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收割了后,??沈烈在北邊的第二塊地也收回來了，便隨便種了玉米大豆什麼的，不過也就是種上罷了,??兩口子太忙，本沒太多時間打理。

到了八月底，眼看著就是中秋節了,??這段日子,??冬麥的餃子館生意不錯,??盡量每天都跑過去，了解下行,??看看店面里的客人吃飯流轉的況,??再適當地隨著時令改改餃子的餡料，沒事的時候自己在家琢磨腌制醬瓜，醬茄子,??以及其它涼拌小吃。

后來干脆就在餃子館門前擺了一溜兒的罐子，賣涼拌菜，賣的涼拌菜,??味道自然比一般人家自己調制的好吃,??也不算太貴,??有些來吃餃子的客人,??臨走前也會帶一份,??于是又多了一些生意。

為了這個,??又讓江秋收招了一個媳婦過來,??人都牛嫂的，幫著張羅買賣，不然人手不夠，太辛苦了。

如今餃子館生意好,??估著一個月去除各種本，能掙一千出頭，江秋收兩口子現在忙乎一個月，能落下五百塊，等于一個人二百五十塊，相當于四五個工廠里做工的鐵飯碗，誰看著這況不喜歡呢。

江秋收這個人老實，沒啥大想法，馮金月也是實誠人，不貪心，冬麥和他們聊過，都滿足的，冬麥聽到這個，就徹底放心了。

和自己娘家兄弟合伙做買賣，心里其實也怕彼此想多了，升米恩斗米仇，忘記最初這門生意怎麼得到的，忘本，開始覺得自己應該多得，那到時候生意做不，親戚也就做不了。

至于沈烈這里，六個村里媳婦姑娘流梳絨，三班倒，速度倒是快的，現在已經梳出來一些品了，沈烈便取了一些樣品，帶著各去找人家看，路奎軍看了，覺得是沒問題，便把他介紹到了首都絨毯廠，依路奎軍的意思是：“人家絨毯廠需求量大的，我們一起供沒問題，不過你這個是下腳料出來的，絨太短了，還是得看人家收不收。”

沈烈自然知道路奎軍是行家，他分梳的這個無論純度還是長度，都是沒法和路奎軍的羊絨比，人家絨毯廠收不收，還是得看質量。

這個時候社辦工廠也找上來，說是打算去首都找找銷路。

路奎軍也是義氣，帶著沈烈和社辦工廠，直接過去了首都絨毯廠，幫著他們介紹門路。

冬麥其實也是提著心，賣梳絨機掙的錢，差不多全都買了下腳料，如果辛苦半天賣出去，那全都賠在家里，得是多大的心事啊。

不過也只是擔心下罷了，想著，就算賠了，還有餃子館。

餃子館下功夫做，保持下去，一個月五百塊，一年也有六千塊，未必能比得上人家萬元戶，但是至兩個人過富裕日子不問題了。

想起當時梳絨機出問題，死活調試不好的事，那個時候沈烈的力很大吧，但是現在不用了，哪怕他一敗涂地，也有這里撐著，他可以有底氣。

這麼一來，冬麥更加慶幸，幸好沈烈掙到錢的時候，依然堅持要開的店，不能靠著一個人掙錢，那樣力大，兩個人一起努力，彼此也有倚靠。

而沈烈過去了首都后，冬麥這里就忙起來了，每天都得去老宅里走兩遭，雖然現在并不是很懂，不過可以裝裝樣子，好在這幾個梳絨工人已經對業務很練了，并不需要理什麼，也就不會怯。

又因為沈烈不在村里，那麼貴重的貨就在老宅里，也是怕人使壞，所以特意叮囑了晚上值班的兩個媳婦，讓們警惕一點，后來劉金燕見了，便干脆讓自己男人睡在老宅里，這麼一來，大家心里都踏實了。

