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的馬車從城西穿過中央大街進了皇城,等到皇宮門口時,其他人家也剛到。
眾人在宮門口下馬車,東華門后在廣場西側先行等待。
放眼去,人群跟趕集似的,夫人們三三兩兩堆寒暄,各家小姐們穿著鮮亮,花枝招展。
阿圓進來,眾人眼前一亮。
今日一金白紋曇花雨錦長,外罩了件織錦披風,墨發垂落于薄肩后,亭亭玉立,俏明艷。
有位夫人笑問:“喲,這是誰家的姑娘,真是水靈好看。”
褚夫人不認得此人,禮貌周到地行了一禮,道:“我們乃褚家家眷。”
“哪個褚家?”
“戶部員外郎褚大人府上。”
“哦。”
這聲“哦”拉得略長,夾雜著三分憾三分敷衍,還有幾分高傲輕蔑。
原來只是個五品小。
這位夫人見褚家人穿著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原本還想攀談幾句,聽褚夫人這麼自報家門,也就懶得費神了。
禮貌笑了笑,轉又去跟其他夫人寒暄。
與此同時,阿圓也明顯地到周圍小姐們對的態度變化。
起初一過來,這些人明里暗里目嫉妒或羨慕,如今一聽只是個小之,起不到威脅,嫉妒散去,臉上的笑就變得真誠起來。
有人還遠遠地朝福了福,算是打過招呼。
僅僅就這麼一小會兒工夫,阿圓覺得自己像走了趟刀山火海。
悄悄跟姐姐褚琬咬耳朵:“每年宮宴都這麼多眷?”
“我怎麼知道?我也是第一回參加。”
“這場面跟打仗似的。”阿圓心有余悸。
“這才哪到哪,一會進了大殿,還更熱鬧。”
阿圓嘀咕:“宮宴太累人了,有這麼一回我都不想來第二回。”
旁的不說,應酬這些姑娘小姐們都累死個人。
但話才說完就被褚夫人剜了一記,警告道:“別胡說,在宮里行事要謹慎,你瞧瞧旁人家的小姐們,個個矜持端莊,學著點。”
“知道了。”阿圓點頭,心想,那些小姐們矜持是矜持,但都在暗地里較勁呢。
如今是正月,才出年關,天氣正是冷的時候。
眾人等在廣場也沒個遮擋,冷風吹得簌簌的,小姐們單薄,凍得牙齒打。
阿圓雖穿得厚些,但也怕冷,往母親和姐姐后了。
所幸沒過多久,宮里侍過來將眾人帶去凌霄大殿。
每年的宮宴都會設在凌霄大殿。凌霄殿寬敞,若是按照以往的況是足夠用的,但今年五品以上的家眷都來了,所以就不那麼夠坐。
好些席位都擺出了殿外頭。
按員品級依次順序排列,褚家也得坐在殿外。正常來講,褚大人雖是五品職,但資歷有十幾年,即便坐在殿外也不會太靠后。
但今日況特殊,宮宴目的為何人人清楚。席位靠前一些,能見著皇帝和太子的機會也就大一些,自家姑娘被選中的機會也大。是以,這場看似歌舞升平的元宵宮宴,其實私底下早就開了易。
許多人家為了靠前一些,往務府使銀子。褚家沒使,而且褚大人老實好欺負,便直接給安排了個最末的席位。
因此,褚家人到的時候,還想再往前走,結果就被侍攔住。
那人尖聲尖氣,說話也不大恭敬:“褚夫人且留步。”
他指著角落的一個席位說:“這里便是褚家席位,不得再往前頭走了。”
褚夫人一瞧,居然是在最末。
恰巧這時其他夫人路過紛紛看過來,饒是再鎮定,也不由得臉臊。
那侍提醒道:“今日的席位皆是按員品級布置,誰也不敢了規矩,還請褚夫人席吧。”
阿圓倒是很喜歡這里。
低低跟母親說:“阿娘,這里不冷,有墻有樹擋風,好。”
“”
褚夫人心復雜地瞧了眼這個心大得沒邊的兒,也只能點頭。
但不曾想,阿圓這話剛落,立即有人低嗤出聲。
轉頭一瞧,嘲笑的是個與年齡相當的姑娘,那姑娘一紫,看著有點眼。
褚琬湊過來說:“之前見過,你婧兒姐姐親時,我們在相府門口遇到的那紫裳姑娘。”
“原來是啊。”阿圓記起來了。
這紫姑娘今日是跟著母親來的,家席位雖離褚家只隔了兩桌,但是在第一排。后來阿圓才知道,這位紫姑娘蘇玉瑤,父親是行太仆寺卿,從四品的職,難怪有點瞧不起人。
不過,眾人看不上的席位,很快就變得羨慕起來。
別的姑娘凍得瑟瑟發抖,偶爾一陣風吹來還長發飛,而阿圓這里紋不。
期間,蕭韞還派人悄悄給送了個手爐過來。手爐致小巧,藏在袖中完全沒人發現。
一邊優哉游哉地看熱鬧,一邊小口小口地吃糕點。現在離開席還早,阿圓有點,索先吃糕點果腹。
“娘,爹爹何時過來?”
