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漳立在舫的門口，著離娘。

　離娘靠著窗側而坐，正垂著眼睛安靜地疊著河燈。

　“你同意去李淋的府上？”李漳問。

　離娘慢慢抬起眼睛來。天生一雙很的眼眸，今日又因為飲了酒，眼尾微紅，艷麗如魅。眼如地過來，眉眼間帶著脈脈。

　說：“我能拒絕四殿下的法子，只有一頭跳進水中。”

　李漳沉默地盯著離娘好一會兒，毅然轉。他大步往外走，踩過搭木，剛踏上岸邊，就聽見了巨大的水聲。

　李漳生生停住腳步。片刻后，他轉而，水面晃，一盞盞河燈浮萍一樣飄曳著。

　·

　翌日，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李淋陷害李漳與陳貴妃有染，圣人大怒，剝去李淋皇籍打天牢。

　李淋驚慌無措。他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他是被陷害的！他跪地求饒，先求了圣人，再求皇后。皇后冷臉怒斥，翻臉不認人，恨不得圣人多加降罪。

　李淋盯著高座之上的皇后，心中一片冰寒。繼而恍然，自己為皇后做事這麼久，今日了棄子。

　·

　李漳很煩。

　想要誣陷他與陳貴妃的人當然不是李淋，而是皇后。之前江厭辭去宜縣時已經掌握了罪證，甚至調換了那條帕子。

　再加上李漳手里掌握的皇后所做的另外幾件惡事的罪證。李漳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一朝將皇后從高拉下來。

　然而他沒有等到那個合適的時機，終究是以手中的證要挾了皇后，先除掉了李淋。

　“后悔了？”江厭辭問。

　“后悔啊，當然后悔了。”李漳搖搖頭，為二人斟酒。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一定會后悔，可是即使明知道自己會后悔，時間倒流，他仍然會這樣做。

　他不能讓離娘為第二個漱禾。

　漱禾是瑛瑛的生母，他那個慘死的發妻。

　“孫祿，”李漳側首吩咐，“尋個宅子，將安頓起來。”

　“是。”孫祿應下。

　然而孫祿還未轉，李漳又阻止了他。

　“罷了。”李漳臉不大好，“不必管死活了。”

　江厭辭側首吩咐孫福：“去尋個宅子，將那個人安頓起來。”

　孫福詫異地看了江厭辭一眼，又飛快地看了李漳一眼，應了聲是，轉去辦。

　李漳看向江厭辭，皺著眉，眉眼間帶著幾分不贊同。

　江厭辭飲盡杯中酒，向李漳，道：“所有你不能在明面上去做的事，我都可以幫你做。”

　李漳抬眼，審視著面前的江厭辭，神逐漸變得凝重。

　雖然他與江厭辭走得近，偶爾也會拜托江厭辭幫忙。可這還是江厭辭第一次與他說這樣的話。

　這似乎代表著什麼。

　可是李漳不敢輕易下決定。江厭辭與他以前結識的京中人不同，李漳時常要換一種思維去品琢江厭辭的言行。

　在李漳還未確定江厭辭這話用意時，江厭辭再開口補了一句：“在我棄爵之前。”

　李漳驚訝地看向江厭辭，問：“厭辭，你要做什麼？”

　江厭辭答得明正大：“送你上龍椅。”

　李漳下意識地環顧左右，即使這里是他自己的府邸。他重新向江厭辭，沉默了良久，才笑言：“厭辭，你是不是醉了。”

　當然，兩人都清楚江厭辭從未醉過。

　江厭辭緩聲道：“羽劍門幫你父皇鏟除了多異己，我便可以幫你多。”

　江厭辭再道：“我沒有太多時間，若你無意，我會去找李渡。”

　“沒有我殺不了的人。”江厭辭沉聲。

　李漳著坐在對面的江厭辭，覺得此刻的他就像一柄出了鞘的鋒利劍刃。

　·

　半下午，江厭辭回府時，剛好遇見來尋月皊的小郡主李姝遙。華公主邊的馮嬤嬤走在前，為領路。

　李姝遙眉眼間掛著淺笑，開口：“我來尋廿廿。”