梳絨機這里暫時不用心了，又跑了兩趟餃子館，餃子館生意照樣還可以，江秋收干得帶勁，馮金月現在肚子微微起來了，也忙得不亦樂乎。

“就是咱家有一個香醋用了，那個我們找了，咱們公社本沒賣的，我買了別的，味道也和咱以前用的不一樣。”

冬麥一聽，便明白了：“那是之前從陵城買的，我空去一趟陵城買吧，那個只有陵城有。”

馮金月又和冬麥說了餃子館別的事，一切都還算順利，最后嘮了幾句家常，卻說起江春耕來。

“哥最近總是喝酒，醉醺醺的，爹那里管也管不著，打了他兩掌，他依然那個樣子，消沉得厲害。”

冬麥想了想：“這兩天我再回一趟娘家，看看到底啥況。”

馮金月嘆了口氣：“白搭，大哥那里消沉著，現在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娘說，他是不是恨自己沒讓他看那孩子最后一眼呢，可娘也說，不能讓他看了，太難了，不舍得讓他看，看了他一輩子走不出來。”

冬麥越發擰眉：“大嫂呢？這兩天怎麼樣？”

一提謝紅妮，馮金月臉上就更難看了：“能怎麼著，現在倒是好了，不過什麼也不做，等著娘給送飯去，送了飯后，就把碗往那里一放，反正等著人伺候，平時也不怎麼搭理爹娘，也不見大哥，也不管滿滿，整天跟個神經病一樣，現在別人都知道，咱們江家出了一位！”

冬麥便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誰心里不是想著，干脆離婚得了，這日子本沒法過，再這麼下去，全家都被拖垮了。

冬麥從公社里騎著車子出去，一路過去娘家，不知道哥嫂這件事什麼時候能過去，也許一輩子過不去了，大哥就這麼頹廢下去，頹廢一輩子？

冬麥想起小時候，村頭有一個傻福的人，那個人其實年紀不小，但沒人他叔叔大爺的，就是小孩都直接喊他名字，他其實也說不上傻，就是格怪僻，喝酒喝醉了就往那里一躺，沒酒喝的時候就嘻嘻哈哈在村口曬太，心好了可能直接睡外面。

大家拿他當笑話，調侃他逗耍他，小時候懵懵懂懂的，并不明白，只是當小孩子們往傻福上丟石頭的時候，會覺得不好，怎麼可以欺負人呢。

現在想起來，卻是心如刀割。

會恐慌起來，害怕自己□□漸墮落，最后像傻福一樣，為村里的笑話，為小孩子會扔石頭的那個人。

等到了娘家，娘都是神了許多，看著比之前氣好了：“餃子館生意好的，我聽你二哥二嫂說了，你二哥二嫂都知足的。”

冬麥：“嗯，生意倒是還行。”

胡金：“能掙錢就好，你二哥這個人踏實，沒啥大想法，就是混口飯吃的人，你讓他幫你看店，你也放心，他也給你好好看。你二嫂這個人子，也沒什麼心眼，能吃苦，也不錯。本來我還擔心著他們日子過不好，現在你扶了他們一把，讓他們能掙錢，我就放心了。”

一個月五百塊，一年六千塊，多半個萬元戶，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滋潤。

冬麥：“娘，那大哥那里呢，你是怎麼想的？”

一提江春耕那里，胡金便不屑了：“我昨天和你哥嫂說了，攤牌了，反正他們的爛事，我不管了，他們愿意吃，就來，不愿意吃，那就著，誰還能欠誰一輩子呢！”

冬麥聽得直皺眉：“娘，我去找大嫂談吧，可以要錢，要多我給，只要和大哥離婚，我可以給錢！離婚后，讓大哥去干點別的事，尋個清凈，慢慢也就能恢復過來了，不然老這麼熬著，這輩子都沒個頭！”

胡金卻嘆氣：“冬麥，你哥你那子你是知道的，別人只說他子糙，其實他比誰都細，你小時候生水痘，他比我還細心，一直守在旁邊，抓著你的手，不讓你撓，他現在就覺得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過不去這道坎。”

