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夾雪突然就下了起來,又冷又,這一定是冬天裏最難忍的天氣。
沒帶傘,上的棉襖沒有帽子,圍巾也忘了戴,雨中的冰凌子掉領,冷得林西後背一僵,忍不住就是一個哆嗦。
聖誕節快到了,街上到張燈結綵,每走十幾米,就能看到一個穿著聖誕老人服裝的人在發傳單、送禮。
就近拿了只路邊派發的劣質紅子,隨手掉了手上吃過烤麵筋留下的油漬。
哎,吃完才發現紙巾也用完了,今天真的有點出師不利。
狼狽地回到家,洗完澡換了乾淨的服,進房前發現,那隻過手的紅子被帶回了家。油漬在子前端留下了幾個深紅的印記,看上去髒兮兮又皺的。
在西方的傳說里,每年的12月24日晚上,聖誕老人會駕著九隻馴鹿拉的雪橇,自煙囪進屋,將禮塞進床頭的紅子裏。
林西輕輕一笑,隨手把子放在床頭柜上,心想:如果真的有聖誕老人,麻煩先賜一個男朋友差吧。
林西臨走看了一眼子的size,又想:要是真的能送來,就直接放床上吧,這子太小了,怕是塞不下。
披著毯,用電腦看電視劇。這是最近一直在追的一個推理懸疑劇,全程案件,氣氛張,林西整個人一團,眼看著兇手就要呼之出,突然,屏幕里飛過一條毫無關係的彈幕。
【張大華,提前祝你聖誕節快樂,我你。】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個人開始表白,後面突然沒完沒了跟了近百條,生生把屏幕給刷白了,林西最關注的、兇手的臉也被擋住了。
「靠——」只是想安安靜靜看個劇,要不要這樣?看個推理破案的劇都要發狗糧?
林西憤怒地關掉了電腦。
爬上床準備睡覺,睡覺刷了刷手機,發現一條通知。
某乎被人邀請去回答問題。
林西點進去一看,標題赫然是「30歲,沒有談過,沒有做過,是一種什麼樣的驗」?
林西把屏的手機都打出了噼里啪啦的聲音。
【驗個球。滾。】
30歲如果還嫁不出去怎麼辦?那寧可去死。20歲的是這樣回答的。
那時候完全沒想過自己會為困難戶。畢竟30歲是那麼遙遠的數字。
如今的林西,無病無痛到了當年覺得遙遠的年紀。從來沒有談過,每年過節都在送紅包,伴娘做了N次。最怕去醫院做婦科檢查,醫生在檢查之前會問有沒有男朋友,有沒有/生活,一聽說都快30了還沒有/生活,眼神就瞬間充滿了同。
供上了房,買好了車,給自己買了各種保險,有點屁癥狀都要上醫院,默默存了不錢,一邊說著真一定會來的,不願將就,一邊一副要孤獨終老的樣子。
林西憤憤地想,如果這輩子還能有孩子,一定TA高中就早,不,初中就特麼得早!
好不容易有了點睡意,手機吱吱吱就震了起來。
爹媽在電話那頭苦口婆心地說:「西子啊,你大姨的高中的同學的鄰居的舅媽的兒子有個同事,我瞅著和你合適,你回來見見唄?」
林西頓了頓聲,問:「不結婚不行嗎?」
「西子啊!你聽媽說,你這不還有幾天才到三十?還有希。最近多相相,說不定下個月就能結婚了,一結婚就生孩子,媽還年輕,還能幫你們帶……」
「媽——」林西打斷老媽:「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父母異口同聲的驚訝聲音,幾乎要把林西耳震破:「帶回來啊!!西子!」
「還得過一陣兒。」
二老困:「為什麼啊?」
林西角勾起一抹笑意。
「等他離婚了,我一定帶他回來,放心哈。」
話音剛落,林西就聽見聽筒里傳來父母激的捶桌聲:「……吾兒啊!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不結婚也沒事爸媽養你啊!」
「……」
一覺睡到鬧鐘響,快速穿戴,拉著8公斤重的工作用行李箱就出門了。
天還沒亮,路上只有環衛工人的忙碌影。
這就是林西,一名婚禮跟妝造型師。和大學學得專業八竿子打不著,誤打誤撞進這一行,一干就是六年。雖然生活不順利,事業倒是有點就。在這個圈子裏也算小有名氣。
今天跟的新娘不是別人,是林西大學的同學,校花蘇悅雯。
得知這麼晚才結婚,林西倒是有些意外,畢竟那麼,在校的時候追的人就能從學校南門排到北門。
一整天都在忙,到了酒店,舉行完儀式,蘇悅雯換上了敬酒服,林西麻利地給換著造型。
五星級酒店的休息房間寬敞而安靜。蘇悅雯坐在妝鏡前,直的背脊和脖頸,讓看上去如同一隻將要舞蹈的白天鵝。
微微勾,自鏡子裏看向林西。
「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蘇悅雯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林西手口並用掰著發卡,扯著角自嘲一笑:「總不會是想老同學了吧?」
「想看看三十歲沒談過的人,有什麼不同。」
蘇悅雯說完,見林西臉有轉黑趨勢,又道:「開玩笑的,其實,我就是想問問你。」
「……嗯?」
「既然當年都那麼臭不要臉地追他了,為什麼沒有追到最後?」
林西手上微頓,下一秒,毫不客氣地拿發卡扎了蘇悅雯一下,低垂著眸子,彷彿不是故意一樣,繼續挽著手上的秀髮。
「反正我說是誤會,也不會有人信了。」
「每個追求失敗的,都這麼說。」蘇悅雯抬頭:「你知道嗎?他今天也在。」
林西聳了聳肩:「So?關我什麼事?」
別好髮飾,為蘇悅雯搭配敬酒服的髮型就完了。林西往後站了站,拿起鏡子對著蘇悅腦勺,讓能從前後兩面鏡子裏看到髮型的全貌。
蘇悅雯扶著右鬢,左右偏了偏頭,對林西做得造型很是滿意。
「謝謝你把我打扮得這麼。我想,他看到應該會很後悔,怎麼沒有把我娶回家。」
林西舉著鏡子,一針見地說:「恕我直言,你想太多了吧?」
……
婚禮正式開席,新郎新娘循著婚俗的傳統,開始挨桌敬酒。
不管新人在哪裏,焦點始終圍繞著他們。
作為跟妝師的林西被安排在了同學桌,開席以後才鑽了過來。
蘇悅雯說的桌號,一整桌都坐滿了,林西只能貓著腰向唯一的空位走去。剛落座,林西一抬頭,就看見了蘇悅雯裏反覆提到的那個人——江續。
還是一直以來的樣子,一不茍的大背頭,一熨帖的白西裝,沒什麼表和所有的賓客一樣,看向新郎新娘的方向。氣質卻又和旁人完全不同,坐在哪裏,就自風景。不管怎麼看,都完得如同話里的王子。
但是,這些又和林西有什麼關係呢?