　江厭辭看了一眼，輕輕頷首，便繼續往前走。

　李姝遙也沒故意避一避，與他同行往觀嵐齋去。

　兩個人拐過一道寶葫蘆門，沉默了許久的李姝遙只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好幾年沒有見過了，這些年可還好，哥哥？”

　江厭辭神如常，腳步也未有停頓，只是很隨意地輕輕點了下頭。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李姝遙再次低聲道：“父王很惦記你，有空回去聚聚。”

　“好。”江厭辭應聲。

　李姝遙便不再開口，亦放慢了速度，等江厭辭往前走去了一些，才繼續往前去。

　在前面的引路的馮嬤嬤知道李姝遙與江厭辭說了幾句話，倒是完全沒聽見二人說了些什麼。微微皺眉，想著這事一會兒可得向公主稟告了。

　江厭辭回到觀嵐齋時，月皊正坐在院子，江云芽坐在對面。拿江云芽做實驗，不停地在臉上上花鈿再摘下，試驗著新做的這些花鈿哪些更好看，哪些還需要更改。

　“累不累呀？”月皊聲問。

　“不累。好看的！”江云芽捧著小鏡子向自己的小腦門，“三姐姐，我可喜歡啦！”

　月皊彎。

　看見江厭辭邁進來，江云芽立刻從石凳上跳下來，規規矩矩地站好。有點害怕三哥哥。

　江厭辭卻沒看江云芽，目直接落在月皊的上，道：“小郡主來尋你，很快就要過來了。”

　月皊“哎呀”了一聲，喃喃：“居然都這個時候了。”

　低下頭瞧著江云芽，的頭，聲：“姐姐和小郡主有約要出去一趟。明日再給芽芽做新的花鈿好不好？”

　“好。”江云芽乖乖地應著。

　李姝遙的影已經出現在了小院門口，江云芽的娘便立刻將小主子抱起來，告退離去了。

　在李姝遙還未走近時，江厭辭對月皊說：“你那個畫舫上的友人出了點事。”

　月皊愣了一下，問：“離娘姐姐嗎？”

　江厭辭點頭。

　“怎麼了？離娘姐姐出什麼事了？”月皊急得去攥江厭辭的袖角。明澈的眸中瞬間浮現了擔憂。

　“不小心落水，略染風寒。”江厭辭頓了頓，“明日帶你去見。”

　“哦……”月皊慢慢點頭，輕輕舒出一口氣。

　“廿廿。”李姝遙眉眼帶笑，快要走到跟前。

　月皊立刻彎起眼睛，淺笑著迎上去。

　江厭辭沒在在原地多留，穿過庭院，直接去了書房。

　一道人影不知從哪里竄出來，將一封信到江厭辭的手上。

　江厭辭暫時沒有拆信，沉了片刻，開口：“令門中眾人暫緩手中事，皆來長安一趟。”

　“是。”青山應下。

　江厭辭這才拆了信，又面無表地寫了回信，遞給青山。青山悄無聲息地退下，影轉間消失不見。

　江厭辭沉默地于書案后多坐了一會兒，才起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

　月皊并沒有拉著小郡主李姝遙進花廳，而是在庭院里的花亭里暫時坐下。

　江厭辭看了一眼李姝遙，然后將目長久地凝在月皊的上。

　眉眼間帶著笑，正在給小郡主李姝遙介紹盒子里的花鈿。

　“呀，這盒里面都是各種魚形狀的，好可。快送我。”李姝遙憨地說。

　月皊搖頭，聲：“別的都行。只這盒不行。這盒是要送給別人的，正好一套。喏，給你這個。”

　李姝遙了一眼月皊手里的桃花枝花鈿，欠湊過去，讓月皊幫在額頭。

　們兩個本是約好了要去逛九環街。李姝遙瞧見亭中石桌上擺著好些花鈿，便要月皊給一個。

　“好啦。”月皊松了手，舉著小鏡子給李姝遙瞧。

　李姝遙一邊對鏡自，一邊語氣隨意地問：“廿廿，小郡王對你好嗎？”

　“很好。”月皊應了這樣一句，沉默了片刻，才又低語：“可我不會一直待在他邊。”

　“是嗎？”李姝遙將目從鏡中收回，隨口問一句，心里生出一惋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