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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水軒裏，止歌坐在銅鏡前，不甚清晰的鏡麵映著清麗無雙的容，在這寂夜中有種人的朦朧。

在後，半夏與扶風剛替卸了頭上釵環，李嬤嬤則拿了把木梳，仔細梳理著那頭烏黑的青。

“主子，”相較沉穩的半夏，扶風為人比較跳，在外人麵前不顯，在止歌等人跟前卻總是藏不住話，“三娘子已經傳話回來，那消息，已經傳到了楊夫人耳裏。”

想到楊夫人以後會做些什麽，扶風便止不住的想樂，不過又有些奇怪。

“主子為何不直接將消息傳到楊夫人那裏，而是用了如此，迂回的辦法？”想了好半天，扶風才想出個合適的詞來。

“迂回？”李嬤嬤將止歌那頭青打理好，轉將木梳放下。

半夏與扶風幾乎是李嬤嬤一手帶出來的，所以對們總是多了幾分寬容，刻板的臉上出幾分笑意，“若是不這樣迂回點，你以為楊夫人會這麽輕易就相信？就算相信了，又能決定以後在暗地裏給那位使絆子？”

將們的話聽在耳裏，止歌了外往床上一躺，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後才模糊地道：“人啊，總是更願意相信自己‘辛苦’挖掘出來的事……”

未盡的話音漸漸歸於沉寂。

一夜好眠。

次日又是個好天氣，止歌是被窗外刺眼的曬醒的。

調皮的閃跳躍間襯得似玉，初醒的雙眼中如有意，將額前垂落的發攏至耳後，止歌看了看立於床前準備服侍起床的李嬤嬤。道：“阿蕪，你也不早點醒我，有哪家的兒每天睡到日曬三竿的？”

李嬤嬤但笑不語。

從前那些將主子當作至高信仰看待的人，一定不會知道，他們所崇拜的主子，居然也有普通兒家的貪睡這一麵。

李嬤嬤並不以為主子貪睡有什麽不對，即使換了張麵孔更換了份。可是知道主子不可能永遠蝸居於湖州這個小地方。們，最終還是要回到京城那灘渾水裏，趁著如今還未陷那泥潭裏。讓主子盡可能的活得輕鬆些，有什麽不對？

門口竹簾被掀起，早得了吩咐的丫鬟們端著銅盤拿著巾魚貫而，止歌在眾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完畢。這才去了慕輕晚那裏用早膳。

這幾年下來，為了配合止歌的貪睡。就連慕輕晚都特意吩咐小廚房將早膳時間改到了巳時。

母倆在安靜溫馨的氣氛中用完早膳，止歌正準備勸慕輕晚不要將之前在知味軒發生的事放在心上，卻聽外麵丫鬟來報，澄明堂派人來了。

止歌也知道從知味軒回來那天。趙君與麟發生了爭執，想也知道從澄明堂來的人沒安什麽好心，不過仍讓丫鬟將來人帶到了正房。

不一會兒。門上竹簾掀開，一個五十上下的嬤嬤領著幾個人走了進來。衝著止歌規規矩矩地行了一個禮，麵上帶著討好結的笑容：“老奴給大姑娘請安。”

抬起頭時，卻像是被前麵窗戶裏進來的晃了眼，雙眼不適地瞇了瞇。

止歌將這嬤嬤上下打量了一番，上衫簇新，明明穿著合的服看起來卻總有幾分怪異的扭，頭上卻著一支看起來有了些年頭銀釵，兩手中都有老繭，顯見平時做慣了活。

心裏有了計較，止歌道：“這位嬤嬤不知是在哪裏當差，怎麽從未見過？”

那嬤嬤沒想到止歌會問這樣一個無關的問題，不過隻微頓一下便恭敬地回道：“回大姑娘，老奴姓於，原是在針線房裏做些織補之事的，上個月針線房的管事馬娘子告病，老奴承蒙夫人看重，如今暫且管著針線房。”

針線房？

針線房的馬娘子確實在上個月回家養病去了，可是這個婆子掌管針線房？

嗬！

止歌眉梢微揚，似乎想到什麽好笑的事一般，角上揚，“那，不知於嬤嬤到水軒有何要事？”

