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杏從大伯娘那頭回來,從三叔家門前路過的時候還跟香桃說了幾句，回來就見著抱著大侄香菇的嫂嫂。

“香菇也有半歲多，再過段時間，春耕春種那陣子就該學爬學走了吧。”

“扶墻走也得快一歲的時候,打滾翻這些都會了，也能爬幾下。”

看著裹在厚棉襖里乖乖巧巧的大侄，何杏沒忍住手臉：“鄉下有這麼白凈胖乎的娃，嫂子把人養得好。”

“懷著的時候就總喝魚湯，生下來之后為了催吃得也好，能不白胖？別說我，杏子你后面懷上總不會比我差，我看程家興比你哥會人。算起來你是團圓節前嫁的，也有四個月了，你倆這樣好，跟著該有靜。”

“也說不好……”

嫂子本來抱著香菇一下下顛著,聽到這話猛然抬眼：“啥意思啊？”

“前頭這個把月忙著做買賣,天天都累，親熱不多，這應該還沒消息，”何杏一副不著急的模樣，說,“我倆才剛親，也沒做好當爹娘的準備。”

“你懷上以后有的是時間準備，依我說你倆是剛親不假,對傳宗接代的事還是上點心。就不扯其他人家，只說你婆家那兩個，你嫁過去有幾個月該看出來了，劉氏只要不闖下天大的禍平常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打，有個兒子立得穩當，周氏趴趴的說不起話就是落了那胎害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讓做大嫂的到這份上。”

對這些年輕媳婦兒來說，能生個兒子就等于有了塊護符，不是說生完能得多好，至能多點底氣，順帶抹去些麻煩。

這年頭添丁是頭等大事，誰家娶媳婦兒不是想開枝散葉？像程家貴這樣的，親許多年還沒個一子半出去不了要聽閑話，何家這頭說起他都覺得這人實在很不錯了，換個人來周氏沒好日子。

那些親三年以上都沒靜的，別管當外人面如何，關上門不會對婆娘客氣。

人家要是因為沒生娃挨打挨罵，村里人都不會管，也管不了。

做嫂子的拉著何杏說了好些話，讓別聽過就拋到腦后也上點心。

后來又說到東子上，他是還沒到為娶媳婦兒著急的歲數，不過已經有說的來。臘月間就有同村的找到唐氏說給介紹個人，唐氏沒去看人，聽了一耳朵就回絕了。

何杏聽說以后打趣了他：“前頭還只會圍著姐姐打轉，這都快要娶媳婦兒了！日子過起來真是很快！”

東子也不害臊，哼唧著小聲回了一句：“前頭還說哪怕嫁不出去也沒什麼，一晃眼不也親了嗎？”

“……你念叨啥呢？”

“……沒啥，我是說出了十五年就過完了，阿姐你跟我姐夫后頭準備干啥來著？”

何杏出左手來，扳著手指頭一樣樣數：“挖筍、摘野菌、捉仔、還要把屋前那片旱地墾出來做菜園，有空再做幾樣蘿卜干好了，對了家興哥他找了人過幾天要上我家來打井。”

“那開春不做買賣？”

這都不用何杏說，程家興聽見就告訴他了：“開春不太好做買賣，要做也只能選在趕集日拉東西出去，平常鎮上人不會多，都忙著春耕春種誰會出門溜達？”

“那農忙的時候生意豈不是都不好做？”

“是不好做，也不是不能做。”就為了做好這吃食買賣，程家興有事去鎮上的時候都會看看，看那些生意好的為什麼好，不好的又為什麼不好，他就得出個結論。

做吃的要有個響當當的招牌，能吸引別人買你東西。

這招牌可以是一兩個特菜，或者說大廚來歷非凡，或者店鋪裝潢很有特點，或者價錢格外便宜……要是各方面都不突出就麻煩了，假如說不管比較哪一方面你都趕不上別人，那食客憑啥優先考慮你呢？

想到這里，程家興就站在別人的立場去看了自家的買賣，他們最大的優勢還真不是口味，這開門做生意的口味都不會差，自家勝在哪兒？勝在奇巧新鮮。

杏兒總是能做出別家見不著的吃食，背出去就有人肯花錢來嘗，只嘗嘗又不過癮，不缺錢的就會天天來買吃一段時間，把癮過足。

這種賣新鮮的，生意隨時能做，要說顧慮在哪兒？唯一就怕你還沒掙夠，仿品出世了，一夕之間你賣的東西爛大街了，錢就進了別人兜里。程家興喜歡趕在好時候猛掙它一筆平時閑著混日子就是出于這方面考慮。

他把自己琢磨出來這些說給小舅子聽了，小舅子聽完一臉崇拜。

“家興哥你想得也太多了。”

“不想多點我敢說帶你們做買賣？要做砸了你們一個個的不怪我嗎？”

東子想搭他肩膀來個哥倆好，無奈個頭不夠，他只能拍拍姐夫肩膀問他：“那下回是不是又等蛐蛐兒賭坊開張？”

