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的，

“今兒第一次喝酒？”黑暗中，靳川的音聽著尤其低沉。

分明是一個問句，但他語調太平，整段詞句毫無起伏，又更像是不需要得到答案的陳述句。

朵棉滯了幾秒鍾，默默的：“……嗯。”

“能啊。”他皮笑不笑。

“……一般吧。”幹地回。

“以後給我滴酒不沾。”

“……”嗯？眨了眨眼，有點詫異地抬頭看他。

靳川不耐煩，“聽見沒有。”

聽倒是聽見了。不過，你這語氣是不是有點太奇怪了點……

朵棉心裏升起一異樣，微皺眉，遲疑了幾秒鍾才回答：“我現在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會注意的。”

靳川最後把朵棉送到了家的單元樓下。

他把煙點著，目送那道纖細人影兒消失在樓道拐角，轉走了。

家裏黑漆漆的。

朵棉鞋都沒換就跑進了臥室，打開窗戶朝下張。

靳川的背影在黑暗中遠去，融夜。

“……”關掉窗戶坐回床上，聽見手機響了。

朵棉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張曉雯。

“喂。”

“你到家了嗎？”聽筒裏，好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

“嗯，已經到了。”朵棉笑笑，“你別擔心。”

張曉雯聞言鬆一口氣，“剛才靳川給我打電話說你喝多了，把我嚇得夠嗆，後麵又說你清醒了……對了朵棉，這大晚上的，你怎麽會和靳川在一起啊？”

“之前我幫過他一個忙，他請我吃飯。”

“原來是這樣，反正你安全到家就好。”張曉雯頓了幾秒，語氣有點猶豫：“你之前不是說，靳川有個朋友？你們這樣單獨出去吃飯，他朋友不會生氣麽？”

朵棉眸閃了閃，笑了下，角的弧度微僵，“……好像是不太合適，以後我會注意的。”

“嗯。”

沒過多久張曉雯那邊就掛斷了電話。

朵棉發了會兒呆，甩甩頭，拿起換洗進浴室洗澡。

也不知是怎麽的，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心理學書籍。上麵說，你缺什麽，就會被什麽所吸引，原因是人潛意識裏總想要達到“圓滿”。

所以才說最吸引月亮的，是太。

海子不也說過嗎——你來人間一趟，總得見見太。

朵棉鬼使神差地想：大概是見到了。

*

那個堪稱恣意瘋狂的夜晚，在朵棉半醉半醒的腦袋裏紮了。以致，在之後連續一周的時間裏，手機音樂播放裏循環的歌，都是GALA樂隊的《追夢赤子心》。

甚至還把整首歌的歌詞，抄在了一個本子上。

世上好聽的歌，數不勝數，能與人靈魂產生共鳴的卻。朵棉欣賞這首歌傳達出的神力量，一種自由的，張揚的，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特有的抱負和理想。

這就是那晚靳川送給的“禮”。

不可一世，不畏世俗。

亦如他這個人。

九月末，第二天就是國慶假期，全校浮躁，從高一到高三基本都於“無心學習”狀態。晚自習的下課鈴一響，陸易直接跳到了板凳上，揮舞著校服，高呼：“放假了！”

呼聲如號角，引得全班炸式沸騰。

張曉雯把剛買好的幾本小說塞進書包裏，興衝衝地問朵棉：“假期怎麽安排的？”

朵棉癟了癟，有氣無力道：“我媽給我請了家教老師。”

“家教？”張曉雯皺眉，“你不是在補習機構上課麽？為什麽還要請家教？”

朵棉說：“我們小區有個和我一樣讀高三的學生，把《高等數學》都自學完了。我媽聽說之後就給我找了個家教老師，要我也提前學。”

聞言，張曉雯一口老噴出五米，“也就你這麽。換我媽這樣，我非得跟大吵一架不可。”

朵棉無奈地尬笑。

兩人又東拉西扯閑聊了幾句。

張曉雯跟幾個順路的生一起走了。

前排，正在寫作業的陸易回過頭，嘖嘖歎，“朵棉，照你媽這德行，你的未來從吃喝到拉撒該不會被全全包幹吧？”

