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分以為又惦記上房子, 聞言樂了，“烤鴨說，它不想你。”

　“可是它想娘啊。”小口道。

　室安靜下來。

　杜春分一言難盡地看著。

　二壯無語。

　小被倆人看到小臉微熱, 拿著腦袋往娘懷里蹭, “娘, 親娘……”

　“行了, 行了, 多大了還撒。姐姐們看見又得笑話你。”

　小坐直：“只有姐姐沒有‘們’。”

　杜春分：“你不承認也沒用，全家確實你最小。后天大后天中午都可以來找娘。等級證書不可能立刻出來，我和你二壯叔還得在這邊住幾天。順便帶他到轉轉, 買些土特產。老家人肯定都勾著頭等著呢。”

　小的眼珠轉了轉：“天天中午去吃烤鴨？”

　“你不膩？”杜春分反問。

　小搖頭：“不膩。”

　杜春分無語了, “再過幾天就放暑假了。”

　小：“我放暑假不一定回去。”

　杜春分忍不住皺眉。

　“人家還沒說完。我打算去劇組打零工。順便認識一下燈、場務、攝影師啊副導演什麼的。以后就不需要天天等老師安排了。”

　杜春分：“你這個不是包分配嗎？”

　小點頭：“我過于優秀的話, 單位應該有可能允許我接私活賺點外快。”一見娘撇，趕補一句, “我寫劇本也不能憑空想象啊。我問過劇組的編劇, 他們說生活劇最好賣。沒點生活經驗我咋寫啊。”

　杜春分頓時想笑：“邵小，你才十八, 婚喪嫁娶啥也不懂, 天天在外面跑也沒用。”

　“那我就寫《邵旅長和他的兒們》，或者《我的傳奇爺爺》, 不不, 爺爺不好，應該是《我的傳奇祖父》。”小想了想，“這些還是不行, 那我就用姐姐的口吻寫《國往事》, 或者《留學生活》, 還可以寫《國家庭》。憑這名字就不愁沒人看。”

　二壯忍不住問：“那不得去國拍？”

　小的臉變了。

　二壯不明所以, 問他師傅：“不用？”

　杜春分笑道：“當然要。可惜沒錢。你剛剛沒聽說，那麼大的學校都沒錢拍電視劇。別的部門有錢也不可能有錢到出國拍。劇組那麼多人來回機票也夠拍一部電視劇了。”

　小頓時不說：“我不管，我不管，我就寫！”

　“你跟我嚷嚷沒用。想寫就寫。電視臺沒錢，印刷出版的還能沒錢？”

　小眼睛一亮：“對啊。出版社有錢。賣報紙一年到頭賺得比銀行還多。”

　二壯忍不住說：“你可真能夸張。”

　小：“真的。”

　二壯問：“哪個報社這麼有錢？”

　小想也沒想就說：“出席口中的二流報社啊。”

　二壯還是不知道。

　杜春分：“你覺得我們兩個廚師知道啥是二流報社嗎？”

　小：“你們單位還有娘你天天訂的那個。”

　杜春分和二壯都懂了。

　二壯不問：“那還是二流報社？”

　小：“主席五七年說的，可不是我說的。”

　二壯想了想：“肯定是他們瞎報道。”

　小不關心這個，“娘，你說行嗎？”

　杜春分：“你爹和你爺爺現在不行。等他們退休，你幫忙寫個回憶錄還行。”

　小想了想，“姐姐還沒去國，也沒法寫國故事留學生活啊。那我要是寫報人員無名英雄呢？”

　杜春分覺得可以，電影經常放打鬼子干特務，“還得問你爺爺。我不懂。”

　“好吧。那我一放假就回去。”

　杜春分：“不打零工了？”

　“那能賺多錢啊。”有更賺錢的，小看不上那些零花錢。

　杜春分的額頭，“你呀。別這山著那山高。”

　“還沒開始寫呢。再說了，這山著那山高也是我畢業以后的事。我現在只能說是索階段。”

　杜春分不說：“正反都是你的理。能回去了吧？”

　小不想回去，時間還早，學校也沒啥事，“我們出去轉轉，順道送我去坐車？”

　杜春分想想：“也行。轉累了回來睡覺，一覺到天亮，也不用擔心明天考試的時候犯困。”

