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 幾個兒媳婦與丈夫的談話主題都是婆婆大人。
老二媳婦怨氣最深,老二說,“有這N啵N的功夫, 咱倆先背書吧。”
“你見誰家的媽會給三十好幾快四十的兒子留作業背書啊。”老二媳婦很想吐。
老二無奈,“那你說,除了背書,媽又不收東西,還能怎樣讓媽原諒咱倆?”
老二媳婦倒在床上,像只綿的胖企鵝, “你背吧,我不想背了。媽也沒要求我一定要背下來。”
“隨你的便好了,你要想媽喜歡你,你最好聽我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時候常考試不及格!”
“這我倒是知道, 不過媽可能不知道你這麼笨。”
老二媳婦深覺智商到歧視,跳起來把丈夫到床上,老二險沒斷氣,事后頗覺驚險, 對胖媳婦說,“你說你要守了寡, 可怎麼著?”
“呸呸呸!”老二媳婦很忌諱的啐三口,“大晚上的, 別說這晦氣話。”
把床頭要背的資料拿起來, 夫妻倆一人一份,嘟嘟囔囔的背誦起來。
老三也在抓時間背書, 沒想到老媽來真的。
老三媳婦對于婆婆這種整治兒子們背書的方式,也頗是一言難盡。
老大媳婦略有自得, 跟丈夫說,“咱媽別看上了年紀,心里事事明白。”
老大道,“媽心里,一直有我們。我們卻是讓媽傷了心。”
老大媳婦安他,“日久見人心,說不定時間久了,媽一想通,就都好了。”
“沒這麼容易。”
“那你也別灰心,咱們每個星期都過來,看看爸看看媽,倆人樓上樓下,也就隔著一層樓的距離。”
“這便是天壤之距啊。”
老大媳婦跟丈夫打聽,“咱們吃飯時說的趙大娘,就是林辰哥的小姑嗎?”
“離了婚就不能大娘了,以后得改姨。”
“林姨是林辰哥的親小姑麼?”
“當然是親的。林辰哥林珍妹妹是小時候回的老家,都是林姨在照顧他們。”
“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
“你也沒問過啊。”
“以前就聽你說趙大娘,我以為就是村兒里普通鄉親隨便的呢。”
“咱兩家是鄰居,不過走的也不近。”
“不近媽能去參加林姨的安宅酒?”
“近一二年才近了些。”
“要知道林姨遷新居,咱們也該送份安宅禮。”
“林姨又沒請咱們,有媽過去就行了。”
“我聽說林辰哥這些年發展好的。”
“嗯,不只林辰哥發展好,林珍妹妹也不錯啊。趙華現在已經是國公司高管。”
老大媳婦嘆,“以前過年咱們還走,后來他們越來越忙,就都是打電話拜年了。”
“是啊。”
“不知道媽喜不喜歡我買的葡萄,朵朵非說這種玫瑰香的葡萄最好吃。”
“那肯定喜歡,朵朵這比你還挑。”
“去!”老大媳婦輕輕拍記丈夫的胳膊,“等放了暑假,朵朵就有空過來看爺爺了。”
連齊志軍這個做婿的都到岳母的今非昔比,決心以后在岳母跟前要更加才好。
劉捶著胳膊,“不知道媽什麼時候能跟爸和好。”老爸這單個一人過日子,非但吃飯湊合,家里衛生也很一般,跟媽在時沒法兒比。
齊志軍說,“一時怕難回轉。也沒想到媽今天這麼巧不在家,下次再去時,給爸媽打個電話,看看是不是都在家。咱們挑個爸媽都在的日子去。”
“誰想到媽會出門呢。媽以前很出門的。”
“媽不是以前了。”齊志軍直視前方,說了句。
劉有些困倦的點點頭。
媽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幾乎是兄弟姐妹四人的共同的認知。
以前不論什麼時候回家,那個一直在一直在,一直在到讓人覺著不必珍惜的影,突然間不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一直都在了。
覺著往常只要回去就一定能見到的人,突然需要預約了。
林晚照本沒理會兒們怎麼想,管他們呢,林晚照現在做事全憑本心,不管是有錢還是沒錢,該說就說,該干就干,永遠不會再對他們患得患失。
參加過林蘇姐的安宅酒后,林晚照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房子,家俱不打算換,人家老教授品味不錯,特意請設計師設計過的,很不錯。但老教授搬過家,屋子有些凌,衛生得搞起來,還有沙發套、床品、鍋碗瓢盆,也都要換新。
林晚照量了尺寸,先把沙發套、床品定了新的,然后,該收拾著扔掉的要扔掉,能捐掉就捐掉。這些事折騰完,林晚照開始打掃衛生,林晚照珍自己住過的每一間房子。
尤其這房子,反正有種說不出來的心。一直有家,出嫁后到了劉家。于是,自己家就了娘家,劉家了婆家。跟劉國過了四十年,置下四宅子,小舅還給了一老宅,但,不論哪宅子,都沒有這房子給的覺。
像是一個重新定義的地方。
是一個不用再分娘家、婆家的地方,是林晚照自己的地方。
一定得好好打掃!。
要打掃的一塵不染!