朵棉想翻白眼，拿食指了陸易的肩，“大哥不要笑二哥，都差不多。你媽不也是這樣的麽。”

陸易被生生噎了下，歎氣，“唉，難兄難弟。”說完，十分自然地手，了茸茸的腦袋瓜。

“唉。”

“為了表達我對你的深切同，我決定晚上帶你這隻菜吃。回家上線你。”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好嗎？以現在的水平，誰帶誰還不一定吧……朵棉額頭下一滴冷汗，剛要反駁，卻聽見背後忽然“哐當”一聲。

悉的“靳大爺式”錯凳子。

背後，靳川臉很淡，單手拎起書包撂肩上，冷冷看了眼朵棉在陸易肩膀上的白生生的指頭，又冷冷看了眼陸易放在朵棉腦袋上的手，最後收回目，麵無表地走了。

“……”兩人莫名其妙。

是錯覺嗎？

怎麽覺這位大爺有點生氣……誰招惹他了？朵棉狐疑地撓了撓頭。

國慶長假開始了。

朵母給朵棉請的家教老師是一個知名高校的研究生，長相清秀，穿著樸素，隨時都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陳舒彩。一看就是尋常人家出來的老實孩子。

陳舒彩很聰明，績優異，也很有耐心，朵棉和相得非常愉快。

每天的課程照常上。

閑暇時間，陳舒彩會跟聊一聊大學生活。

“大學和高中不一樣。大學相對來說比較自由，每個人除了學習之外，還可以參加很多自己興趣的社團，在那裏，你會遇到很多跟你誌同道合的朋友。”

朵棉對陳舒彩口中的‘自由’充滿好奇，“那你參與了哪些社團？”

不知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陳舒彩笑了下，回答道：“電競社。“

朵棉怔住，“電子競技？”

“對。”陳舒彩的笑容有些靦腆，“我小時候是學彈鋼琴的，所以我的手速天生很快，我大學那會兒，正好是某個遊戲最巔峰的時期，我玩兒那個比較有天賦，個人也很喜歡……大二那一年，還有一個職業戰隊聯係過我。”

“哇。”朵棉睜大了眼睛，“我幾乎沒見過電競行業有職業選手，你好厲害。那你後來去那個戰隊了麽？”

“……”陳舒彩搖了搖頭，眼底有難以掩飾的失落，“我爸媽……對電子競技這個行業不太了解，所以並不支持。他們覺得，我績還不錯，不能因為打遊戲這種事耽誤了自己的前途……”

“他們覺得？”朵棉皺眉，“前途是你自己的，為什麽不能讓你自己決定。”

陳舒彩苦笑了下，然後給出的回答，很文藝：“可能，我缺為了夢想去對抗全世界的勇氣。”

所以選擇妥協。朵棉在心裏幫陳舒彩補完這句沒出口的話。

今天的高數容上完了。

陳舒彩走出臥室，去跟守在外麵的朵母流朵棉的學習況。

朵棉沉默幾秒，拿出手機，進微博，點開MYS戰隊的方微博界麵，手指翻，找到那條點讚量最多的容。

我們的世界引力之強，連都會彎曲。

再往下，找到那條熱評：去年Broken為了SLI烏克蘭邀請賽放棄了高考……

忽然歎，世界上像陳舒彩的人，數不勝數，Broken卻隻有獨獨一個。

看著屏幕，朵棉怔怔的有些出神，就在這時候，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嚇一大跳，看眼來電顯示，是一長串陌生號碼。

猶豫片刻後，接起來，試探的語氣：“……喂？”

令朵棉萬萬沒想到的是，下一秒，聽筒裏傳出了沒什麽語氣的三個字：“在哪兒。”

是靳川的聲音。

Chapter18

朵棉愣了足足三秒鍾，才反應過來，回答：“……家。”

“出來。”

