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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老是那樣絕情》 第 101 章

第101章

待到周郎帶著剩余幾騎騎兵突破丹韃軍士重圍追上來時,多珠倒在地上,腔再無起伏,已是死了,而蕭衍躺在一旁,也近乎死了一般。

周郎面頓時大變,翻下馬,托起蕭衍后背,指在他頷下一探,突突地跳,尚有些微可辨的脈搏。

前方遠塵土飛揚,周郎心中記著蕭衍的囑托,當即喝道:“留下三人護駕,其余二人速去攔截馬車!”

馬后其余二騎絕塵而去。

周郎不敢耽誤,穩穩托住蕭衍上馬,往營寨飛奔而去。

其余兩人一路飛馳,險要追上馬車之時,前方岔路口忽然奔來一人一馬,飛快地行到馬車之前,彎腰一撈,將車中的一個影拖了出來。

馬上二人正放箭,卻見此人狡黠地反手將車中之人,托在背后,用作盾。

二人放箭之勢緩了緩,長弓指向馬之時,那一人一馬卻奔得更遠了些,兩支箭羽沒有中。

前方岔路,此人挾住人影往左,馬車卻是往右。

二人目錯須臾,便去追了無人策馬的馬車。

此時此刻,能救回一個是一個!

*

周郎策馬疾馳,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景就奔回了垤城以外的大幕營寨。

于代焦急地守在營帳外,見到周郎背上托了一人回帳,中猛然一,待看清人影后,臉上更是大駭。

“阿衍怎麼了?”

周郎疾步帳,先將蕭衍小心翼翼地放置于床榻之上,他甫一進營,已讓人速去請了胡醫政。

馬上顛簸,蕭衍依舊沒醒。

周郎凝眉道:“納裹死了,陛下卻是中計了,似乎是被多珠所傷,我方才看過,他上唯一的到口在脖子上,只有淺淺一道,卻不知為何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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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代聞言一驚,探去細看那刀口,見到刀口外沿凝固的跡卻分明發黑。

帳簾由外一掀,胡院判急急跑來,奔到榻前,聽周郎又將此事說了一遍。

他彎腰細察傷,斟酌道:“此刀口或是有毒,只是不知是何毒。”

不過,胡院判到底是大風大浪里走過來的人兒,他并不慌張,先用藥箱中的細棉布沾了些許清水,輕緩地過傷外緣,又將棉布收于箱中,待到回頭再察,看能不能瞧出究竟是何毒。

他替蕭衍把了一會兒脈,又掀開眼皮看了看,最后道:“先用幾顆解毒丸試一試。

待微臣瞧出究竟是何毒藥,方可對癥下藥。”

周郎面稍霽,于代卻聽得不由蹙眉。

胡院判向于代,“于將軍有話要說?”

于代猶疑道:“我早年在丹韃之時,見過一種毒草,服下之人,便會發黑,手足皆生出黑瘡,不知是不是陛下所中之毒。”

胡院判頷首,“好,于將軍可否再細細說予臣聽,若是能尋得此草,自是更妙。”

*

蕭衍落下馬車之前,只來得及看了車中的顧儀一眼,見上并沒有傷,適才放下心來。

可是他心知萬萬不能留下多珠,若是多珠留在車里,納裹既死,定然會趁機殺掉車中兩人。

蕭衍扯過多珠滾下馬車,落到地上,見多珠已是無法彈,他才終于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昏昏沉沉地墮了黑暗之中。

他原以為自己會毫無所覺地昏睡下去,可是他卻突然地頭疼裂,仿若從前的頭疾,可卻遠甚于從前的頭疾,一呼一吸之間皆似有千萬支針緩緩

他用盡全力掙扎清醒過來,他眼前白忽而一閃,他仿佛終于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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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眼前之像并不是垤城,亦不是大營。

