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氏聞言，翌日照常帶蛋過來。

　臘月二十六早上，蛋跟他一起送杜春分一家。

　去年蛋什麼都不知道，很擔心甜兒一去不回。

　今年知道了，王金氏一說：“跟你杜姨再見。”

　小孩揮揮手，看著車拐彎就跟他回去。

　王金氏很是欣：“早這麼聽話你說我能打你嗎？”

　蛋淡淡地瞥一眼。

　王金氏：“你小子啥意思？”

　“寫作業。”蛋立馬說。

　王金氏不信他，但小孩偶爾的眼神是真搞不懂。

　比較懂得甜兒又走了。

　“回頭我就告訴甜兒你不聽話，不讓甜兒跟你玩兒。”

　小孩甩開他，大步往屋里跑。

　王金氏嚇得三魂六魄掉了一半：“你給我慢點，別摔著！”

　車開的不快，甜兒能聽到王金氏的聲音：“王的嗓門真大。”

　杜春分：“農村人嗓門都大。工人的嗓門也大。無論是在田間地頭，還是在工廠，說話聲音小了都聽不見。咦，前面那車怎麼那麼像陳司令的？”

　邵耀宗看過去，“是司令的車。”

　“他也去寧？”杜春分說著話，車出了大門往西去。

　邵耀宗：“寧沒他什麼親戚，可能有什麼事吧。”話音落下，前面出來個小腦袋，接著戴著棉帽的小腦袋被拽回去，“那個應該是陳鑫。估計是帶陳鑫去城里買年貨。”

　安安忍不住說：“不是的。陳司令帶他去買禮。”

　“你怎麼知道？”杜春分朝后看去。

　甜兒一臉嫌棄：“陳鑫那個笨蛋，五年級上兩年考個第九名還好意思到顯擺，他爸爸獎他十塊錢，還要帶他去寧選禮。搞得好像第九名多稀罕一樣。”

　安安點頭：“沒見過那麼稚的。”

　杜春分想笑：“甜兒，安安，不可以這樣嘲笑同學。陳鑫跟你們不一樣。你們打小有娘，他打小沒娘。你們以前放學娘就做好飯了。陳鑫只能去他爸辦公室，等他爸忙完，然后倆人去吃食堂。

　“你們腳上穿的鞋子都是娘做的。聽說陳鑫從頭到腳都是他姨他姑他姥姥做的。你們打小跟爹娘睡。他只能跟他爸睡。上次跟安安打架，眼淚干了，臉被風吹的通紅，他爸都不知道給他抹點雪花膏。”

　邵耀宗補充道：“他爸忙的時候都是警衛員照顧他。警衛員心細，倒是能把他照顧的很好。換他爸，正吃著飯被一個電話走，陳鑫是吃還是沒吃，誰也不知道。趕上太忙把陳鑫忘了，他只能吃剩飯，還是涼的。以前太小不會自己熱。”

　安安不問：“他家就沒別人了？”

　邵耀宗：“哥哥在農村，一個姐姐上衛校，一個姐姐在部隊，十天半月才能回來一次。咱們這里不興請保姆。他爺爺去世了。他爸擔心他姥姥姥爺把他慣壞，不許老兩口過來。”

　安安想象一下，一個小孩孤零零在家：“陳鑫這麼可憐啊？”

　杜春分：“是不是覺得不像？”

　安安：“像是被媽媽慣壞的小孩。”

　杜春分道：“他是沒人教。以后如果是些小事，別跟他計較。大事就告訴他爸爸。不可以再打男生屁了知道嗎？”

　安安比去年又長了一歲，知道男有別：“我才懶得打呢。”

　杜春分知道這是答應了，“你爺爺之前說，讓我準備年貨。你們去不去？”

　甜兒：“還開車去嗎？”

　杜春分點頭：“除了去百貨商店，還得去副食店和菜市場。”

　幾個孩子這一年來長了小半頭，長了，寬了一點點，坐在后排得慌。

　甜兒的腦袋都不敢：“我不去。我好像有點暈車。”

　邵耀宗：“爹開的還沒人自行車快，你還暈？”

　甜兒：“有一點點，沒上次嚴重。”