於嬤嬤聞言低頭，畢恭畢敬地道：“回大姑娘，夫人昨日吩咐針線房為府裏各位主子製秋裳，老奴特地來水軒為兩位主子量尺寸。”

聽於嬤嬤這樣一說，止歌麵上卻更驚訝了，“於嬤嬤不會弄錯了吧，如今才七月初，製秋裳會不會太早了些？”

於嬤嬤聞言便做出一副無奈的表，“老奴也是聽從夫人吩咐，不過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吩咐府裏繡娘用心製兩位主子的裳。”

說完，於嬤嬤從後之人手上接過量尺寸用的尺等，站起朝著慕輕晚的方向走過去。

“慢著！”止歌眸泛冷，斷然喝道。

李嬤嬤則迅速擋在了於嬤嬤跟前，半夏與扶風雖然尚未明白怎麽回事，卻也一左一右扶著慕輕晚後退幾步，其他丫鬟卻是知機的齊齊退了出去。

“大姑娘，您這是？”於嬤嬤不明白止歌為何製止，不解地看向止歌。

“於嬤嬤是吧，暗的地方呆久了，反而不太習慣明了，是吧？”止歌不疾不緩地幾步踱到於嬤嬤跟前，認真地問：“你和你的主子，是不是認為水軒的所有人都是傻子，隨便編個白癡理由就能取信？”

於嬤嬤麵上一僵，隨即道：“大姑娘的話，老奴不明白，老奴隻是想為大姑娘及這位夫人量了尺寸做秋裳而已。”說話的同時眼珠轉了轉，看向慕輕晚所在的方向。

微微搖頭，止歌被於嬤嬤逗樂了，“你猜猜看，你家主子若是知道你管我娘‘夫人’。會不會恨不得生撕了你？”

然後也不待於嬤嬤說話，抓起的一隻手翻過來，白皙與糙泛黃的兩隻手形了鮮明的對比。

“現在就做秋裳也就不提了，這雙手如此糙，你若是編個灑掃婆子或者漿洗婆子的份，說不定我就信了你了，偏偏要說你是針線房出來的。這樣一雙手用來做針線。怕是那些上等料子都得被你毀了吧？”手上漸漸用力，止歌越往後說，語氣越是冷厲。

“跟了那麽個蠢貨一般的主子。果然也不能期你會有多聰明，說說看吧，趙君這麽多年都沒讓你們這些死士出現在人前，如今是打算做什麽？”在於嬤嬤麵上愈見明顯的震驚中。止歌這樣道。

若說先前於嬤嬤心中還存了僥幸，隻當止歌隻是湊巧發現的不對勁。可這時聽止歌連“死士”都說出來了，哪還能不明白自己的份全麵曝，更清楚今天是不可能輕易的完任務了。

皇家花了大代價培養的死士，個個終於主子。為了完主子代的任務即使賠上自己的命也在所不惜。

既然已經暴，於嬤嬤也不再故作謙卑，先前麵上的結與討好就像是一張畫皮般。一旦揭開這張皮，便出狠厲毒辣的真麵目來。

被止歌住的那隻手猛一用力。卻沒能如願將手回來，明明是一隻屬於閨閣小姐的白皙弱的手，此時卻如一隻鐵鉗般令的手毫不能彈。那死士心中一沉，知道無論是主子還是自己都小看了止歌，另一隻手卻是猛的朝止歌的臉頰掃去，帶起的勁風讓止歌耳畔的青隨之輕揚。

“找死！”

止歌手肘抬起擋住這一擊，手上卻沒放鬆對那死士的鉗製，抓住的手狠狠擰了幾圈，抬腳在那死士腹之間狠狠一腳踹上去，那死士便翻滾著狠狠撞向房門，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落地之際，那死士忍住手上傳來的劇痛，強自雙手撐地想要穩住形，卻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個黑蒙麵人一擊製住，還沒等詫異為何會在這裏見到同類，便覺頸間一涼，意識隨之陷一片混沌。