林爹對此頗為不滿,因為夏季的服林晚照還沒陪他去買,天就知道忙新居。
林晚照正在洗刷刷,就聽到門鈴響,到門口視頻電話那里看一下,是兩個穿著圍帶著工作帽拉著紅水桶拿著保潔工的中年婦,林晚照按一下通話鍵,“你們是誰啊?”
“是16樓的林士吧。我們是天晴公司的鐘點工,過來打掃房間。麻煩您開一下門。”
“我沒雇過你們啊。”
“是10樓的林先生讓我們過來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掃就行了。”老爹這又是要出什麼幺蛾子。
“林士,林先生讓我們轉告您,他已經付過錢了,而我們是不退錢的。”
這招直林晚照死,林晚照開門讓們上來,撈起前掛著手機給老爹打電話。林爹的聲音永遠悅耳聽,“是不是保潔到了?”
“你干嘛給我找保潔啊?”
“為一個慈的父親,希我的兒能從繁重的家務中解出來而已。”然后,林爹道,“把上頭的衛生給你大嫂驗收,你下來陪我去商場。”
林晚照:……
林爹似乎很林晚照的沉默,問,“需要我打個電話讓你大哥跟你通嗎?”
林晚照無力,放下手上抹布,“不用了。我這就下來。”心下嘀咕,一把年紀也不知道怎麼這樣臭,就不能等兩天麼。
林爹仿佛通過電波聽到林晚照心聲,哼一句,“你八十多的老爹,難道還沒間破房子重要?”
掛斷電話。
林晚照對著手機盲音嘿了一聲,了圍準備跟鐘點工接一下下樓。
林爹對鏡整理下頭發,噴點香水,戴上墨鏡,跟錢阿姨說一聲就下樓去了。林晚照等在樓下,林爹一見到林晚照就皺起眉,“唉喲,看這一兒。”
林晚照看看自己,寬松的白T搭亞麻闊長,有什麼問題嗎?過來打掃衛生,當然是怎麼方便怎麼穿。
林爹搖搖頭,林晚照不滿,“搖什麼頭啊,是你非要今兒個去的。”
“腦袋是我自己的,搖不搖是我的自由。”
林晚照噎死,取出太鏡戴上,到小區門口打車。
攔到車后,林爹才像個大爺一樣從樹蔭下走到出租車旁,然后,他就不了,以目示意車門。
林晚照心下嘀咕,坐個出租還這麼大譜兒,彎腰給老爹開車門。干脆自己坐副駕,林爹挪到司機后面的位置,“出車禍先死的都是副駕,坐后頭。”司機笑,“大哥您可真懂。”
為了不變出車禍先死的那個,林晚照跟林爹一起坐后排。
一到商場,林爹先悠哉悠哉上二樓,裝區。
林晚照拉著個臉,林爹慨,“你這面啊,不像陪我買服,像是給我奔喪啊。”
“這什麼話。晦氣死了!”林晚照丑話說前頭,“我可不會給姓錢的付賬。”
“你給姓林的付就行了。”
林晚照兩只圓溜溜的杏眼一瞪,“我給林熹買?!”
林爹的指尖兒在一排排夏裝中劃過,挑出一件白方領罩衫,遞給林晚照,“去試試。”
林晚照這才知道是給自己挑裳,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夏天的裳。”
“我不管,但我堅決不跟鐘點工一起逛商場。”
這張壞。林晚照道,“你這是歧視勞人民。”
“廢話。”
林晚照把小挎包給林爹幫拿,拿著罩衫去試間。林晚照真不想承認這罩衫好看,不過,爹也就這點吃喝玩樂的本事了。罩衫樣式寬松簡單,略收一點腰,左側領口折角自上而下釘了三顆琥珀不規則的大扣子,但就這三顆扣子,整件裳都讓人覺著不一樣。
就像畫龍點睛的那個睛。
的確比自己的白T要洋氣的多。
林晚照從試間出來,林爹正在跟年輕的售貨員聊天,有說有笑的。售貨員那一通夸,林爹打量兩眼,一點頭,“還。”對售貨員道,“幫我們剪了吊牌,就這件。”
對林晚照駢指一揚,意思是,去付錢。
林晚照:還是花我自己的錢。
聽到售貨員報出的價碼,雖然這麼件小罩衫就要兩百多。不過,裳的確好看,買就買啦。
至于換下的服,售貨員疊好放在包裝袋里,林爹報上林晨地址,“幫我們寄過去就好。”
林晚照立刻說,“我拎著吧,估計郵費比T恤還貴。”
林爹,“這是在哪個批發場里買的服?”
