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想跟他喝。」
一經提醒,姚志華有點懊惱了。
試想,小妻爬牆,偏偏找了個黑人,這種奇恥大辱,馬長林恐怕不希有人知道,這陣子離婚的事就夠讓他丟臉的了。
如果不是大刺激借酒澆愁,肯定也不會跟姚志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傾訴。
「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江滿十分好心地安他,「這事傳出去,馬長林要是咬上你,賴你說出去的,中文系廣大師生也不能怎麼著你,人家頂多說,這個姚老師看著老實,謙謙君子人不錯的,原來骨子裏是個八婆啊,堪比農村長舌婦了。」
姚志華:「……」
姚志華:「你說我招誰惹誰了。早知道不跟你說了。不對,早知道我都不敢管他了。」
「誰你跟他摻和。以類聚,不難懂的道理,人家還以為你跟他一路貨呢。」
「沒有。」姚志華笑嘻嘻舉起一隻手,發誓狀,「整個滬大中文系,誰不知道咱老姚是妻管嚴啊,聽媳婦話的三好男人,脾氣好、態度好、服務好……」
話沒說完就被踢了一腳,趕住行兇的,自己訕笑。
「你說嚴小絡這是想出國?」姚志華問。
想想還真有可能,八.九十年代,出國對於有些人來說,簡直是人生理想夢寐以求,出國就是時髦就意味著某種功。
然後歷史事實證明,絕大部分人出國都混的不怎麼樣的。那個年代能出國的也有普通老百姓,好歹都是有點資源能耐的,同樣的能量,放在國混到兩千年之後,基本都能混個功人士。
然後屁顛屁顛跑去國外,有一些混得不如意混不下去,又輾轉回到國,卻已經錯過了最佳的發展機遇。這些江滿當然是知道的。
「隨去吧,人家都已經找好下一塊跳板了,馬長林這時候要還有點腦子,趕及時止損吧,這麼糾纏下去除了給自己添噁心,還有個屁用。」江滿搖搖頭,「好歹他還有兩個孩子呢,他要是一人沒孩子,他去宰了嚴小絡我都懶得說,然後殺人償命,一起給人類消除兩個敗類。」
「所以我今晚也沒忍心不管他呀。」姚志華頓了頓,品評了一下及時止損這個詞,記得當初談論姚香香,江滿就說過的。
可惜說的容易做的難,比如姚香香就沒能及時止損,一頭扎進去扎得還猛。
「這種人有天收。我以前是不相信因果報應,現在我寧願相信。」江滿停了下,很多事,諸如鬼神因果之類,以前誰要跟說能穿越,肯定罵那人神經病。
「你就說嚴小絡吧,弄了個黑人哥們,覺得找了塊好跳板,打算著出國,就能走上人生康莊大道了?說難聽的,這年頭來地混的外國人,既然這麼久了都共築巢了,也不像專門來旅遊的,又是個黑人,很多都是在國外底層混不下去了,上國發展機遇好,才跑來的,這種的就算帶出了國,以為能有什麼好呢。還是那句老話,自不夠強大,人離鄉賤,別看在滬城條件優越,出了國指不定怎麼樣呢。」
「是這個道理。」姚志華自己點點頭,「改天馬長林要是還找我聊天喝酒,我就這麼勸勸他,及時止損,給自己留條老命把孩子養好了,不然他就真的廢了,專心把一雙兒養好,興許孩子還能原諒他一些,老了還能善待他。」
半個月後,馬長林和嚴小絡辦理了離婚手續。一年半以前兩人領證,當時是怎麼個甜景,景依舊。
從民政局出來,馬長林看著手裏綠的小本子,愣怔半天,回頭看到嚴小絡從臺階上慢慢走下來。馬長林狠狠地了嚴小絡一掌。
嚴小絡捂著臉也沒吭聲,默默挨了這一掌。
