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上去聞一聞，酸酸甜甜的，里立刻冒出了口水。狗蛋兒迫不及待地喝一口，甘酸涼，從嚨口落進肚里，凍得渾打個哆嗦，渾暑氣全消！

“太好喝了！比冰水還好喝！”

明明小口小口珍惜地喝著，道：“是楊梅嗎？”

“聰明！”程遙遙夸獎地他的頭。

這楊梅放在井里保鮮了一天，凍得冰冰涼涼，濃郁爽，別提多好喝了。里面放的是純天然的楊梅和白砂糖，豈是糖勾兌的冰水兒能比的。孩子們都顧不上說話，珍惜地喝著楊梅。

小鐵蛋兒年紀小，一口氣把自己的那杯楊梅喝完了，也不嚷嚷著要，就著眼看狗蛋兒喝。狗蛋兒注意到弟弟的視線，忍痛把自己剩下的小半杯楊梅倒進他杯子里：“給！”

“謝謝鍋鍋！”小鐵蛋兒高興地捧起杯子，仰頭咕嘟咕嘟喝掉。

程遙遙差點笑出聲來，晃了晃熱水壺，里頭還剩下一些，倒進了狗蛋兒的杯子里：“好喝吧？好喝我下次還給你們帶。這個楊梅太冰了，不能多喝。”

“謝謝遙遙姐！”狗蛋兒眉飛舞。

孩子們今天樂得跟過年一樣，早上已經吃了楊梅干和炸知了猴，現在又喝了一杯楊梅，哪里還有不滿足的。

孩子們圍著程遙遙，獻寶似的把他們今天撿的蟬蛻和知了猴都送給程遙遙，還有一小捧紅紅的酸果子，地枇杷，兩個野鴨蛋，一捧茉莉花……程遙遙的小背簍里塞滿了孩子們送的好東西。

程遙遙問了狗蛋兒附近有沒有摘野菌子的地方，狗蛋兒撓撓頭：“這一片河灘兒就有蘑菇圈，不過要下雨以后才有菌子摘，最近沒下雨。”

程遙遙有些失，只好跟孩子們又去摘了一次楊梅。這幾天天氣晴朗，楊梅全都長得黑紅黑紅的，甜度特別高。

孩子們今天格外有勁頭，拼命地摘著楊梅。程遙遙坐在樹下休息，拿針草穿茉莉花，吩咐道：“你們要當心點兒啊。明天我進城，給你們買糖吃。”

狗蛋兒和林為民對視一眼，嘿嘿笑：“我們不要糖，遙遙姐你還給我們炸蟬蛻，做楊梅干吃唄。”

“對！”其他幾個孩子也搶著道，“遙遙姐炸的知了猴真好吃！”

程遙遙故意磨蹭了半天，才假裝不愿地道：“好吧好吧，下次還給你們做。不過你們得聽我的，不準淘氣！”

狗蛋兒舉手敬禮：“我們保證聽你的！”

程遙遙斜眼道：“那你們以后都不準下河里洗澡去，也不準比爬樹！”

“……”孩子們一下子啞火了，抓耳撓腮的，夏天游泳和比爬樹，可是他們最熱的兩項娛樂活呀，而且還能在遙遙姐跟前出風頭呢！

程遙遙哼了聲，把穿好的茉莉花系到手腕上，道：“我就知道你們是哄我的。”

“沒有！”林為民第一個表忠心，“遙遙姐，我可是堅決擁護你的！我以后都不下水洗澡了，是狗蛋兒總下水！”

其他幾個孩子也搶著道：“我也不下水！”

“我們都不爬樹了！”

狗蛋兒急了，哧溜下了樹：“我……我再也不下水了！我保證！”

程遙遙低頭穿茉莉花，不吭聲。狗蛋兒小黑臉都急紅了，抓耳撓腮的站在程遙遙跟前：“遙遙姐，我真的不下水了！”

程遙遙把最后一朵茉莉花穿好，抬起頭，噗嗤笑了，把茉莉花別在狗蛋兒襟上：“這可是你們答應我的啊。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不能反悔。”

小男子漢們登時起膛：“說話算話！”

傍晚時分，炊煙四起。村里干農活的人也都在田埂上收攏工，準備回家了。他們都瞧見了一支奇怪的隊伍。

穿著湖藍小洋衫的程遙遙款款走在最前頭，兩手空空，纖細手腕上戴著一串茉莉花，漂亮得人移不開眼去。

程遙遙后跟著一串熊孩子，背著簍子提著筐。平時皮猴兒一樣上躥下跳的孩子們，這會兒馴服得很，程遙遙跟村里人打招呼，他們也跟著人。

村里人面面相覷，這還是他們家的熊孩子嗎？

張花撇著哼哼：“這狐貍就是狐貍，咋連七八歲的小孩兒都迷上了？”

