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窗簾遮住落地窗外銀白的月,寬闊的雙人大床上，林樊翻了一個，手朝床頭櫃了，摁亮手機遞到眼前。

０２：４７

拿著手機猶豫了一下，林樊手指，給自己設了一個早上６點的鬧鐘，順手把手機重新扔回到床頭柜上，了眉心。

好端端地怎麼就失眠了呢。

現在已經可以預見明天去宋簡的生日宴時，頂著兩個熊貓眼，那丫頭會拿什麼挖苦自己了。

林樊一向嗜睡，很有失眠的時候，到了這會兒還沒睡著，基本上也就放棄治療了，索抱著個枕頭盯著天花板發獃。

睡在一旁的人有些不安分，忽然開口，聲音沉穩克制，完全無從分辨是否清醒，「那你想怎麼辦？」

林樊側頭看了一眼，邊的人呼吸均勻，雙目閉，沒有一點醒來的意思。原來是在說夢話。

看看，都給人到什麼份上了，在夢裏還跟航空公司的人理論呢。

林樊抬手遮住眼睛，輕輕舒了一口氣。人要是倒霉，真是喝涼水都要塞牙，坐個飛機也能趕上急迫降，不但無法按時抵達目的地，還要和別人在一張床上。好在和一起出差開會的同事人不錯，對於這種在陌生城市睡一晚再繼續飛的事完全沒有一點抱怨。當然，也許都抱怨在夢裏了。

林樊這麼想著，又翻了個，背對著已經不再說話的同事，準備最後一次嘗試著催眠自己，還沒等閉上眼睛，扔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亮了亮。

「聽說你坐的航班因為天氣原因迫降啦？」

這幸災樂禍的語氣，林樊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宋簡。

反正也睡不著，林樊拿著手機慢慢地打出一行字：你怎麼知道？

點擊發送。

那邊的消息幾乎是秒回，林樊甚至能夠想像得到宋簡是怎麼張牙舞爪發微信的，「之前和你說過的那個，我哥的校友，剛才打電話給我哥說他明天可能會晚點到，我掐指一算，呦呵，這不和你一個航班麼，怎麼樣，有緣吧？」

有緣個Ｐ，有緣也是孽緣。

夜朦朧，大晚上也沒有人看見，林樊翻了個白眼，摁滅了手機。

宋簡是林樊的大學室友，因為同城，兩人大學時又相得不錯，畢業這麼多年還一直保持著聯繫，常常忙裏閒一起約出來吃個飯唱個歌，算是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宋簡人長得漂亮，家世也好，加上格討喜，上大學的時候就是寢室里人緣最好的，男朋友換得比換服還勤，和這種面癱心冷的人比起來，圈子不知道要大多倍。

可能是因為自己邊一直是人環繞，看林樊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實在太可憐了，宋簡整天攛掇找男朋友，到了現在，這攛掇已經從言語催促轉化為實際行了，三天兩頭地給介紹男朋友。林樊礙著面子不好推，著頭皮見了幾個，雖然一個都沒，可反而更加激發了宋簡做紅娘的熱，介紹的一個比一個高端，一個比一個優秀，搞得林樊自己都覺得，要是再找不到男朋友，就是對不起宋簡、對不起廣大人民群眾了。

這回也是一樣，電話里只說哥宋墨有一個什麼華人校友要回國了，要在生日宴上介紹給林樊，好好把握機會。林樊本來是沒什麼興趣的，可看到宋簡說哥的那個校友也乘坐這班飛機，不僅想歪了一點。

沒準就是和那勞什子校友八字不合，這才把飛機方得上不了天呢。

正胡思想，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竟是宋簡那廝不死心，直接將國際長途打了過來。旁邊的同事睡得很沉，林樊不好意思吵，翻坐起來，趿拉著鞋子披了件服，開門走了出去。

「姐，你知不知道我這邊是凌晨三點鐘？」林樊一隻手舉著手機，回手帶上門，靠在了酒店的牆壁上。夜半時分，大理石的牆面微微滲著涼意，林樊裏面穿著長睡袍，肩上只披了一件長款的風，頭髮也蓬蓬的，看起來很不像樣。不過大半夜的也不會有什麼人出來，也就沒在意。

