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柳渡口。

沿岸一排柳樹，若是四月里，柳絮撲面，伴著微風細雨，便是一腔離愁。

而此刻，是八月初時。

兩個月前，誠王世子李豫奉皇命迎普陀山禮佛三年的皇太妃啟程回京，一路行舟北上，本想趕在中秋前抵京，誰知路上皇太妃子不適，耽擱了十來天，這便拖到了現在。

禮部奉命相迎的人手在渡口候到今日，總算是見到了那氣派的皇家大船出現在水平線的盡頭。

頂著太立了一上午的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又立刻打起萬般神來一一安排，只有把皇太妃平平安安順順利利送了京城，他們才能捧著烏紗帽安穩過個中秋。

穆連瀟策馬趕到時，渡口已經洋洋灑灑跪了一片人了。

他在兵部掛著的是個閑職，得了圣上幾分重，平素里倒是替圣上跑的時候多些。

月前去了一趟嶺東，才剛進宮復命，又被指到了清柳渡口reads;。

畢竟，與皇太妃一起回京的嘉鄉君是他的姐姐。

定遠侯府里，吳老太君盼這位獨孫盼得脖子都長了。

穆連瀟出發得比禮部迎接的人手晚了十來天，這一路只得快馬加鞭，半點兒不敢耽擱，杜云蘿估算的馬車單程*天的工夫，他策馬兩日便趕到了，只不過，回程時，以皇太妃的儀仗，大抵是要走上十多天的。

打頭的皇家大船已經靠岸。

行李箱籠一抬接著一抬運了下來，岸邊圍起了圍幔，只等著貴人們下船了。

穆連瀟見針，匆忙換了干凈服，快步到他的位子上跪下了。

候了一刻鐘。穿著圓領袞龍袍的李豫扶著笑容和藹的皇太妃緩緩下船，后不遠隨著個二八年華的姑娘，正是穆連慧。

眾人俯頭問安行禮。

禮部做事，歷來繁瑣。

皇太妃坐船有些乏了，在圍幔略坐更休息。

李豫告罪出來，員們圍著奉承了一番。

目瞥見站在岸邊柳樹下的穆連瀟，李豫趕忙抬聲喚了一句：“阿瀟！”

穆連瀟聞聲。轉過去躬行禮。

李豫徑直往岸邊走去。

員們沒有圍上來。李豫如釋重負，待走到樹下，吐了一口氣。道：“總算是沒有再圍著了。”

誠王騎功夫了得，李豫隨了父親，亦是一好本事，穆連瀟與他常常切磋較量。頗為了解他的格。

狀似無意地掃過那邊三三兩兩聚著說話的員們，穆連瀟靠著柳樹。笑了：“若這麼點兒眼識也沒有，怎麼能在禮部那狐貍窩里轉悠？”

狐貍窩禮部，是兵部尚書說出來的，穆連瀟也算是兵部的人。沒聽那位老尚書說起。

李豫忍俊不，細長眼染了笑意，想到穆連瀟如今的份。他打趣道：“你莫要忘了，你的岳丈也是在狐貍窩里轉悠的一只狐貍。”

穆連瀟沒料到李豫會提起這一茬。一時窘迫。

李豫笑得更開心了。

“誠小王爺與二弟在說什麼？”

姑娘家婉轉清麗的聲音傳來，穆連瀟循聲去，就見穆連慧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薄清涼的淺水綠杭綢裁了窄袖對襟褙子，頭上戴著兩支剔青翠的玉簪，穆連慧的裝扮很素凈，仿若佛前清蓮，可只要是懂些料子首飾的，都能看出這一行頭絕不簡單。

三年不見的穆連慧長高了些，但在兩個形拔的年人跟前，就只夠到他們口了。

穆連瀟喚了一聲“大姐”。

穆連慧笑著又問了一遍：“遠遠瞧著你們笑得開心，到底在笑什麼呀？”

穆連瀟輕咳一聲，略有些尷尬。

李豫笑意更濃，道：“正好說到阿瀟的岳丈。”

笑容微微一僵，愣了片刻，穆連慧才又笑了起來：“是了，阿瀟已經定親了reads;。與大姐說說，那杜家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個……”穆連瀟斟酌著起了個頭，見李豫亦是饒有興致地豎著耳朵聽，他突然就不想答了。

不管他如何說，等回了京城，不僅是瑞王世子李欒，太子李恪，以及其他年級相仿的宗親子弟，只怕連慈寧宮里都要知道了。

單單是他自己也就罷了，頂多是這些人笑話一通，往后多的是機會回敬，可杜云蘿……

想起那個摔坐在跟前，一雙清亮眸子瞬間涌出淚水的杜云蘿，穆連瀟的心不由的就是一，似是貓兒撓了一爪子一般。

前回因為安冉縣主的事，已經連累添了不風言風語了，這一回……

這一回若再添些，那俏的人兒怕是又要哭了。

他不想哭。

笑起來才好看。

見穆連瀟不答，李豫眨了眨眼：“阿瀟，你不會還未見過吧？”

李豫離京兩個多月，法音寺的事，他還未耳聞。

穆連慧掩直笑：“不會的，你看他，分明是見過又不想我們知道。”

李豫朗聲大笑。

穆連瀟這兩人笑得耳子都燙了，虧得不是白面書生，皮在日頭下曬久了，臉紅了也不明顯。

他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荷包。

指腹一捻，就是小巧圓潤的珠子廓。

法音寺里撿到的珍珠，穆連瀟起先想還回去，錯過了機會之后，倒是舍不得還了，收在了荷包里，手一，它就在那兒。

那日遣人送去的折扇，也不曉得是否中意。

跑的人竟然沒見到杜云蘿的面就回來了，這穆連瀟有些不滿，分明是叮囑了親手送到，偏偏卻要由杜云茹轉。

當時那人哭喪著臉說，那杜家大姐笑得高深莫測，實在挨不住，這才問了姑娘好，送上扇子便回來了。

穆連瀟彼時不能會這高深莫測四個字，眼下對著李豫和穆連慧，他深深懂了。

也不怪那人扭頭就跑了。

不過，聽說杜云蘿的腳已經好了，能走路了，這就讓人放心多了。

法音寺摔的那一下，應當是疼的。

早知道，當時說什麼也不松手了。

穆連瀟自顧自想著，穆連慧見他

他出神，角揚了揚，笑意越發深了。

看來，他們府上這位世子，相當喜歡那位杜家五娘，比之前以為的，要喜歡得多。

那便好。

他喜歡就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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