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早逝的長姐, 張華的眼睛又潤了,“你媽從小就特別聰明,但那個時候, 家里條件沒那麼好, 也就你大舅二舅讀了書,你媽沒能讀書,可算賬可快呢。”
“你大舅二舅都自嘆不如。”
“你媽媽不聰明,還特別能干,別人家早上才燒水,都把早飯做好了,你姥爺活著的時候, 特別挑, 你姥姥做的飯他都不滿意,也就你媽費盡心思, 每天倒換著花樣, 還要盡可能的花錢。”
那個時候, 家里條件也不算太差,飯桌上也是會有一點好菜的,比如加了餡的春卷,蘸著椒鹽吃的白切, 自家做的炸油餅, 早起煮好的茶葉蛋,熬得噴香的八寶粥,這些都會有,但量都不太多。
一般況下, 長姐張華姍都會吃或者不吃。
那個時候, 張華不懂事, 覺得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回回都搶著吃,還總疑心姐姐在做飯的時候就吃過了。
可惜等完全明白過來,長姐已經不在了。
想到這些,張華的眼睛又潤了。
李洪濤閑得沒事兒,一直在院子里鼓搗一堆破木頭,進屋喝水的功夫,看到妻子又掉眼淚,笑著說,“華,怎麼回來了你這眼窩子反倒淺了,這都快中午了吧,雨珍那麼忙,來一趟不容易,你趕給孩子張羅點吃的吧!”
張華淚,自嘲般的笑了笑,“真是歲數越大越沒出息了,洪濤,你去買點蛋吧,昨天大嫂送來了一把蔥,我給雨珍做個蔥炒蛋,小時候,吃的。”
李洪濤洗了洗手,從床下的錢包里抓了一把零錢走了。
張華現在做飯的手藝也好的,熥了幾個白面饅頭,熬了棒子面粥,切了小咸菜,還做了兩個菜,一個白菜燉豆腐,一個大蔥炒蛋。
林雨珍大口大口的吃著饅頭和蛋,說,“二姨,真好吃的,我自個兒做,做不出來這個味!”
張華笑笑,說,“雨珍,你現在還虛著呢,好吃就多吃點。”
剛吃過飯,的兩個表妹回來了,李越莉和李越芳一個十九,一個十八,只差了一歲,五和材都很像,看起來像一對雙胞胎。
姐妹倆都長得像張華,畢竟是花骨朵一樣的年齡,雖然皮曬黑了,上穿的也是洗得發白的深藍外套,卻也遮不住娟秀的五。
給人覺就是順眼的年輕姑娘。
姐妹倆李越莉的格更外向些,瞥到林雨珍拿來的兩個布袋,看到里面的服,笑著問,“雨珍姐,這是給我們拿來的嗎?”
林雨珍笑笑,“對,都是我的服,希你們不要嫌棄啊。”
李越莉把那一包服都拿出來了,說,“怎麼會嫌棄呢,這些服都好洋氣啊!”
張華之前倒沒注意這些,這會兒發現袋子里都是□□新的服。
有兩件還是呢子外套。
趕說,“雨珍,這不合適吧,你都給了倆,你穿什麼?”
林雨珍說,“我還有呢,我自個兒留了一多半呢。”
去年許俊生賺了很多錢,他沒像以前那樣花錢,但的確拉高了日常開支,在吃喝上,只要想吃的,自個兒就去買了,反正現在只要有錢,不需要供應票,就能買到幾乎所有的東西了,尤其是吃食,在穿上,許俊生本來就特別講究,拉著林雨珍做了不服。
是呢子外套,就各自做了五六件,而且件件都算得上款。
比如現在穿的駝方格的,許俊生也有一件,只是略微深一點,款式也不一樣。
但兩個人一起穿的時候,還是會穿出來款的效果。
凡是穿不出這樣效果的大,許俊生自個兒不穿,也不讓林雨珍穿,白擱著還不如送人呢。
李越莉喜滋滋的穿上一件的呢子外套,說,“尺寸正合適,稍微大一點點,明年后年還能穿。”
張華笑,“莉莉,你都十九了,你以為還會再長啊,你這個頭兒就這樣了。”
李越莉沖做了個鬼臉,“二十三還竄一竄呢,我為什麼不能長啊,即便就這樣了,媽,那我也比你高一點點。”
李越芳也拿起另一件杏的外套穿上了,有點不好意思的問,“表姐,我穿這件好看嗎?”