當即就被狗蛋兒媽啐了一大口：“誰能把我家那孩兒崽子管好，我就服誰！”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村里這群孩子，天閑著就是上樹下水的，夏天水流湍急，淹壞過好幾個孩子呢。只是大人都忙，沒工夫管束，耳提面命的這些孩子們也不聽。現在孩子們肯聽程遙遙的，大人還求之不得呢。

從這天開始，狗蛋兒這群孩子還真沒下過水。村里的人們也悄然流行起戴茉莉花來。

程遙遙對這一切都渾然不知。謝家的大門一關，宅子里就自一番天地。

這兩天程遙遙都沒有出門，窩在家里忙著煮楊梅干。狗蛋兒他們給程遙遙送了幾次蟬蛻和知了猴，零零總總算起來也有七八斤。

程遙遙把知了猴用鹽水浸泡后炸了，又做了兩斤油樅，加上要曬楊梅干。謝緋和謝也跟著幫忙，三人忙得熱火朝天，足足干了兩天才終于全部弄完。

這一天早上，謝家的大門早早就被敲響了。韓茵和張曉楓都換了鮮亮的裳，來約程遙遙進城去。

程遙遙心打扮了一番，穿著一件鵝黃束腰連，出雪白的胳膊和筆直小來。這幾天用靈泉洗澡，上的痕跡消退無蹤，比之前還要細膩潤澤許多，泛著一般。

程遙遙的容貌，不打扮的時候已經是十二分地好，現在著意打扮了，更是好上加好。

謝再三吩咐：“進城要跟著你的同伴，不要自己跑。昭哥兒的地址你記下了？東西都帶上了？”

程遙遙無奈地點頭：“記下了記下了，油樅和醬菜都在我包里呢，不會忘記的。再說了，我找不到路也會問人的，您就放心吧。”

謝緋可憐地跟在旁邊，看著程遙遙打扮得漂漂亮亮要進城，別提多羨慕了。

程遙遙見眼圈都紅了，同地拍拍的手背。沒辦法，謝不讓謝緋出門，昨天也幫著說，無奈謝就是不答應，說謝緋進城要多花一個人的錢。

程遙遙小聲安謝緋道：“我今天去供銷社，給你扯一塊好看的布料做裳的。”

“嗯！”謝緋這才開心起來。

韓茵和張曉楓都對地主家的宅子和地主婆好奇極了，站在門口卻不好東張西的。等程遙遙提著東西出來了，都一左一右拉著程遙遙：“剛才那就是謝三的和妹妹？”

程遙遙點點頭：“是呀。”

“看著很和善嘛，還問我們要不要進去坐。”韓茵拍拍脯，“還有謝三的妹妹，長得怪好看的。”

程遙遙忍不住翻白眼：“你電影看多了吧，以為地主婆都要吃人的？”

三人提著程遙遙的筐子，在村口搭上了車。張曉楓問：“你這筐子里裝的是什麼？這麼沉？”

程遙遙若無其事道：“謝托我帶點兒糧食給謝三，還有給我爸寄點兒楊梅干去。”

韓茵聞言，立刻眉弄眼：“我好久沒吃到你做的楊梅干了，這幾天可饞死我了。”

程遙遙一把推開：“麻死了，你放心吧，不了你的，等回來再給你！”

“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韓茵麻兮兮地抱住程遙遙的胳膊。

三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程遙遙也知道了，韓茵和張曉楓借住的人家對們都好，但是兩人平時也要幫著收拾收拾家里，或者做做飯啥的。沒有一個像程遙遙這樣，有人幫忙洗服做飯，倒像去福了。

張曉楓還道：“看來不能偏聽偏信，還得眼見為實啊。謝家人對遙遙這麼好，肯定也不是什麼壞人。”

韓茵遲疑道：“可他們是地主啊，難道組織上還會冤枉他們嗎？”

張曉楓一時語塞。程遙遙連忙打住：“事不是非黑即白的，凡事都有兩面嘛。不說這個了，你們進城打算買點兒什麼？”

這個話題就被岔開了。

車子搖搖晃晃到了城里。時間還很早，國營飯館門口擺著大蒸籠，一掀開就冒出騰騰的熱氣，包子饅頭和炸油條的香味兒勾得人走不。

韓茵們了口袋里攢下的錢，都走向了飯館門口的小桌子。程遙遙要了兩油條，兩個包子和一個饅頭，讓營業員打包起來。

程遙遙對韓茵們道：“我先把東西送去給謝三，你們吃著。”

韓茵和張曉楓道：“別啊，等吃完我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程遙遙擺擺手，指著不遠的人民路：“就在那邊的機械廠大院，我不會走丟的。”

