袱沉甸甸,再將那兩個丫頭送到揚州城裏的窖子裏,也是份好價錢!”
“不如咱哥倆先用一番?”潘三笑道。
“這是自然,那後生怎麽置?”李婁子問道。
“照往常一樣,剖開肚子,填石頭扔進河中!豈非神不知鬼不覺?”
兩個無賴大笑,不多時,潘三出靴子裏的尖刀,掀開氈簾。小乙迷迷瞪瞪看見一線天,心中想道,那鎮船的石頭原是這麽個置之法!也不知害了多船客!但潘三的笑容還未收起,已被一把抖出鞘的長劍,劃在他脖子上。而另一頭,李婁子才掀起氈簾,已被趙洵起點住道。
阿沅比著那劍,著潘三站到船頭,微微一笑道:“船家好手段!”
那劍不穩,在潘三的脖頸劃出淺淺的一道痕,珠兒順著那鋒利的劍刃,搖搖墜。潘三瞪著那滴,才曉得那是他的!他驚懼起來,哆嗦著。
趙洵著阿沅,此番景,如此識,他微微笑道:“你嚇壞他們了。”
“是麽?”阿沅眼睛眨也不眨,站定不。
潘三氣若遊地哀求道:“俠饒命!此去水道二裏……都是暗礁!若沒我等效力,恐怕……”
若殺了這二人,可沒人撐船送到白水村。
“你的意思是,不殺你們,讓你們送我們到白水村?”阿沅問道。
“小的們……不收……客倌的船錢。”李婁子站著不,卻還聲道。
“白送到岸?”阿沅問道。
“白送。”潘三連忙答話。
“可你們殺了很多人,都用你們手上的尖刀,剖開了肚子,挖出了五髒,塞進了石頭,再拋進河裏,喂了魚蝦鱉屬。”阿沅平靜道來,仿佛那潘三與李婁子是在眼前殺人一般。
趙洵曉得阿沅的脾氣,就好似此時山間的雲靄,沉得很。
他隔岸觀火,微笑起來。
小乙迷迷瞪瞪,還曉得喃喃道:“姑娘若殺了他二人……我等一行……也要往水裏陪葬……何必……”
潘三與李婁子哀聲稱是。
阿沅卻道:“那麽,等你倆將船劃到白水村,我再殺你倆不遲?”
潘三和李婁子臉慘白!
趙洵道:“若欠下他倆的恩,就不好要他倆的命了。”
小乙掙紮道:“那到了岸……再挑斷……二人的手筋腳筋……讓二人不能再……駕船害人。”
阿沅道:“這也算是個法子,可惜——”
“可惜,天道不公。”趙洵緩緩道。
小乙幾乎背過氣去!這要命的時節公子竟還添!
阿沅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趙洵腳尖踮起船上的竹蒿,握在手上,道:“窮者自渡,也許我與你可以試一試,是吉是兇,聽天由命便是了。”
聽天由命?
阿沅聞得此語,臉上忽而出了笑意,似是萬全之策一般!
潘三與李婁子聽得癡傻,回過神扯起嗓子,一遞聲喊著俠饒命!
小乙亦是驚得!
隻在片刻之間,小乙的眼前急灑過!
公子和阿沅姑娘竟已……竟已結果了那兩個船家?
小乙張大,他怎麽不曉得公子還會劃船?
更遑論那暗礁林立,有個不測,不就是翻船的下場?
小乙自覺死到臨頭,索幽幽閉上眼睛。
他不曾瞧見阿沅姑娘殺了船家之後,將首踹進河裏,亦不曾瞧見阿沅解下石柱上的纜繩,雙手握著竹蒿,點在石壁,開船去。
他更不曾瞧見公子站定船尾,覷著急流滔滔,也撐著蒿,輕巧避開礁石的英姿。
他隻曉得片刻之後,那船竟順著風浪,穩穩當當。
公子與阿沅姑娘竟如此默契?
小乙咋舌之餘,卻也有些心。
若是換他站在船頭,不知這世上,有誰能站在船尾,與他同舟共濟?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分級的啊,十八歲以下要父母陪同。
☆、芍藥雲煙
待到了白水村小小碼頭,小乙仍是手腳無力、神昏得很。
他也有些慚愧,本該他照料公子起居,到頭來,還勞公子往附近人家,尋牛車去了。
此時,阿沅姑娘陪他坐在一間草亭下,一言不發。
小乙的口舌鬆些,道:“常大哥讓小乙代為向姑娘賠罪,戴氏沽酒一事,姑娘海涵。”
阿沅點頭而已。
小乙又道:“常大哥是個中人,並非有意得罪姑娘。上一遭,他攜小乙行走江湖,半道遇著一個旅人。那旅人的馬生了重病,因是心的馬,不肯棄在路邊自生自滅。常大哥二話不說,雙肩荷起那馬,健步如飛,徑直送到二十裏外客棧,請人醫治……”
“我不會與你常大哥為難。”阿沅冷冷打斷小乙話頭。
小乙一聽,得寸進尺道:“若姑娘能在公子麵前,言幾句。”
阿沅反問道:“你們逍遙樓的人,都這般多話麽?”