“……什麽？”出哪兒來，出來幹什麽……您很這種每次一開口就把人弄懵的覺嗎……

“我就在你小區大門口。作快，我不喜歡等人。”靳川說完就掛了電話。

臥室裏，書桌前，朵棉著手機簡直快風中淩。

靳川居然跑家小區門口來找？什麽況？他居然記下了家的地址？而且，這位大爺到底是有多閑，放個國慶都要來欺一波？

蛇病啊。

皺眉，糾結好一會兒才拿起鑰匙走出臥室。

朵母正和陳舒彩坐在客廳沙發上聊天，看見朵棉出來，問道：“怎麽了？”

朵棉幹笑了下：“我同學有事要找我，我得出去一趟。”

朵母聽完就皺起了眉，“你功課做完沒有？”

“今天的已經做完了。”

“陳老師給你布置的高數題呢？”

朵棉頭垂得有點低，頓兩秒，“回來就做。”

“不行。”朵母一副沒得商量的語氣，“這個國慶我本來就沒給你安排玩兒的時間。九月份的月考，你年級排名下了好幾名，再這樣下去怎麽得了？你玩心大，沒有克製力，媽媽就要幫你克製。”

“……我同學就在小區門口等我。”朵棉覺得很無力。

“我說不許出去就不許出去。”朵母的表更加嚴厲，“哪個高三學生有時間玩兒？我問過你們班主任，想考B大的大數據專業，你至得讓自己的績在年級前十，自己看看離目標和夢想還差多遠。”

……算了吧。

B大，大數據專業……都是你們的夢想吧。

我不喜歡，不興趣的事，為什麽要為它那麽拚命？

朵棉垂著頭咬了咬瓣。原本不出去也沒什麽的，但這種形……深吸一口氣，態度堅持：“我今天該做的功課已經做完了，我覺得自己可以出去玩。”

聽完這話，朵母明顯一愣。

兒向來懂事又聽話，從小到大都對他們言聽計從，說一，兒絕不會說二。今天是怎麽了？

客廳裏有剎那安靜。

一旁的陳舒彩見兩人之間氣氛微僵，笑了下，聲打圓場：“阿姨，朵棉這兩天學習認真，作業的正確率也很高。雖然高三學習張，但是聰明孩子，適當放鬆和娛樂是有好的。您就讓去吧。”

朵母看了眼陳舒彩，又看了眼杵在跟前的朵棉，表有些鬆。

朵棉還是低著頭，沉默裏著倔。

數秒鍾後，朵母抬頭看了眼客廳牆上的掛鍾，不怎麽願道：“現在是下午三點，晚飯之前必須回來。”

“我知道了。”朵棉臉上綻開一抹笑，看眼陳舒彩，形朝說了兩個字：謝謝。然後小跑著一溜煙兒地出了門。

陳舒彩目送那道背影離去。

朵母嘀咕，“這孩子最近怎麽了。”

陳舒彩笑道：“阿姨，偶爾還是應該問問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小孩子嘛，除了喜歡玩還能喜歡什麽。”朵母毫不以為意，擺擺手，“聽大人的話總是沒錯的。”

陳舒彩笑了下，沒有再說話。

*

朵棉遠遠就看見了站在家小區外頭的高大影。大下午，太明晃晃的，那人一深運裝，長修長又筆直。

長那麽高是要和電線桿一較高低嗎。

朵棉在心裏暗地diss。

走過去，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往回收，“哈嘍，找我幹什麽呀？”

靳川盯著笑彎月牙的一對大眼，不鹹不淡來了句：“見我至於這麽高興麽。”

“……”高興跟見你有什麽關係啊喂。

朵棉被他嗆了下，調整調整麵部表，接著道：“請問有什麽事。”

“你忘了件東西。”他語氣懶洋洋的。

“嗯？”狐疑。忘了什麽東西？自己怎麽不知道？

靳川沒說話，抬手遞過來個什麽。

朵棉垂眸一看，是一本語文練習冊和三張模擬試卷。囧。差點忘記自己要幫這個大爺寫作業寫到高考畢業的事……

“胖丁說，這些容都是做完自己修訂，都有標準答案的。”朵棉試著解釋。

“嗯。”

“……如果不想做的話，也可以直接照著答案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