　先前聽說明年還能再考，二壯不張了。

　杜春分此話一出，二壯又忍不住張。

　師徒二人和小吃過晚飯，小上車回校，杜春分就帶他去附近公園轉到天黑。二壯累一臭汗，洗漱后躺在床上想琢磨明天考試容都沒神想。

　翌日，杜春分敲門二壯都沒醒。

　最后還是服務員拿備用鑰匙進去把他醒。

　趕早不趕晚。

　杜春分帶著他到考場附近才去吃早飯。

　甜兒給杜春分報了名才知道有兩個考場，東城和西城各一。東城在首都飯店，西城的設在一家國賓酒店。這個酒店很大，幾個等級考試同時進行。

　初級也就是五級考試容簡單，也是最快。越往上越復雜。杜春分所參加的考試不有熱菜冷盤還有面點和湯羹。湯羹有好幾種選擇，其中一個便是文思豆腐。

　不論熱菜冷菜面點還是湯羹都需要廚師獨自完。食材雖然都是事先理好的，可一個人做四種，還有時間限制，很容易忙中出錯。

　因為像杜春分這個級別的廚師，平時在廚房都有打下手的學徒。再者這是十年革命后的第一屆廚師等級考試，誰也不知道評判標準，跟灶臺打了一輩子道的老廚師也不由得張。

　杜春分心大，為隨軍家屬，沒有廚師等級證書單位也不敢虧待，不像其他人看得那麼重，又因為一個人照顧四個孩子還要工作，不許浪費時間，所以很會分配時間。以至于最先完。

　杜春分的菜上去，其他人愈發張了。

　天氣炎熱，評委也是人，考慮到這一點，的湯羹就選擇文思豆腐，涼菜選的是如意萵筍，熱菜是番茄里脊，面點是蔥油餅。

　這些菜紅的黃的綠的白的，格外清爽。

　依次呈上，仿佛一涼風襲來，讓評委神清氣爽。

　然而評委滿意還不行，一級廚師考試還有面試。

　按理說應該是筆試。

　考試有年齡要求，三十二歲以上才能參加一級廚師考試。三十二年前國家還沒立，那時候廚子多文盲。老師傅教徒弟靠的是口口相傳。讓這些廚師筆試極有可能提筆忘字，所以就改為面試。

　評委老師五人，面試老師三人。

　杜春分的菜過關，進面試環節。

　原本想把面試設在前，又怕廚師面試張，導致到了灶臺不會做菜。

　不得不說為了第一屆廚師等級考試，有關部門和評委老師們簡直把方方面面都考慮進去了。

　杜春分不懂這些，但忍不住慶幸復習了大半年。

　面試結束，不出杜春分所料，暫時拿不到等級證書。

　二級廚師沒面試環節，杜春分出去二壯已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得知有面試環節，二壯不慶幸他沒報一級考試，“師傅，甜兒們咋沒說還有面試？”

　杜春分：“估計是后加上去的。要是沒面試，跟你們二級考試有什麼區別啊。文思豆腐你也會做。”

　“那熱菜都有啥？有蔥燒海參嗎？”二壯最近也有復習過這道菜。

　杜春分搖頭。

　二壯不說：“連海參都沒有？”

　杜春分：“你也不想想好海參多貴。我們那一個考場就十名廚師，兩個考場二十名得多海參？”

　二壯想象一下疼得慌，“聽說今天的菜都是這個酒店贊助的？”

　杜春分點頭：“你沒看到？評委后有個橫幅。”

　二壯自始至終都沒敢看，“師傅，你的那個等級證書也是后天？”

　杜春分：“是的。讓我后天上午再過來。估計以為咱們都是首都人。”

　二壯進去的時候聽別人聊天，一個個都帶著兒化音，“可能就咱倆外鄉人。”頓了頓，“得虧甜兒們考到這邊，不然可能就錯過了。”

　杜春分贊同：“是呀。咱們走快點，別讓安安和陳鑫等急了。”

　安安和陳鑫本以為房子很慢。孰料一手錢一手過戶，而且還不用排隊，一會兒就辦好了。

　拿到熱乎乎的土地證，陳鑫還覺得跟做夢一樣，待買房的人走了，他又跑回去問工作人員，證是真的嗎。

　工作人員被他逗笑了。

　確定是真的陳鑫還不放心。

　倆人到招待所，看到主任和服務員大姐聊天，聽說話都是首都人，倆人又讓他們看看真假。

　杜春分帶著二壯回來，就看到招待所的人圍著他倆說什麼。

　安安看到杜春分，連連沖招手：“娘，房產證咋是這樣的？”

　杜春分走過去，是土地使用證，不問：“只能使用？”

　主任笑了：“當然不是。你們買的四合院吧？”

　杜春分點頭：“得有三十四年了。”

　招待所主任道：“建國前的房子沒有房產證，只有土地證，他們要賣房只能把那塊地連同房子一塊賣給你們。”

　二壯不問：“您的意思可以推倒重改？”

　主任：“左右鄰居沒意見就可以。不過估計不能蓋樓房。”

　二壯道：“這點我們知道。前面太高后面沒太，人家肯定不愿意。”

　主任見他懂就不再說這個，“看這地段好，房子太小。”隨即問杜春分多錢。

　陳鑫告訴他。

　主任道：“那麼老的房子，還這麼小，可以再往下一點。聽你們的口音不是這周圍人吧？”