程遙遙說完，提著一袋子東西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著點氣勢洶洶。

那架勢不像去送東西，倒像是興師問罪去了。

機械廠大院里，寬闊的場上停著三輛拖拉機。一群年輕人跑完，在場邊的水龍頭下洗臉汗，有些則端著飯盒，準備去打飯。一個高大英的青年卻站在拖拉機旁，隆起的上汗水滾，拿破布仔細地著拖拉機，姿態仿佛對待人般溫。

看門大爺忽然道：“謝昭，有姑娘找你！”

謝三一頓，回過頭來。

一群年輕單漢聽見“姑娘”兩個字，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眉弄眼道：“謝哥，你那位姑娘又來找你了！”

謝三眉頭擰起：“說我不在！”

看門大爺道：“不是先頭那個，這個長得……長得不是一般漂亮！”

年輕人們頓時鼓噪起來：“還能比之前那個更漂亮？謝哥這行好啊。謝哥，你要不要去見見啊？”

話還沒說完，謝三把破布一扔，已經飛快地轉向門口跑去。

機械廠門口種著兩棵紫荊樹，這時間枝葉繁茂，紫的花簌簌往下落。穿著鵝黃束腰連的影站在樹影里，斑駁點落在發梢和擺上調皮地跳躍著。

程遙遙偏著頭，腳邊放著他親手為編的筐子，臉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悉的人不免為這傲氣冷漠的神嚇得而卻步，只有謝三才知道，展笑靨時有多甜。

謝三一路跑著出來的，真的到了程遙遙面前，步子又緩了下來，克制地看著：“遙遙。”

程遙遙卻是猛地往后退了兩步，那雙滴滴的眼盯住他，緒復雜，像是警惕，又像是嫌棄。

謝三著氣了把額頭上的汗水。他低頭瞧見自己上的破背心蹭了機油，早起練完也沒來得及沖個涼，怪不得嫌棄。

分明是前幾天才見過，此時再看見程遙遙，心臟又被難言的欣喜充斥鼓噪著。謝三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一喜悅，又了一聲：“遙遙，你怎麼來了？”

“讓我給你送東西的。”程遙遙從筐子里提出一個布兜，“這是一罐油樅，還有一罐醬菜，這是烙好的面餅，可以放一星期。”

程遙遙又遞給他一包熱騰騰的早點：“這個也給你。”

謝三在擺上手，接過去，道：“你給我買的？”

“哼！”程遙遙別開臉，道，“那我走啦。”

“等等！”謝三盯著玫瑰的，有些不解，“怎麼不高興了？”

程遙遙橫了他一眼，眼波紛，臉頰也泛了紅。你還有臉問！

謝三被這一個的眼波瞥得氣息都了，越發不解，道：“說你了？還是干活太累？”

程遙遙瓣了，又憤憤咬住。來的路上氣勢洶洶，在心里排練了好幾遍開場白，勢要一開口就把謝三罵躺在地上。可等見到他人了，話又全堵在了嚨里。

何況這里本不是說話的地方，人來人往，那個看門大爺還在鐵門邊看戲似的，目如炬地盯著跟謝三。還有……

鐵門另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了一大堆年輕的生瓜蛋子，一個個嘻嘻哈哈，直了脖子往這邊探。

謝三也注意到了，皺眉把程遙遙擋在自己后：“不要理他們。”

謝三這樣護著程遙遙，更那群年輕人們好奇了，你推我地想看清楚程遙遙的長相。謝三冷冷瞪住他們。

謝三在他們中間似乎頗有威，他們趕忙了腦袋。

偏偏程遙遙好奇地從謝三后探出頭，出了半張艷若桃李的小臉。

齊齊倒冷氣的聲音。剛才還推推嚷嚷嬉皮笑臉的年輕人們，跟被人點了一般，全傻了眼，直愣愣盯著謝三后。

謝三轉頭，果然瞧見程遙遙不聽話地探出頭的模樣。怒火登時燒了起來，他一把將程遙遙護在自己后，沉聲道：“又不乖！”

程遙遙猝不及防，仰頭愣愣地看他，小臉上的刷地沒了，被嚇著了的模樣。

謝三心中暗道不妙，放緩了嗓音順：“你先走，我中午十二點休息，帶你去飯館吃飯。”

“你又兇我……”程遙遙一開口帶著哭腔，氣勢全泄了。

謝三忙道：“沒有。”

“你就是有！”程遙遙轉頭就走。

謝三顧不得其他，忙把東西扔在地上，幾步追上去：“妹妹。”

“誰是你妹妹！你妹妹在家呢！”程遙遙淚珠在眼眶里打著轉，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謝三最見不得這樣滴滴的模樣，恨不得將人進懷里疼，可眾目睽睽之下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木頭樁子一樣看著紅紅眼圈，又低聲了一次：“妹妹。”

謝三的語氣里帶著難以言喻的寵溺意味，程遙遙腦子一熱，口而出：“你那天晚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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