　上次是一年前，居然還記得。

　邵耀宗本想到市區路好一點加速，聞言保持這個速度。以至于半個小時的路程，他走了將近一個半小時，杜局在門口都等急了。

　不待車穩，杜局就問：“路上沒出什麼事吧？”

　杜春分：“沒有。怕們暈車。老杜，上車。”

　“小邵不回去？”

　邵耀宗：“跟薛旅長調了幾天班。他過幾天回父母家過節，我值班。”

　這里是戰區，跟北面蘇聯關系不好，隨時有可能再次發生戰爭，所以軍部要求每個師或旅，至有一位指揮在軍部。

　這點杜局也知道，“就我們仨去？”

　“暈車。”杜春分看閨一下。

　杜局對甜兒道：“屋里門沒鎖，有麥和，還有餅干，了你們先吃點。”

　“不，爺爺，快去吧。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杜局笑了：“好！”

　車子開出去，隔壁的門打開，“我聽像你的聲音，果然是你。”

　甜兒看過去，驚訝：“賀偉？”看到隨后出來的人，“金紅梅也在啊？你倆也長高了啊。”

　賀偉走過來就發現們幾個也長高了，“一年啦，再不長我豈不土行孫啦。”

　甜兒不由得想起一年前的事：“還敢說一年。去年要不是你們我們出去，我至于挨打又挨嗎？這一年來我都快被我娘使喚死了。”

　杜春分那天打四姐妹的時候，甜兒大“快走”，安安嚎啕大哭，賀偉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聞言不由得想起那日形，“你還記得呢？”

　“你要是我們，這輩子都忘不了。”

　金紅梅不問：“你娘下手太狠了吧。”

　甜兒：“什麼啊。我娘打的輕，狠的是后來。”

　賀偉忙問：“回家又打你了？”

　小忍不住說：“寧愿打我們一頓。你知道的，年初一那天我娘了我們兩頓。第二天早上，你在公廁門口到我們，說我們臉難看，姐姐跟你說了，是因為的。”

　賀偉：“對啊。后來又不許你們吃飯？”

　甜兒長吁短嘆：“我們就怕娘不給我們飯吃，年初二早上就跟我娘學做飯。下次再不做我們的飯，我們就可以自己做了。

　“結果倒好，被我娘看出來，我娘趁機讓我們刷鍋洗碗。這些活兒干習慣了，又讓我們洗子。再后來洗。等到夏天，我們不要做飯，還要洗自己的服和鞋子。我的天啊，我都不知道這個夏天咋過來的。”

　金紅梅輕笑一聲。

　小面不快：“你還笑？”

　“我還以為怎麼了。前年我就跟我媽學做飯，學洗服刷鞋了。你們今年才開始，還好意思苦累。”

　平平提醒：“你比我們大一歲。”

　金紅梅：“你要這樣算，你們去年夏天就該跟杜姨學洗服學做飯。”

　賀偉點頭：“我也以為怎麼了。這點事說的好像誰沒干過一樣。”

　安安不信地打量他：“你也干過？”

　賀偉：“我爸媽上班去了，我不干回來吃什麼？等他們下班回來給我做，早死了。”

　甜兒眨了眨眼睛，不敢信：“我娘還不是最狠的？”

　金紅梅：“你說的如果都是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你娘是最最好的娘。至比我媽和他媽好。”

　小想一下，問：“別人也跟你們一樣，十歲就開始學做飯學洗服？”

　金紅梅想想的同學們，搖了搖頭。

　甜兒不撇，看來娘還不是最最最好的娘。

　金紅梅道：“別人家有弟弟妹妹，不要洗服做飯，還要照顧弟弟妹妹。”

　甜兒驚得微微張口。

　賀偉：“我就是我哥和我姐帶大的。”

　金紅梅：“我弟弟妹妹不用我帶，但我要是不做飯，換我做，我就得領他們玩兒。說起來，我可真羨慕你們，一樣大，不需要看著弟弟抱著妹妹。”

　安安忍不住說：“我以前讓娘生個弟弟，爹說生了我照顧，我以為爹娘不想照顧。原來真得咱們當姐姐的照顧啊？”

　金紅梅：“你爹娘和爸媽一樣都得上班，怎麼照顧？”

　安安不慶幸：“幸虧我爹娘心的跟石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