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是其次，半生經營付諸東流，還要搭上一世英名。

好面子的人，把臉面丟在地上踩，這種覺，無異于當眾凌遲。

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如同糙的砂子磨過嚨，火辣辣的疼，“我能做的就是保你平安，你可以選擇留在這里，也可以選擇回娘家。”

想想那幾個全部嫁給大十幾歲男人的姊妹，再回想說的什麼年輕孩子也會上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因為他們、滄桑，帶著打人心的獨特魅力，這簡直就是啪啪啪的打臉。

他自然不能繼續和在一起，否則在大家的眼里他算什麼？姊妹五個都嫁給老男人，圖謀什麼，？這不是給人笑柄嗎？

“建華！”黃淑追出來，腳下一絆跌倒在地上，“我是真的過你的，從來沒有騙你，結婚這些年，我照顧你，照顧，我沒有半點虛假意，從來沒有算計你……”

如果是從前，不需要跌在地上，只要那麼哀傷的樣子，就足夠他心疼的。現在心疼里夾雜著自嘲，同時還有許多無可奈何。

方建華想了許久以后，去司令部主辭職，接組織審查。

韓司令親自接待他，拍拍他的肩膀，“老方，你不要有力。這個案子我親自過目，公安局查得清清楚楚并沒有你的問題。至于你人……”他停頓了一下，“問題也不大，咱們軍區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冤枉一個好人。”

他和方建華是多年的老搭檔，一直合作愉快，如果方建華真有嚴重違法紀的事，他早就警告的。

方建華依然愧得無地自容，將心比心，如果是司令員娶了個小的，姊妹五個都嫁給大十幾歲二十歲的男人，只怕他心里也會有什麼想法。

“司令……”方建華說不出話，無言以對就是這種覺。

韓司令再用力拍拍他，“不要服老嘛，咱們老當益壯。這樣，要是你在這里覺得不開心，我幫你協調一下，調你去別的軍區待兩年。跟他們政治部主任換換，大家互相取取經。”

軍區的司令、政治部主任不是自己軍區司令部認命，都是中央規定。但是地方司令部是可以提議的，基本都會被采納。他這個年紀本來可以拼一把，如果能上去就可以繼續，但是現在仕途已到盡頭，過兩年就要卸職養老。

方建華：“多謝司令。”

“這麼多年的兄弟，不要說見外的話。老方，越是和平時期，越要提高警惕呢，我們居要職，尤其要自省。”

“是！”方建華恨不得找個地鉆進去，他知道韓司令已經幫了他。否則就算他沒做什麼違法紀的事兒，沖著有這樣一個二婚妻子，也可能被退，至也得離婚的。

不過他不想害黃淑，畢竟跟他一場，他不能休掉。

方建華被調到西部某軍區任職，雖然職務相同，實際已算降職分。

臨走前，他安排一下，結果方澄霞已經主請纓下鄉給赤腳大夫們培訓去，方澄本不肯見他。

他去見黃淑，盡管他不在本省，卻依然可以保食無憂的。

黃淑見他居然不帶自己和兒子去，就知道大勢已去，他這是要拋棄自己。

男人啊，再多的憐惜也比不上自己的仕途。

黃淑果斷選擇離婚，“我要帶走，既然你狠心拋下我們，我不能拋下兒子。”

方建華默然片刻，點頭同意。

……

時間在忙碌和歡笑中過得格外快，轉眼到了78年底，12月18日開始，召開十一屆三中全會，全面撥反正，將全黨的工作重點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開啟了改革開放的序幕。

這日冬至，姜琳下午沒課，所以上午下課就去宿舍找曾泓潔。

“小潔，冬至節，要不要去我家吃飯？咱娘帶著他們至包四樣餡兒的餃子。”姜琳想著就饞得不行，蝦仁木耳香菇餡兒、羊蘿卜餡兒、韭菜蛋餡兒、白菜豬餡兒……搞不好還有別的呢。

曾泓潔本來打算下午寫幾篇稿子的，被姜琳得立刻收拾起來，迫不及待地道：“走走走，正好我之前弄了一些冬筍，拿去包三鮮餃子，饞死我了。”

兩人手挽著手下樓，路上遇到楊陸，給楊陸羨慕得不行。

就想跟姜琳這樣親親熱熱的啊，無奈姜琳不知道為什麼躲著。

不等他們走出大門，就看程如山開著吉普車過來接。

他停下車，姜琳就拉開車門和曾泓潔鉆到后排座。趴在前面椅背上，探頭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謝謝程隊。”

程如山現在升職為運輸的大隊長，負責調度安排，不必再親自出車。

程隊長終于能天天在家抱媳婦了。

他垂眼笑了笑，一腳油門下去，“回家了。”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姜琳都是聽程如山給講的。

上半年黃淑跟方建華離婚帶走兒子，給兒子改名黃小宇，繼承黃家的香火。

醫院的工作沒丟，但是不能當大夫，調去管病例，不需要見人。不過從小被教導要靠男人，本做不到靠自己好好工作來生活。

最后故態復萌想要傍上一個有權勢的，誰知是個有老婆的，老婆比較兇悍，帶人給打了一頓，還把臉給花了。

沒法再在醫院工作，只得回娘家討生活，結果人變得有些神不正常，后來街坊們舉報勾引自己男人，打了一頓破鞋以后，就被街委會做主送去神病院。

黃母也在那里，瘋瘋癲癲的，兩母卻已經不再認識彼此。而黃父早在兒子被槍斃那天用床單把自己吊死在牢房里。

方澄彧一下子了沒爹沒娘的孩子，方澄霞知道以后把他接去鄉下，跟著在鄉下過活。

而方建華去西北以后，因為年紀大了不適應環境，加上心頭郁結染疾病，不能勝任工作，只好卸職回原省軍區療養。韓司令對他頗為照顧，雖然沒有職務，卻依然讓他住在原先的小樓里。

姜琳卻覺得這無異于公開刑啊，榮恥辱、甜傷痛都在其中，足夠他慢慢咀嚼后半生的。

到了家門口，剛下車他們就聞到鮮的餃子出鍋的香氣，還有大寶小寶和文生以及何亮幾個嘰嘰呱呱的聲音。

“我娘吃蝦仁的，你們別搶！”文生的聲音。

姜琳饞得不行，對曾泓潔笑：“看誰跑得快！”

撒就往家跑，曾泓潔不甘落后追上去。

程如山拎著一兜子冬筍，“……媳婦兒，小心點！”

恰好方澄從院里出來，姜琳作敏捷立刻躲開跑進去，曾泓潔卻躲閃不及一下子撞進他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