雕梁紅柱,玉階之下青磚锃亮,八扇朱漆紅門大敞。

他在天祿閣中,像一抹游魂凝視著天祿閣中自己的影,仿佛之前無數次的夢境一般。

見閣中長案幾上擺放著的白瓷寶瓶之中斜了兩朵含苞放的潔白荷花,閣外的熱氣過大敞的紅門層層涌來,屋角的冰山滴滴答答地融化。

此時是夏天。

他扭頭向閣外立著的高貴,卻見一個面生的小宦從遠快步行到高貴前,臉上卻沒有笑容,哭喪著臉,是他見過的宮廷之中規規矩矩的哀容。

高貴聽那小宦說過幾句話,哀哀地嘆了一口氣。

他轉過,躬殿,面上也呈現一種恰到好的哀容來,朝著天祿閣中正在批閱奏疏的自己拜道:“稟陛下,方才秀怡殿差人來傳話說,秀怡殿西偏殿的顧人昨夜歿了。”

秀怡殿西偏殿的顧人歿了?

蕭衍大不解,只見案桌前的自己停了停筆,抬眼疑道:“歿了?”

高貴復又一拜:“聽說是昨夜用膳時,噎著了,當時四下正無人,才沒有救回來,等宮人回到西偏殿時,發現顧人面青紫,已是沒氣了。”

蕭衍覺得此夢境甚為荒謬,而高臺之上的自己也微微一愣,轉而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來,不過轉瞬之后就收斂了神,輕嘆道:“這西偏殿的顧人家在何

著人收斂了尸首,往家中遞信罷。

若是想將尸首接回去,朕此際先允了。”

高貴領命而去。

秀怡殿西偏殿顧死在夢中的自己看來,似乎真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是顧儀?

蕭衍滿心疑,試圖往天祿閣外走去,哪怕是去瞧一眼那尸,此夢雖然荒謬,可他仍舊想要去瞧一瞧,卻發現他無論如何本出不去,只能錮于‘自己’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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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他若走馬觀花般地見到了宮中許多的人與事,每一樁,每一件都恰如他經歷過或是從前夢到過的一般,可獨獨沒有顧儀。

難道顧儀真是一開始就噎死了?

蕭衍之后就見到了宮氏殿中的趙婉,看見了心積慮地接近自己,而自己也早已發現了是趙桀之世,趙婉被順水推舟地越捧越高。

他也見了自己收復青州,卻在揚城城門之上目睹了箭之后,蕭律模糊的尸

蕭衍心中陡然一驚。

第二年春天,在宮中的劉太妃也因服過劑母珠,油盡燈枯地死了。

趙桀翻案,丹韃戰敗,他看見自己登頂權力的至高之,立了趙婉為后。

蕭衍更覺一切荒謬至極。

然而,此一夢卻在封后大典戛然而止,萬重歸于冷寂的黑暗。

他腦中劇痛再次翻攪,不得不又掙扎著醒了過來。

眼前依然是夏日里的天祿閣,門外依然是面的秀怡殿來的小宦

高貴躬殿,果然拜道:“稟陛下,方才秀怡殿差人來傳話說,秀怡殿西偏殿的顧人昨夜歿了。”

蕭衍聽見自己問:“歿了?”

高貴卻答:“聽說是昨夜疾風驟雨,一邪風吹落了書架上的白石盆,巧砸在了顧人腦門上,登時砸得頭破流,人就沒氣了。”

顧儀……又死了?

蕭衍茫茫然地向高貴,卻聽高臺之上得自己依舊渾不在意道:“這西偏殿的顧人家在何

著人收斂尸首,往家中遞信罷。

若是想將尸首接回去,朕此際先允了。”

其后諸事便如上一回一般,在他眼前一一掠過,復又止于封后大典。

蕭衍約察覺到這一切興許并不單單只是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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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卻置花園的湖畔,天已是漆黑,燈下竹影橫斜,天邊將將滾過一道驚雷,映得湖面霎時一白。

對岸卻忽然傳來‘撲通’一聲大響,宮人忙喊道:“有人落水了!”

蕭衍只見行在前頭的自己頓足腳步,“去把人撈上來。”

等了大半刻,兩個識水的宮人才將水中之人拖上岸來。

此一回蕭衍終于見到了顧儀,可漉漉地躺在地上,閉著眼睛,面孔雪白,額頭之上被撞出了一個偌大的

宮人蹲下,探了探的鼻息,囁嚅道:“陛下,此人沒氣了。”

“此是何人?”