宴會廳的影和,一陣起鬨,新郎幹掉了別人的敬酒,掌聲如雷。江續終於回過頭來,一眼看到林西,愣了一下。
他居高臨下看著林西,臉上帶著慣常的輕蔑,林西有些不悅,剛要說話,新郎新娘已經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過來。
林西趕站了起來,隨後,江續也不不慢地站了起來。
蘇悅雯臉上有些緋紅,在俏麗的臉龐上更添幾分嫵。舉著酒杯,手指輕輕翹起,每一個細節都得剛剛好。
親昵地為自己的老公介紹著:「江續,我們學校最聰明,也是有史以來最帥的一屆校草。」
那長相平凡的老公淡淡地笑著,凝視著蘇悅雯的眼神充滿寵溺。
多深的,才能讓一個男人坦地聽自己的老婆誇別的男人?蘇悅雯真的很幸運。
蘇悅雯敬了江續一杯,角噙著笑意:「江續,去喜歡男人吧,你要是喜歡人,我們這些暗失敗的,得多難?」
江續聽如是說,沒什麼太大反應,只是笑笑喝下了敬的酒。
林西沒想到蘇悅雯會當著自己老公的面說這麼直接的話,一時有些愕然。正怔忡,蘇悅雯的酒杯已經上了的。
「林西,今天謝謝你,手真巧,把我打扮得很漂亮。」抿抿,突然語重心長:「你啊,早點談吧,都多大了。」
「行了行了。」防止蘇悅雯再說下去,林西將酒一飲而盡。
「好!」圍觀的眾人又是一頓喝彩。
蘇悅雯和老公離開,林西才得以坐下。酒喝得太急,一時有點暈。側頭看了江續一眼,見他正一臉輕蔑地看向自己,有些不爽:「沒看過中豪傑喝酒嗎?」
江續瞥了一眼:「我只怕中豪傑一會兒吐桌上。」
他的聲音辨識度很高,帶著薄荷的通。
林西最討厭江續這副「全世界老子第一牛」的樣子,不想和他打仗,直接舉起了酒杯:「江續,這大喜的日子,我敬你一杯。」想了想,又道:「和你也沒什麼好說的,在這給你拜個早年了!」
不管江續接不接,林西還是將那杯酒一飲而盡了。紅酒略微苦的味道,讓林西皺了眉頭。
看一杯下肚,江續晃了晃手上的酒杯,意味深長地看著,淡淡說道:「你一直這麼灌,是不是想故意醉倒,讓我送你回家?」
……這江續,真是,夠臭不要臉啊!
和一般的故事不一樣,他們沒有多年的別離,甚至經常會見面。
他是這家五星級酒店的老闆,是經常來這裏工作的跟妝造型師。
大學的同學,曾經的校友,還一不小心傳過一段時間的緋聞。
這事說起來也巧了。
當年沒心沒肺的林西幫朋友傳了一封書給他,結果那姑娘太張了,名字都沒寫。後來這事給揭了出來,姑娘臉子薄,在寢室里哭得不要不要的,林西沒辦法,為了保護那個向的姑娘,就著頭皮把事兒給認了。
那時候江續是學校里的科研骨幹,據說正在和團隊研發什麼機械人,研發出來要代表學校去日本參賽,為校爭。
研發最關鍵的時期,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學校帶隊的老師有點擔心,怕林西影響了江續的狀態,分別找他們倆談話,讓他們專註於該專註的事。
他是多麼特立獨行的人,自然對老師的忠告不屑一顧。
也不怪他倨傲,以第一名的績進校,什麼比賽都所向披靡。據說他常年考試都得滿分,唯一一次離滿分差了十分,還是因為考試的時候太馬虎了,沒把試卷最後一頁翻過來,做掉了一題,而那題正好十分。
後來他和整個團隊,帶著他們研發的機械人去了日本,經過一PK,不負眾地得到了金獎。
學校的榮榜上,別人都選最好看的照片,寫上天道酬勤拉拉,謝誰誰,不負期什麼的。
只有他,提供了一張藍底的臭臉證件照。
那麼挫的照片,依舊擋不住他俊朗的面容,和那雙深沉的眸子。
照片下囂張地寫著一行大字:
【我要是想得獎,談十次也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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