宮宴上,男不同席,男賓皆在大殿北側座。一進宮門,褚大人就跟妻分了道,他得去宣政殿與其他大人們給皇上拜年。
褚夫人坐得端正筆直,搖頭道:“暫不知。你吃點,糕點干,一會茶水喝多了還得出恭。”
“哦。”這麼冷的天阿圓不想出恭,于是默
默把剩余的兩塊放下。
陸陸續續地,各家眷都來齊了,周圍的席位也漸漸坐滿。
竊竊私語的聲音多起來,皆是討論今晚宮宴的。
然而,誰人都知道,今晚宮宴的主角便是剛主東宮的太子殿下。
如今東宮里頭空空,急需填補妃嬪,今日的宮宴就是皇帝給太子選妃的最佳時機。
許多貴們鉚足勁要一展風采。
“我聽說長興侯府的陳二姑娘今晚準備獻舞。”
“?前兒不是聽說病了嗎?”
“正是因為練舞練了大半個月累得病倒了,不知今日好了沒。”
“我看練也是白練,論容貌,論才學,論家世,都比不過戴倩。而且戴倩是曹國公府的姑娘,咱們大塑有幾個國公?旁的不說,就這家世,必然是太子妃人選。”“我也覺得,而且戴倩舞姿比陳二姑娘好,段容貌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完全勝過。”
“我聽說戴倩的哥哥以前還是太子殿下的伴讀呢,兩人算青梅竹馬長大吧?戴倩和太子殿下也稔。”
聽到這里,阿圓蹙眉。
蕭韞居然還跟別的子稔?
生氣了!
然而,說曹曹到。
很快,門口進來一行人,侍招呼得殷勤:“國公夫人這邊請!”
阿圓過去,只見進來了兩位著華貴的婦人,婦人后跟著三個年輕的子,其中最打眼的要數跟在國公夫人邊的那位。
姿高挑勻稱,眉眼明凈秀麗,曲線婀娜卻弱柳扶風,自一派溫婉高貴氣韻。
阿圓心想,這姑娘還真好看,把邊的兩個姐妹都比下去了。
下一刻,耳邊就聽得蘇玉瑤低嗤道:“你看什麼?那位就是曹國公的戴倩姑娘,你是不是覺得自慚形穢?”
“?”
“”
哪只眼睛瞧見自己自慚形穢?
不過阿圓懶得理,只點頭道:“確實好看的。”
蘇玉瑤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得勁得很,哼了聲,轉頭跟別人說話去了。
戴倩跟著母親往前走,在進殿之前卻突然轉頭朝阿圓這邊看過來。
曹國公夫人也停下,問:“倩兒在看什麼?”
戴倩看向阿圓那邊,知道這一片坐的都是小子,可阿圓卻在這群小子中格外打眼。無論是容貌還是著還是氣度,都很出挑。
令不安。
私下聽說過年時,東宮曾賞賜東西去褚家,旁人只以為是因著謝世子和丞相夫人的關系,可又不是無知,自然猜到里頭含義。
而且今年特赦五品員參加宮宴,可不就是想給褚家機會嗎?