冬麥便不說話了，知道，哥這個人，其實是最義的。

胡金又道：“再等等吧，等你哥自己想明白了，他們也差不多離婚了，這樣過著也沒意思，哪能干耗一輩子呢。”

胡金沉默了一會，又說：“再說在咱們家流產了，還差點沒了命，才出月子就把趕出去，傳出去咱家這名聲也不好，你哥以后再娶，人家一打聽，別管誰的對錯，總歸是覺得咱家做事不仁義，我估著，等養上三四個月，也就差不多了，到時候，他們家要鬧騰什麼，我把我額上的疤給大家伙看，再把這段在咱家的事都說說，村里人也明白事理，咱們也不至于落個啥不好名聲，讓人嚼舌。”

冬麥聽著，娘竟然心里早已經算了，總算是松了口氣。

再想想滿滿，也有些心疼：“滿滿這里，以后就得娘你自己心了。”

胡金反倒嘲諷地笑了：“這倒是沒啥，滿滿和我親的，最近自己折騰這樣，孩子不親了，這樣也好，等以后離婚了，時間一長，孩子哪還記得，也省得哭著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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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麥把帶的放下后，也就騎車子離開了，離開后，卻是不想回去，不想回去松山村，那里沒沈烈，也不想過去餃子館，那里有二哥二嫂，難免就想起大哥。最后恰好見到過去陵城的車要過來，想起要買香醋的事，想著這件事也不能耽誤，便把自行車寄存在人家賣水果那里，自己上去車了。

車就這麼晃著，天不早了，夕落下來，照進冬麥的眼睛里，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籠罩著在一片紅中。

想起，這個景似曾相識，是那次和林榮棠過去醫院，卻被告知自己不能生育嗎？

抿著，沉默地著窗外，心便沉寂下來了，不再躁不再憤怒。

其實娘說得是對的，大哥大嫂肯定過不下去了，但是流產兩個月把人趕走肯定不好，等再熬一兩個月，估計村里人都覺得這媳婦必須趕走了。

至于大哥那里，他一時消沉而已，總是能走出來的，畢竟他還有父母，還有滿滿。

客車到了陵城車站后停了下來，冬麥趁著副食店還沒關，先跑去買了香醋，開店用量大，干脆買了一小箱子，想著慢慢用。

買完后，卻是有些徘徊，是一時沖跑出來的，為了買香醋，也是心里煩悶，現在香醋買了，但是要回去，怕是沒車了。

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招待所，反正上有錢，那個新開的招待所好像不需要證明信就能住，無非是多花一些錢。

這麼一想，有錢真好。

現在應該先訂下招待所，休息一會，然后把香醋放在招待所，出來看一場電影，逛逛夜市，之后回去睡覺，第二天跑去百貨商場狠狠地買一些東西，喜歡什麼就買什麼，這樣才對得起努力掙錢的自己。

于是馬上找了一輛人力三車，拉著過去招待所，一切都很順利，招待所還有房間，趕訂下了，是單間，要十塊錢一晚上，但是有錢，住得起。

住下后，便出來閑逛，陵城的夜市熱鬧的，賣什麼的都有，還有烤月餅。

前幾年糧票還沒取消的時候，買月餅不但要糧票，還要專門的月餅特供券，這兩年沒糧票了，月餅賣得多了，也就沒那麼俏了，像這種小攤小販上竟然也能看到了。

冬麥便買了一個烤月餅來吃，吃著烤月餅的時候，想起來馬上中秋節了，應該在餃子館里賣月餅，捎帶著賣，沒準能有個好銷路呢。

頓時收了玩心，把夜市里的月餅都看了看，發現陵城的月餅也沒什麼新鮮的，無非還是老一套，五仁月餅加青玫瑰，有些賣得貴的，頂多就是加好看的包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