林晚照平生最看不上林爹這種天瞎講究的樣兒,眼珠一轉,故意說,“以前租我房子的服裝廠,我家里還有十幾件,別看樣式簡單,都是純棉的,穿著可舒坦了。你要不要,我送你兩件。”
林爹全當沒聽到林晚照的饋贈請求。
然后,林爹到賣飾品的店里,給林晚照挑了一條栗腰帶,皮帶扣那里有個裝飾的花結,花結下是串裊娜多姿的流蘇。
林爹一指,讓去試間把腰間那條平淡無奇的黑腰帶換下來。
林晚照想到那天燙頭時在發廊看到的時尚雜志,心說,老爹真是生不逢時,要擱現在,年輕個六十歲,能去時尚雜志工作。
林晚照別看個子不高,材比例相當不錯,人是天生的白皙,干幾十年農活都沒曬黑的那種白。這樣一打扮出來,就多了幾分別致。林爹點點頭,去一樓。
一樓是珠寶、包包之類,林晚照沒有要買珠寶的打算,不過,爹眼不錯,看看又沒關系。
林爹挑了個黃金鐲,半開口,首尾各嵌一顆大珠一顆小珠,造型簡約華,讓售貨員取出來,示意林晚照試試。林晚照戴著合適,一套的還有一對雙珠耳墜,一條黃金珍珠項鏈。
林晚照換的這件方領罩衫,戴項鏈正合適。
那啥,鐲子耳墜也就一起上了。
林晚照正在照鏡子臭,林爹拿出銀行卡,林晚照忙要從包里取錢包,“我自己刷。”
林爹手肘撐著明玻璃柜臺,“上次不還抱怨沒有合適的項鏈麼?”
“我那就隨口一說。我自己付好了。”老爹現在用的也都是大哥小弟給的生活費,林晚照不想用這錢給自己買首飾。
林爹眉眼一彎,似笑非笑,“要是熹,只會說謝謝。”
林晚照立刻閉了,才不說謝謝,干嘛要跟林熹一樣!而且,親爹給買兩件首飾可怎麼了!又不是外人買的!上次還送一塊表呢!
不過,這很貴吧?
林晚照看不太清柜臺里的小字,就想問問多錢。售貨員拿出POS機,請林爹刷卡,順帶報價:
“先生,一共七千七百七十九塊。”
七千多!
林晚照嚇一跳,林爹已經接過售貨員小姑娘遞來的碳素筆,龍飛舞的在小票簽上自己的名字。
售貨員小姐將首飾盒放到巧的包裝袋,林晚照低聲問爹,“你哪兒來的這麼多錢?”大哥小弟不是每月每人一千塊的生活費麼。
“誰是你呀?”林爹起眼皮,懶洋洋的反問。
林晚照郁悶,“爸。”
林爹奇怪,“你不知道你爸退休前是一名榮的人民小學校長麼?校長,國家在編退休人員,當然是有退休金的。”
“以前不就民辦老師麼?”
“現在沒有民辦老師這一說啦。”林爹抬下示意林晚照接過珠寶袋,掖揄一句,“你這與時俱進明顯不到家啊。”
林晚照跟在林爹邊,“既然退休金不,那還要大哥小弟的生活費干嘛?”
“老爹都八十多了,當然要給他們一個孝順的機會。”林爹道,“剝奪子的孝敬的機會,是對子的極端不負責任。”
林晚照,“歪理。”
“晚照啊,”林爹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人的責任心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希自己的孩子為有責任心的人,就要讓他們從小做起,從自做起,從照顧父母做起。你以為讓孩子供養父母只能給孩子增加負擔麼?一直從未給予過負擔的孩子,驟然遇到重負,往往是承擔不起來的。那些重負會垮了他們,讓他們做出退卻逃避的行為。如果對父母的晚年做出逃避,會使這個人在道德輿論中到譴責,不明就理的只會說這人人品差。但是,這只是結果,追溯源,是父母教育的缺失,造孩子的失敗。這種失敗,不是摔了一跤,栽個跟頭,這將是整個人生的失敗。”
林晚照想全世界能將向子要贍養費說的如此清新俗、深刻虛偽的,也就是爹了。就見爹將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吃個午飯可以跟我去買服了。”
林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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