當然,也清楚,即便再怎麼給機會,褚家進東宮頂多是個妾室份,礙不著什麼。可這會兒見褚家如此出類拔萃,心里難免不是滋味。
過了會,收回視線:“沒什麼。”
隨即抬腳進殿門。
阿圓被戴倩看得莫名其妙,小聲問姐姐褚琬:“適才是不是在看我?”
褚琬心復雜:“你才發現?”
妹妹出眾,坐下來才這麼會,連帶著也被暗暗排。只覺得這些小姑娘們真是無聊得很。
“看我做什麼?”
“誰知道呢。”
很快,阿圓就沒空想這些了。
有個倒茶水的婢過來,在耳邊低聲傳話:“褚姑娘,殿下讓您去太華殿一趟。”
“現在?”
“正是現在,陳統領在外頭等著姑娘。”
“哦。”
在宮里私會郎,且是在阿娘的眼皮子底下,阿圓的心砰砰跳。
還刺激。
抿了口茶水,對褚夫人道:“阿娘,我想出恭。”
褚夫人嫌棄:“你吃糕點你不聽,一會宮宴就要開始了可別弄出岔子。”
“不會的,我去去就回。”
聽見這句“去去就回”,褚琬狐疑地瞥過去。
阿圓心虛,訕笑問:“姐姐要不要出恭?”
“不去。”
“哦。”
阿圓出門了,走出凌霄殿,果真看見陳瑜挑著燈籠等在那。
阿圓提著擺小跑過去:“殿下呢?”
“姑娘,殿下還在宣政殿見皇上,不過應該快結束了,我先帶姑娘過去。”
“嗯。”
太華殿離凌霄殿不遠,穿過幾個游廊就到了。阿圓進門后,頓時一陣熱烘烘的暖氣撲面而來,舒服地喟嘆了下。
隨后有幾個婢次序端東西進來。
“是什麼?”阿圓問。
“褚姑娘,”一個婢回道:“這是殿下吩咐給褚姑娘準備的,說是怕您一會在席上著,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
阿圓覺得奇怪:“在宮里吃席還會著嗎?”
這時,陳瑜在一旁說:“褚姑娘有所不知,宮宴雖盛,可因著天氣冷,上的菜基本都冷卻了,有些葷菜甚至豬油凝結本不能吃。”
“這樣啊。”阿圓嘀咕:“豈不是很浪費?”
可不是浪費,陳瑜心想,每年宮宴務府都得開銷一大筆銀子。
兩人這邊說著話,外頭就聽見婢喊“太子殿下”。
阿圓探頭瞧出去,就見蕭韞一金邊九蟒禮服大步走過來。
他劍眉微揚,眉下一雙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配著這太子禮服,通的矜貴氣勢。
走到阿圓邊時,還帶了陣迫人的寒氣。
“何時宮的?”蕭韞問。
“宮有兩刻鐘了。”阿圓目在他上徘徊,問:“你吃過了嗎?”
“還未,”蕭韞在旁邊坐下來:“忙了一整日,沒來得及用晚膳。”
其實之前吃了點,但沒吃多就有大臣匆匆來稟事,給忙忘了。
“我們一起吃?”阿圓歪頭看他,眼里含著笑。
蕭韞刮鼻子:“幾日不見,可想我?”
阿圓臉紅,這會兒還有婢在呢他就問這個。
偏不回答他,只說:“我也忙得很的。”
“你忙什麼?”
“過年自然是有許多事忙,忙著走親戚拜年,也忙著跟周嬤嬤學東西。”
婢添了副碗筷過來,隨后皆退出門
。
偌大個太華殿,燭火通明,溫暖靜謐。
今日是元宵,在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地方跟蕭韞見面,阿圓新鮮又稀奇。
還是第一次見蕭韞穿太子禮服,整個人實在貴氣俊朗。吃了沒兩口,就抬眼打量他,打量了會又繼續吃。
蕭韞好笑,臉蛋:“看什麼,不認得我?”
“認是認得,只不過”眨眨眼:“我以后是不是也要喊你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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