小乙哽住,良久,幽幽道:“我們家公子平素不大說話。”
“是麽?”阿沅多問了一句。
小乙愈發忐忑……
幸而此時,一輛牛車向草亭而來。
一個牧赤腳晃坐在那車轅上,襟前,斜著一支笛子。
公子與他並排坐著,正與他講談一些村中舊事。
那牛車停在草亭前,阿沅扶著小乙起來,那牧跳下牛車來幫手。
兩個將小乙半推半拉的,擺弄他如一般,平躺在車板上。
阿沅存了一段好心,將小乙的鬥笠解開,遮住他的頭臉。小乙霎那聞見沅姑娘袖底的香風,似又聽婉言,道了一句“濛濛雨天,莫要著涼”。
隻是小乙仔細一聽,沅姑娘並未說話,仍是冷心冷麵的模樣。
小乙索閉上眼睛昏睡。
那牛車不不慢,上了一個緩緩的坡,再往前去,村道泥濘,愈發慢了。
不知過了多久,牧閑心,橫笛吹起一曲小調。
那調子高遠,初時譬有孤天之鶴,飛向舊枝,漸又有彌空之雲,歸於故岫。
小乙聽見,鬥笠下側過臉去,驟然見一大片紅白芍藥,在田埂間綿延而去。那芍藥本就濃麗,又兼煙雨,風致十分宜人。
公子果然老謀深算。
小乙不又一眼阿沅姑娘。
坐在小乙畔,公子卻坐在車轅那兒,雖隻有一尺之隔,未免生疏了些。
若是兩人並坐車轅,有此景,豈非水到渠?
小乙思緒紛紛,端的憂心。
阿沅看那牛車到了深,來路與去路,皆是芍藥擁徑,花枝拂來,和淡清香。回遠,也有些花農,人行其中,有如東雲見鱗,西雲見爪。
書上說,幾生修得到梅花?
那芍藥又該如何?尋常人修得到麽?
正沉思,趙洵從自個兒蓑下,取出一個白竹細篾的小巧籠子。
那籠子裏,有金鈴蟲鳴之音。
趙洵道:“他們這兒的人家,倒也有些巧思,捉了些草蟲兒,用秋梨膏來喂,聽說能養到深秋。”
小乙聽見,心道,公子也會些花樣兒。
隻可惜,阿沅姑娘不為所。°思°兔°在°線°閱°讀°
公子又道:“葉寡婦家,還有幾裏路程,你路上若有些發悶,不妨……”
“我沒那個閑心。”阿沅回絕。
小乙瞪大眼睛。
唉,連公子都討不了好,男之間,果然深微難測。
幸而公子不大介懷,轉而與那牧閑談。
三年前,那葉寡婦吊死在賀家門首,鄉裏無人不曉,村民唏噓之餘,還有一件案中案。
原來這葉寡婦還有一個娃兒,名烏頭,自娘親死後,不知所蹤,村裏人都道多半被人販子拐走。
阿沅向那牧問道:“從此白水村到七柳鎮,若不走水道,走道,有多腳程?”
牧答道:“不過兩三裏腳程。”
阿沅又問道:“葉寡婦家,還有旁的親戚沒有?”
牧答道:“正是沒有,若有,豈有不大鬧的道理?村裏人都說,那賀家欺人太甚,仗著有些財勢,不過發送些斂葬之費,便將一件人命司下。”
阿沅默然不語。
倒是趙洵與那牧還有些閑談,都不是要話,但既然沒頭緒,多問幾句,也很應該。
那牧東揀一個話頭,西揀一個話頭,將那白水村的大小事都掏了空。
快到葉寡婦家時,那牧想起一件,道:“葉寡婦吊死前,曾有好些早起下田的村民,瞧見趕夜路出村,燈籠也不提,跟掉魂似的。”
趙洵聽了這一句,問道:“往哪裏去?”
牧道:“去也不曾去,像是夢遊之癥走到村口,家的烏頭來牽,才肯回去。”
幾人聽著,如墮雲霧。
牛車到了山腳,不過疏疏幾戶,往遠看去,才是大片人家,聚在芍藥田外,有一條大道穿過,大抵是往七柳鎮去的陸路。
牧送到此,收了趙洵一些賞錢,再三謝了,眉開眼笑,駕牛車走了。那小乙藥漸退,手腳靈活些,也能自個兒走路了。
但見那葉寡婦家是一排三間土牆瓦屋,附近的人家借了這幾間空屋,堆了稻草、柴禾。小乙上前推開門,黴塵撲麵,蛛粘連,不能住人。
他向主稟了幾句,往村裏另尋住,趙洵吩咐他幾句,不外乎老一些的話,小乙這才去了。
阿沅提劍,前前後後,將那三間屋子都看了仔細。趙洵往邊上一小小井亭,提上一桶水,了蓑、草笠,用那井水洗了手。阿沅轉了回來,瞧見那井水,想著自己的手也殺了人,洗一洗腥也好。洗過手,又走出院子,向旁的人家打聽去了。
趙洵瞧勞碌,想起往日,就是這般東走西顧。
彼時,兩人將到錢塘,追兵愈急,沒法子,將他藏在河下,終於也肯笑一笑,對他道:“人生在世,有餘力者,你自求多福。”
算來,那是向他說的第五句話。
他咬一蘆葦,潛在河裏,直到天黑,終於等到。那時,滿是,卻不是的。
夜裏,兩個人在林子裏烤火,烤了半個饅頭給他,又道:“人也並非吃不得,大上的,尤其好吃。”
似是向往之意,又是經驗之談。
這是的第六句話。
說是這般說,倒沒吃什麽東西,躺在火堆邊上,得睡不著,又求他道:“你是個讀書人,你為我說一段莊周的庖丁解牛。”
這是的第七句話。
這些年,他將說過的那幾話,來回尋思,並不能尋思出什麽,隻是他尋思慣了,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如在眼前罷了。
記得那晚,他從“未見全牛”說起,講到“遊刃必有餘地”,最後說到“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誌,善刀而藏之”。
他隔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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