然而就像江滿說的那樣,世上沒有不風的牆,嚴小絡爬牆的事,姚志華不說,也照樣有人知道,尤其嚴小絡離婚之後,跟黑人男友的來往就大膽起來,反正也無所謂了,很自然就會被更多人知道。於是沒多久就傳出來了,先從單位那邊傳過來的。
姚志華下班回來,就忙著跟江滿講。說現在學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而且馬長林自己現在也沒怎麼瞞住。
「他除了跟我,他那段時間不是氣得不行嗎,還跟別的同事說過,反正就是意難平唄,說嚴小絡卑鄙下賤騙了他。」
「不是……」江滿看看他,「姚老師,您那天還說我幸災樂禍,您現在這是高興個什麼勁兒呀?」
「不是我傳的。」姚志華笑,表有點得瑟,「這麼多人都知道,跟我沒關係。」
姚志華鬆了口氣,你看,不是他傳出去的。
然而這綠帽子就算在滬城,這個年代還是有些太吸引人眼球了,馬長林那段時間差不多就了「奇恥大辱」的代名詞,見人都想躲著走。
等到家屬院私下議論「一報還一報」的時候,嚴小絡在單位越發不好獃下去,後來聽說辭了職,宣稱要跟黑人男友去米國。
然而黑人哥們虛晃一槍,跟嚴小絡玩了幾個月之後,主說本沒有能力給擔保去米國,就突然閃人了。嚴小絡狼狽傻眼之餘,很快又結識了一個港子,跟馬長林年紀差不多,之後聽說藉著港子的關係去了港城。
馬長林自己帶著兩個孩子生活,消沉了一段時間,倒是把心思放在兩個孩子上了。
然而他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倆孩子,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能湊合則湊合,家裏日子反正不可能井井有條了。
據馬秋汝說,爸居然神奇地學會了煮粥和炒蛋,還會燉大鍋菜,餅子饅頭就只能靠買。就是叮囑了好多遍,爸晾出來的服還是皺的。
中秋節江滿又稍微忙碌了一陣子,麵包店按照以往慣例做月餅,這些年「小公主麵包房」的月餅也賣開了,吃了都說好,偏偏店裏也就保持那麼個規模,現烤現賣,很多人到了節前要排隊買。
店裏忙起來,人手不夠,家裏有黃阿姨帶孩子,江滿就自覺去店裏認真呆了幾天,要知道平常這個老闆可以好幾天不面的。
到農曆八月十四,中午飯一過,所有的月餅都賣了,就跟店長小張講,明天放假,歇業一天,老家遠的回去過節是來不及了,大家都出去玩兒去。
「下午先別急著放假,你們還不能就懶著了。」江滿笑道,「咱們自己個還沒有月餅過節呢,我家都沒有,我們家姚老師單位過節發了幾斤月餅,跟我們的一比簡直沒法吃。」
「姐,我們這一個來月,要是多雇幾個臨時的幫手,多做,敞開了賣,能多掙不錢呢。」江滿的徒弟小陳說。
小陳在店裏幹了兩年的麵包師了,他實在不明白,人家別的店裏每到這個時候就會請好多臨時工人做月餅,加班加點連夜干,也要充足供應,保證顧客隨到隨買,畢竟掙錢的事哪還有不幹的。
可他們家這位老闆姐姐呢,毫不為所,店裏月餅烤不上賣的,尤其到節前這幾天,很多顧客來晚了就買不到,慕名而來,失而歸。
「飢營銷,懂不懂?你看現在周圍也開了好幾家麵包店、點心店,就沒有比我們家生意好的,有人排隊別人就會覺得肯定是我們家的最好吃,再說臨時請人手不一定靠譜,砸自家牌子得不償失。」
江滿笑著招呼幾個麵包師和營業員,「下午再辛苦一把,我們自己專門做點兒,按大家口味、每個人需要多統計一下,統統都算店裏發給大家過節的,工料我們自己吃。」
然後下午四點多鐘,拎著幾斤新鮮出爐的月餅回家。