那邊宋簡卡殼了一兩秒，接著笑呵呵地為自己開，「我看你微信回的那麼快，就忘了你時差來著，這麼晚還不睡……林樊，你現在在哪兒呢？！」

拓麻的還能在哪兒！

林樊一隻手抓了抓掉在眼前擋住視線的頭髮，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酒店走廊。」

「嘁，一點趣都沒有。」宋簡在那邊毫不掩飾鄙夷之，要是換做，可不會老老實實地在酒店睡一宿，最好能找到一個酒吧，了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嗯，深、徹底地了解一下。

林樊早就被鄙夷習慣了，這會兒也沒往心裏去，只當耳旁風，剛要開口說話，就聽見不遠的電梯「叮」地一聲。

這一整層都是因為航班延誤被安排在一起的旅客，林樊想也許是有人和一樣睡不著，下意識地朝那邊看了看，很快，一雙長就出現在了視線里。

那人一米八幾的個子，材勻稱、氣質清疏，從林樊這個角度看正是逆著看不大清楚，一隻手在卡其長的口袋裏，一隻手提著個２４小時便利店的袋子。大約是注意到了走廊里還有其他人，那人自然地朝這個方向偏了一下頭，很快又扭了回去，轉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雖是看不大清楚，但林樊還是覺到了那向的目疏冷清寒，一時間有些恍惚，忘了說話。

「林樊？林樊！」電話那端的宋簡有些不耐煩，「你不是在酒店走廊麼，怎麼不說話了？」

林樊這才緩過神來，應了一聲，抬手了眉心，低聲音道：「你沒事我就掛了，明天還要趕飛機呢。」餘掃到剛才那人，對方已經停下腳步開了門。

大半夜的吵得人不得安寧，林樊是脾氣好不說什麼，可宋簡也知道自己理虧，加上林樊趕回來又是給自己慶生，這會兒也不好意思胡攪蠻纏了，又說了幾句，便撂了電話開會去了。林樊也關了手機，回頭打開了門，準備利用最後一會兒抓時間瞇一會兒。

走廊響起利落的關門聲。

手剛搭上門把手的林樊不又偏頭朝走廊那端看了一眼。

應該沒看錯。

林樊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地見他，不過既然那人看到了卻沒有打招呼，不是沒認出來就是認為沒必要吧。林樊躡手躡腳地進了門，悄悄下外套躺回床上，直地躺了一會兒，翻嘆了一口氣。

「睡不著？」後的黑暗裏忽然傳來沉靜的聲音。

林樊嚇了一跳，轉過去藉著窗簾兒過來的那一點線看了看，正對上同行同事的一雙淺茶眼眸。

「我把你吵醒了？」林樊有點不好意思，興許是剛才在走廊里的聲音太大，到底還是吵到人家了。

「沒有，做了噩夢，就醒了。」黑暗裏的聲音有一些心有餘悸的飄忽，「有心事？」

算起來這同事還算是林樊的校友，只是早兩年畢業，為人清冷，不喜與人深，平日裏多數時間獨來獨往，更別提主同別人聊天了。林樊聽見說話有點驚訝，轉念一想，大概是因為剛做了噩夢，也比較緒化，想找個人說說話吧。夜晚總是人更加脆弱一點。

不過這確實不算什麼心事，就是沒想到會遇見他，更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遇見他吧。林樊有點後悔，左右已經出門了，方才就應該去樓下買點安眠藥來吃，剛才好像看到那人手上提著的袋子裏夾著一個藥店的袋子了。

「不算是心事，就是方才出門見了一個人。」林樊抬起手臂枕在腦袋下面，著窗簾頂上那一點點隙，今天晚上的天氣很好，星星也看得清清楚楚，夾在那條窗裏不上不下，很亮眼，「我以為他不在，沒想到他回來了。」

這話說得實在模糊，那同事沉默了一會兒，才接了一句，「他也住在這間酒店？你知道，我剛才聽到了開門的聲音。」

林樊點點頭，也覺得有點巧，「嗯，在走廊那邊。」

「天亮以後要去打個招呼嗎？」畢竟還不知道飛機什麼時候才飛，算算打個招呼的時間還是有的，況且，覺得，以林樊這個反應，口中那個人在心裏的地位應該不一般。

「不去了。」林樊很快就回絕掉了對方的建議，他剛才又沒有認出來，幹嘛再到他面前刷存在。反正那個人頂多是回國辦事，早晚還要走的。

睡在一旁的同事沒再說話，淺茶的眼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