他問。

宮人瞧了半天,才認出來,“仿佛是秀怡殿西偏殿的顧人。”

蕭衍見自己的目冷淡地從臉上掃過,目一分可憐,只說:“收斂尸首,報予家人罷。”

蕭衍立在原地,蹲下去,他想要顧儀的臉頰是不是冰涼,可是他卻不到

秀怡殿西偏殿的顧人即便是死在了他自己眼前,亦如一顆微小的石塊投無波枯井,激不起一一毫的漣漪。

往后諸事,亦如從前,樁樁件件,人事更迭,最終止于自己與趙婉大婚之日。

蕭衍惶惶然無措,此皆為他的前世?

顧儀皆是早夭?

他難道與顧儀先前從來就沒有緣分?

他心中不肯信。

腦中的劇痛卻在此時驟然停歇,一縷夜風拂面,眼前是朱雀門前漆黑的狹長甬道。

蕭衍見到了扮作高貴的自己轉過了宮墻拐角。

寂夜之中,驚起一聲清脆的枯枝折斷的聲響。

蕭衍循聲去,是一個著宮裝的人提著一盞白燈籠立在拐角,行到近,映著燭火,他才見了發間簪著細白珠花,杏眼圓睜,繼而飛快低下頭去。

此時的顧儀怯生生地對自己蹲福道:“問高公公安,我是秀怡殿的顧人。”

等了片刻,小聲補充道,“就是送金花生那個。”

自已卻只略掃過一眼,并未停步,顧儀又一蹲福,“恭送高公公!”

下一刻,手中的燈籠卻燒了起來,火飛濺過自己帷帽前的烏紗。

蕭衍看清了自己眼中乍泄的殺意。

眼看顧儀慌,他心中登時一驚,卻見顧儀抖抖索索地出一方繡帕,“高公公,你滿臉黑灰,不辨面目,要不一下?”

蕭衍不自地笑了起來。

果然,他是遇見過顧儀的。

從前發生過無數回的人事,繼而更迭,可唯獨只有此一回,顧儀在其中。

他們一起下棋,賞月,踏過烏山封頂。

顧儀生辰之日,他為點了一盞長命百歲的天燈。

蕭衍想,此一世,他應該是與顧儀白頭到老了。

談源堂起火之日,灰袍人刺傷了顧儀,在上留了一道疤。

蕭衍不喟嘆,原來如此。

西山之時,顧儀卻問他:“陛下往后,也會背趙人上山嗎?”

趙婉仿佛一如從前,始終橫亙其間。

顧儀趴在背上,對他道:“臣妾以后鶴發皮時,還是會記起今日來的,陛下對臣妾的好,臣妾都會記住的!”

蕭衍見到了州顧長通,再次見到了周亭鶴,終于聽見了顧儀急切地對他說:“臣妾……臣妾心中只陛下一人!”

蕭衍以為此后便是收復青州,卻在驪山茶園遇到了博古伏擊。

一旁,早早地見了石階疾奔而來的人影。

顧儀!

長刀穿過顧儀膛,蕭衍心為之巨震,恐懼頃刻牢牢地擄住心房,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儀旋即倒地,呼吸漸停,最終死在了自己的懷中。

顧儀……依舊死了……

博古被千刀萬剮,可是又如何,一尚可易一,可惜人死不能換人生。

蕭衍太突突跳,腦中渾渾噩噩,尚沉浸于莫大的哀慟之中。

可眼前之景卻倏然變換,博古死,收復青州,趙桀翻案,掃平丹韃。

自己就了帝王霸業,卻是孤家寡人,顧儀葬在了皇陵。

原來他自以為的噩夢皆是過往。

此一回,他終是見了自己的結局。

梧桐半死,鴛鴦失伴,不過是一個傷心人罷了。

蕭衍素來不信鬼神,可是若是有神,浮生若夢,前世莫問,今生一回,他只求顧儀當真可以活到鶴發皮,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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