　杜春分道：“我們寧的。”

　主任：“你們有所不知，這麼小的房子，只能賣給你們外地人。我聽這小伙子說，那家人等著出國。你們其實可以再等幾天。不出意外能便宜這麼多。”出一把手。

　杜春分問道：“五百？”

　主任點頭。

　五百塊錢是普通工人一年工資。

　首都雙職工家庭，一年省吃儉用也不過存三五百塊。

　這點陳鑫聽同學說過。但他覺得早買早省心，也能安心備考，“杜姨，回頭你再跟他們說說？”

　杜春分搖頭：“算了。已經跟人家說好了。出爾反爾的話人家就算賣給咱們，回頭走的時候把房子弄壞，咱們找人修可能都不止五百塊。”

　陳鑫還是年輕，沒想到這點。

　安安聽聞這話提醒陳鑫，“等一下再去那邊看看，跟他們說收房的時候咱們過去。”

　陳鑫剛好也在想這事：“杜姨，是不是還得把鎖換了？”

　杜春分點頭。隨之一想這麼多事，立即帶他們去吃飯。吃了飯陪陳鑫去房主家，說定收房時間，安安和陳鑫回學校上課，杜春分和二壯去銀行取錢。

　下午杜春分也拿到寫著的名的土地證心安了。一時覺得廚師等級證書不要也沒關系。

　不過也只是想想。畢竟那證書是多年努力的證明。

　六月下旬，帶著土地證和廚師等級證書回去呆了一個月就不得不再次啟程去首都。

　這次陪的人不是二壯，是邵耀宗和蛋以及王金氏。

　幾人跟小、平平、安安、陳鑫以及甜兒的同學和老師去機場送甜兒和的校友們。

　有同學和外人員陪同，放假后還能回來，所以杜春分不難過，甜兒也不慌。結果反而顯得蛋格外依依不舍。

　蛋每每想跟甜兒說話，看到周圍的人又說不出來。眼看著要進去，蛋把甜兒拉到一邊，“杜姨，我給甜兒準備了一個禮。”不待杜春分開口，拽著躲到一旁。

　甜兒：“啥啊？”

　蛋遞給一個信封：“到飛機上再看。”

　甜兒，很薄很，忍不住猜測：“不會是你的照片吧？”

　蛋的小臉一下紅了，虛張聲勢地說：“我的咋了？我是怕你，怕你忘了自己是黑頭發黑眼睛。經常看看我的照片，你就不會忘了。”

　嗯！

　就是這樣！

　蛋抿抿，繼續說：“你是去學習，不是去找對象。洋鬼子都是咱們的仇人，他們手上都沾滿了咱們祖輩的鮮。你要是找個外國人，杜爺爺得打斷你的。”

　甜兒嗤笑一聲：“你不喜歡洋人還差不多。”

　蛋張張：“我就不喜歡！你找個洋人，我就，就不跟你玩了。”

　“知道了。”甜兒把信封收包里，“我娘說寄信慢，我就不給你寫信了。國外寒假特別短，我可能沒法回來。明年夏天回來再說吧。但有一點，你沒考上帝都大學，回來也別去找我。”

　蛋不說：“我考上也沒法找你啊。”

　甜兒不懂：“為什麼？”

　“我爸爸說，等邵叔叔從軍校出來，不是去南邊就是去西北，我到時候咋找你？總不能說我想去西北吧。”

　甜兒：“那你就好好上學，爭取早點畢業。等你有了工作有了工資，啥時候找我都行。”

　蛋使勁點一下頭，“那等你回來給我打電話。我家安電話了。”

　“我還沒去呢。”甜兒算一下，“就算六月份放假就回來，還有十個月呢。”

　十個月看起來很漫長，可甜兒課業繁重，忙起來過得特別快。

　一晃到了圣誕節。到沈思維家里，沈思維和他夫人忙的整天不著家，甜兒也不好意思在他家吃閑飯，就去公司幫忙。

　沈思維開個小貿易公司，以為甜兒想積累經驗，后來放假又讓過去，結果導致甜兒就覺得日子跟流水一樣，嗖一下到了暑假。

　甜兒出國前，杜春分告訴邵耀宗的工作估計得來年六七月份才能定。

　怕跟家人錯過，就沒急著回來。

　在沈思維公司忙一個月，七月底才飛去首都，然后轉車去寧。

　老杜雖然退休了，不住在省干部大院，但人走茶未涼。警衛就用他們的巡邏車送甜兒去干休所。

　老杜正指揮小們打包行李，扭頭看到一個瘦竹竿頂著大波浪，下意識說：“找誰？”

　居然沒認出。

　甜兒很生氣，故意問：“你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