皇家死士原本也不至於會如此不濟的，可誰錯把雄獅當白兔，又被人有心算無心呢？

看著地上一直到臨死眼中都帶著不解的，想到方才這死士的手特意朝著的臉上招呼，止歌皺了皺眉，看向李嬤嬤：“仔細查查的手，看看裏麵藏了什麽東西。”

李嬤嬤對毒有些研究。

應了聲“是”，李嬤嬤走到那死士的前，自腰間掏出一副薄如蟬翼的明手套戴在手上，然後才謹慎地仔細翻看那死士的雙手，尤其注意指甲裏。因為早有止歌的提醒，李嬤嬤知道這死士手上肯定有東西，可越到後麵，的麵仍變得愈發沉起來。

好半晌，李嬤嬤站起，“主子，是蝕骨之毒。”

蝕骨，毒如其名。

此毒服無效，隻對傷口有作用，中了此毒並不會立刻致死，但創口卻會日漸膿變直至腐爛，到最後腐盡去，白骨可見，因此而得名。

雖說不會致死，卻能人生不如死。

這死士隻聽命於趙君一人，手上又藏著這等毒，偏還刻意往止歌臉上招呼，隻稍微想一下，也知道趙君這是打的什麽主意了。

恐怕，這死士的首要目標，是慕輕晚，止歌這回應該是作為被發現之後一不做二不休的搭頭罷了。

“趙君！”一字一頓地念著這個名字，止歌的眸倏地暗沉下來，仿佛那裏正醞釀著可怕風暴。

止歌突然覺得，對趙君還是太客氣了。

雖然，為了讓嚐嚐當日因結下的惡果，現在還不是要命的時候，那麽，就先收點利息吧……

踢了踢腳邊仍存餘溫的，止歌淡淡地吩咐道：“將的雙手砍下來，趙君既然不想安生，這次，就送一份大禮，就看看能不能吃得消了。”

尚未退下的黑人聞言躬一禮。下一刻，手中還滴著的利刃幹脆利落的落下，兩條淋淋的胳膊便滾落一旁。

這腥的場麵甚至沒讓止歌眨下眼睛，冷笑一聲，道：“既然是送禮，怎麽著也得包裝一下，找個好看點的匣子裝起來。晚些時候。咱們親自去送禮。”

李嬤嬤點頭應是，果然找了個看起來致的匣子將那兩條胳膊裝了起來，然後才指揮那黑人將首理好。

待屋裏重歸之前的樣子。止歌才想到，方才沒來得及讓人把慕輕晚帶出去，讓慕輕晚從頭到尾目睹了一切。驀地轉，果然。慕輕晚此時麵發白，手足發。若不是有半夏扶風一左一右攙著，恐怕要就此倒在地。

雖然出自將門，可是慕輕晚自小順，親前又一直被父兄保護得很好。親之後即使是幽居在水軒，也連都沒殺過一隻，又何曾見過這種腥場麵。

“娘……”止歌輕聲喚道。眉頭微皺，心裏卻並無悔意。

止歌本就戒備心極強。邊能得信任的人，無不是跟隨多年。

之所以會將慕輕晚納自己人的範籌，最開始是因為激，若無慕輕晚六年如一日的悉心照顧，恐怕本就沒有機會重新睜開眼，後來卻是慕輕晚任何事都以為先的舉打了。

止歌知道，絕對不是個好人，更不可能像平常閨閣千金那般弱。雖然不會無故害人，但麵對敵人，也能麵不改的收走他們的命，這其中無關對錯，更與正義與否搭不上邊。

以前理這些暗之事時，都盡量避著慕輕晚，可如今既然慕輕晚看到了，那也不用再瞞著。

若是慕輕晚因為這樣就與疏遠……

那，以後也會盡量護著慕輕晚，就權當報慕輕晚那幾年的照顧之吧。

止歌抬眼，靜靜地看向慕輕晚。

慕輕晚看過來，目在到門邊時有些倉皇地移開，即使那裏現在已經幹淨如往昔，仍不能忘記方才那片目驚心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