林雨珍說,“好看的呀,不亞于你姐姐。”
試完了服,又提到了林業局的工作,李越莉說,“我覺得好的,我們現在還沒有出去干活兒,正在學習,今天星期天只學了半天,但也讓去食堂吃飯了。”
“食堂的飯好吃的,都是白面饅頭,頓頓都有炒菜。”
李越芳也高興地說,“有時候,還會有蛋湯呢!”
林雨珍笑了笑,“那可真好。”
張華說,“這麼好的工作,你倆可要好好干,昨天我還見趙國華的媽媽了,他們不是跟咱們一趟火車回來的嗎,住的地方倒是安頓好了,也是在隔壁胡同賃了兩間房子,可趙國華和他弟弟妹妹三個,工作都沒著落呢。”
因為惦記著誠誠和圓圓,和兩個表妹聊了一會兒,就準備回家了,還沒走出屋,二姨夫進來了。
李洪濤拿著兩個做的惟妙惟肖的小木狗,說,“雨珍,我都用砂紙打磨好了,拿回去給孩子們玩兒!”
林雨珍笑著接過了,說,“二姨夫,您這手藝一點也沒丟啊,我看您做多點,拿到天橋賣也了!”
李洪濤笑了笑,“要是孩子喜歡,等我下次再做一對小猴子。”
林雨珍瞟了一眼他糙的大手,能看出很多已經愈合的陳舊傷口,還有厚厚的繭子,有兩道劃傷還沁著紅的,很顯然是做玩不小心弄傷的。
這木頭玩,看起來簡單,沒有專業的工,做起來肯定特別麻煩。
林雨珍說,“不用了,他們還小,還不太會玩兒,倒是很喜歡布老虎。”
張華說,“喜歡布老虎啊,回頭我給兩個!”
回到家,誠誠和圓圓都沒睡,兩個小家伙看到媽媽來了,就好比看到了大號的瓶,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不住地盯著看,里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握著的小拳頭還一甩一甩的。
孫嫂笑著說,“兩個娃娃都了。”
說起來,喂也是一件既讓人到幸福,一種被需要的幸福,同時也是一件讓人有點頭疼的事兒,多給帶來了一些困擾。
雖然許俊生買了不,但因為孩子還太小,還是下不了決心斷,像今天周末還好,臨走前喂了一次,現在回來有點漲,正好可以再喂他們。
但平時上學的時候就不行了,中午來回跑太麻煩了,堅持了有半個月吧,就放棄了,還好,現在天冷了,中午出來的,放在玻璃瓶子里也不會壞了,可以晚上熱熱喂給孩子。
不過,兩個小娃娃胃口越來越大了,現在已經供應不足了。
誠誠是哥哥,每回都要第一個吃,不然會急得哇哇哭,他吃完了左邊,吧嗒吧嗒小,還要吃另一邊,孫嫂趕把他抱走了。
圓圓倒是不爭不搶,吃完了,還會把小腦袋靠在媽媽上,那樣子甭提多乖了。
喂完,孫嫂說,“可能沒吃飽,我再給沖點。”
林雨珍笑了笑,“,你去吧!”
陳姐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問,“小林,今天晚上想吃什麼啊,我問過王媽了,今兒有大黃魚,還有蝦,還買了好幾樣子菜呢,有黃瓜,有西紅柿,還有菠菜,你想吃哪樣?”