程家興說看況：“要看我媳婦兒有沒有那神頭，想做咱們隨時能做，別的怕隨隨便便給人學去，你忘了還有個香辣？那配料說十多種，下料的時機和順序都有講究，不怕別人照著學。要是杏兒想做，那可以逢集賣，周邊幾個鎮子的趕集日又不同，有一四七的，有三六九的，有逢五逢十的……今天趕這頭，明天趕那頭，是辛苦點，也能賺錢。”

“那不是辛苦點，那對姐夫你來說不是要命？”

何杏聽著就給了他一下：“還沒過完年你上講點忌諱。”

說著何杏又看了看自家這懶貨：“你替他什麼心？他還能直接把一背簍批發出去，讓別人背出去賣。”

“那回頭姐你要是想做了，批發算我一個！”

“有好事不會忘了你，放一百個心吧。”

……

后來回去的時候何家這頭又給塞魚，何杏瞅著程家興手里的大草魚，腦子里就是七八種的做法，稍微比較之后決定了：“咱們走快點吧，我晚上想吃豆花魚。”

“豆花魚？那是什麼魚？”

這該怎麼解釋？

何杏一邊加快腳步往回走，一邊告訴跟在后頭的程家興：“像酸菜魚就是用酸菜燉的魚，豆腐魚是用豆腐燉的魚，豆花魚是配豆花的魚，是麻辣口味，吃著的，我說著口水都要下來。”

何杏沒回頭，就沒看到程家興藏在領子后面滾的結。

回去之后才注意到男人熱高漲的要召喚兄弟來幫忙推磨，還說推完請他們吃豆花。他要推就讓他推咯，何杏搬出木盆和小板凳想坐在院子里收拾大草魚，結果才把工備齊，大嫂就坐過來了。

“要收拾魚啊？我最會做這個！弟妹你從娘家回來累著了，去歇會兒。”

刮鱗去臟的活讓劉氏搶了，那頭推磨的也不要，何杏就說去找娘要點蔥姜蒜來，把配菜備上。還沒邁開步子，劉氏眼尖看到跟過來在院子里蹲著玩石子的兒子，吩咐說：“鐵牛你去！上咱家菜地去掐把蔥，再跟你討點姜和蒜來，做完了待會兒就有豆腐花吃！”

聽到說有豆腐花吃，那娃當場一吸溜，跑出去了。

何杏嘆口氣。

劉棗花還笑瞇瞇說呢：“弟妹你先歇會兒，點豆花跟煮魚這個活還得你來，我們沒那手藝。”

當晚這頓豆腐魚很對得起一家人的努力，豆花細，魚片爽，一口鮮香麻辣，滋味好絕。趕上前幾天下過雨，近來村里都是冷的，這鍋麻辣味的豆腐魚一吃完，額頭上后背上全是熱汗，覺把這段時間積攢的氣除了個干凈，吃完好一會兒上還是暖洋洋的。

鐵牛再次表達了他對三嬸嬸的喜，恨不得就住在三合院這邊不走了。

看他那活寶樣，何杏又想起娘家大嫂說的，心道生個兒子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兒子小時候可以逗他打發時間，長大些還能幫著跑跑干點活。加上這邊院子蓋的寬敞，兩個人住著有時還是冷清，多個人多分熱鬧。

又想到二嫂這麼多年都沒能喜得貴子，要生個娃應該也沒那麼容易？

過年這段時間日子混著也快，仿佛一不留神，出十五了，程家旺又要回他師傅家去，而周氏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同娘家修復了關系，正月十五這天起了個早說要去拜廟。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去求子的，黃氏也沒說啥，點點頭由去了。

周氏清早去，半下午才回來，去拜過送子娘娘之后就滿懷期待等著好消息，結果出了正月也沒靜。

這時春耕已經開始，程老爹從程家興這頭牽了牛去把他那塊水田翻過兩遍，三合院前這塊旱地程家興也請了人來收拾，還有榮彪……他依照約定在年后第一時間帶人來了，把屋前屋后都看過，找好地方打起井來。

何杏有的安排，開春之后要去買一群小崽來養著，還想多摘些菌子并挖些筍來晾干，收進倉房備用。

倒是順順利利買上崽，還沒來得及去挖筍就覺不對，好像已經過了日子月事卻沒有來，想起嫂子說兩人好時常親熱的親后不出一年多半會有靜，該不是揣上蛋了？

一直以來，何杏的月事都蠻準的，規律被打破之后程家興立刻就發覺了，他不懂這個，沒立刻想到懷孕上頭，還以為媳婦兒哪里不舒服卻瞞著他不告訴，拽著人就要進鎮，說要帶去看大夫。

何杏沒病沒痛的能跟他去嗎？只得告訴他興許是有了。

有、有了？

程家興跟個傻子似的愣好一會兒，回過神來反應更大，催著何杏去拿錢，說有了更得好生看看！聽大夫怎麼說！

“我聽人說月份很淺的話把不準的，不然等等，要下個月都還是沒來咱們再去。”

看程家興一臉糾結，何杏還笑話他是不是等不及想聽大夫宣布喜訊？當爹有那麼高興？

“是高興，更不放心你，要過些天去看也不是不行，你得答應把手上那些挖筍摘菌的活全部停了，能把人磕著著累著的活一樣也不許干，就老老實實在家里歇。”

看他張這樣，何杏還笑起來。

程家興又催問：“說話啊，你答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