨心蝕骨的疼能忍住，神崩潰的極限也能熬過來。

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保護你，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