所謂子菜,是老北京的說法,其實就是冬天養在溫室里的各種蔬菜,去年還,今年市場上可多了,路邊小攤上也有賣的,價格自然就下來了。
去年王媽不舍得買,說一斤黃瓜要一塊錢,和搶錢差不多了,今年子菜普遍在兩三錢之間,比起夏天,還是貴多了,但起碼沒那麼離譜了。
家里隔上一天就要買一次。
林雨珍說,“倒是想吃菠菜蛋湯了,其他的就看著做吧。”
陳姐說,“,我給剝點蝦仁放進去,湯更鮮。”
兩個孩子喝了點,小腦袋一歪,幾乎是秒睡了。
原來放在最外面一間的書桌,現在擺在了臥室西窗下,這個位置恰好能放開,林雨珍拉開椅子,打開書本看了幾頁,覺得也有點累了,上床睡了一會兒,醒來一看快四點鐘了。
剛起來,許俊生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門了。
今天林雨珍去了秦家胡同之后,他本來在逗著孩子們玩,一會兒抱兒,一會兒抱兒子,后來田香蘭來了,說要給誠誠和圓圓置辦百天穿的服,讓他陪著一起去商場,許俊紅也纏著一起去了。
逛了東單,在外頭吃了午飯,又去逛了王府井才回來的。
不用說,一切都是許俊生掏的錢。
田香蘭給誠誠和圓圓各挑了兩套服,給自個挑了一件呢子大,許俊紅一口氣挑了三件,最后買下了兩件。
田香蘭說,其中一件太洋氣也太花哨了,不適合中學生穿。
許俊生覺得,既然都給他媽和他妹妹買了,那也不能了林雨珍的,給買了一件米白的呢子外套,還買了兩件厚實的羊衫。
看到一件青灰的外套也不錯,正要買,許俊紅酸溜溜的說,“二哥,還給嫂子買啊,的服夠多了,我看最近穿大,天天都不重樣!”
田香蘭也說,“就是,雨珍也還是個學生,最好還是樸素一點比較好,不買了吧。”
許俊生這人,容易犯擰,他媽和他妹越不讓他買,他偏要買,立馬就讓售貨員開了票,還說,“媽,您這是老思想,老觀念了,您沒去過北大校園吧,一個個穿的都講究利索,就有些男同學,那子上熨的線,比我的還直呢!”
田香蘭撇撇,沒說什麼,倒是許俊紅,好奇地說,“二哥,真的呀?”
許俊生說,“那還有假,你不信你空去瞅瞅啊!”
田香蘭拉著小兒子去逛街,一來是想讓他跟著參考一下款式,現在年輕人事兒多,買的不時興,都不給小孩子穿,前一陣給孫子孫在裁店做的服,許俊生非說不好看,不給孩子們穿。
二來,當然也有讓許俊生付賬的意思。
不過,到底是打著為孩子買服的名義去的,不好給自己買太多,在東單逛了一圈也沒看到喜歡的,后來在王府井,倒是一眼就看中了一件大,服很洋氣,質地也很好,就是價格有點貴。
要是自個掏錢,未必舍得,但現在是小兒子掏錢,很痛快的就買了。
許俊紅買了兩件服還不滿足,還是攔下了。
沒想到,們買完之后,許俊生噼里啪啦一下子給林雨珍買了那麼多。
這讓有點不高興,但已經早早說了,說買一件就足夠了,這會兒再改主意也不好了。
其實,多買一件服,對田香蘭來說,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以前年輕的時候,要模樣有模樣,要材有材,穿上都好看,前幾年也還好,但就是最近這一兩年,覺買服特別不好買了。
以前沒太看上眼的服穿著也好看,現在,必須是特別喜歡,一眼看中的款式,穿上才能維持一貫的形象。
想多買一件,但也不能隨便買,否則也是白買。
許俊紅跟著二哥進了西廂房,田香蘭猶豫了幾秒,也去了。
一進屋,就拿出給孫子孫買的服,“誠誠,圓圓,看看給買的新服好不好看?”
兩個小娃娃見到鮮艷的,都興的瞅著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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