到家一看,姚志華去了趟菜市場,也不知道怎麼被人忽悠的,買了一條特別大的大草魚回來,掛在自行車前邊把手上,魚尾都快拖地了,喜滋滋弄回家來。
江滿看了看,有點無語。
「你買這麼大魚乾什麼?不要錢了?」
「吃啊,這魚多好啊,這種魚上都是大刺兒,刺也不多,怎麼吃都好吃。」
江滿呵呵一聲:「我看又是讓人忽悠的吧?」
「沒,我是誰,誰忽悠得了我呀。」姚志華傲了一下,「不是魚販子,就在市場邊上一個漁民老頭賣的,賣的都是各種雜魚,說他們自己在江里捉的,不信你看看,我認得,養的魚它不是這個樣子。賣魚的說可以切段賣,我尋思大過節的,買魚買半條算怎麼回事啊。」
「那你就買這麼大一條?」魚放在塑料盆里,家裏最大的那個塑料盆,一條魚擔在上邊兩頭放不下,江滿用腳尖踢了一下,「這不得有十幾斤?你長幾個肚子。」
「十六斤八兩。」姚志華說著,自己也覺得太大了點兒,他們家算上保姆黃阿姨,五口人吃飯,還包括一個吃餅乾喝的。
然而很快他又理直氣壯道,「大過節,買這大魚多吉利呀。統共十六斤的魚,收拾乾淨去了臟,也就十來斤了吧?我們今晚燉著吃一頓,剩下的都給它做魚丸,放冰箱裏,倆小孩都喜歡吃。」
買都買來了,黃阿姨做魚丸丸不拿手,江滿只好任命地等著幹活。不過前期的理工作……看看那麼大的魚,瞥一眼姚志華:「你先把它收拾好了,弄好了我再做魚丸。」
「睿睿呢?」
「黃阿姨抱下樓玩了。」江滿催他,「你趕的,這天氣魚可不能放,不趕快理就該不新鮮了。」
雖說已到中秋,可秋老虎還燥熱得很呢。
「我弄就我弄,咱幹活又不外行。」姚志華一邊自吹自擂,一邊去拿了菜刀,廚房菜盆放不下,乾脆就在衛生間拿兩個塑料瓶,大大的魚在不夠大的盆里躲閃騰挪,開始理那條魚。
暢暢放學回來一頭,哈地一笑:「爸,你把哪裏的魚給捉來了?」
「哇,買這麼大魚。」隨後跟進來的馬秋汝咋舌。
暢暢:「我在書上看,什麼東西了都得渡劫,說不定渡劫失敗了的,才讓人給捉住了。」
「那你是沒在我姥姥家呆過。」馬秋汝得瑟,「有空帶你去我姥姥家玩幾天,他們村裏出海的漁船,有時候捉到的魚都跟小船那麼大。」
暢暢:「我在海洋館看過海豚和鯊魚,反正比我爸爸都大。」
「菜場里有時候有賣大金槍魚,都跟你爸爸那麼長,比一頭大豬還重。」江滿比劃了一下,笑道,「下次買一塊,回來給你們做煎魚排。」
姚志華在那兒費勁地收拾大魚,一大兩小三個人,就在衛生間門口說笑評論。姚志華忍了忍,扭頭抗議:「你們說魚就說魚,別老拿我比行不行!」
三人:「哈哈哈哈……」
姚志華:「還笑!過來幫我放水。」
倆小姑娘笑嘻嘻去房間寫作業,江滿給他放水洗魚,去鱗鰓去臟,弄乾凈了剁段,黃阿姨抱著睿睿回來,預備做晚飯,就拿了一段去燉。
「黃阿姨,燉一段大的。」江滿轉頭去暢暢房間門口馬秋汝,「馬秋汝,我聽你姚叔叔說你爸沒在家,今天請假了?你回頭你哥一聲,晚飯來我們家吃吧,你們自己別做了。他要不好意思來,你就說你姚叔買了一條大魚,吃不完找人幫忙呢。」
馬秋吾放學被了來,粳米粥,白饅頭,燉大魚,糖醋小排骨,再炒個瓜豆和青椒土豆。
魚燉好了盛出來一半,剩下一半放干紅辣椒再燉一燉。燉出來的魚雪白膩,十分鮮,連姚小二都吃了小半碗,江滿給他挑好魚放碗裏,他就抓著筷子自己吃。
「媽媽,你說睿睿每天吃飯那麼香,吃的也不啊,怎麼好像還瘦了?沒有以前胖了。」暢暢看著姚小二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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