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干什麼?”周齊抱臂審視林晏殊,上下看他,“煙?林隊野的很啊,剛下手就敢去煙。”
林晏殊的傷口已經包扎了,堵住的置留針重新安置,醫生為他打上了吊水,他躺在病床上單手握著手機,拇指飛快的劃著屏幕玩游戲。
“林大爺!”周齊俯去看他,“你不會去找江寧了吧?”
林晏殊緩緩抬眼,“你的想象力真富。”
“不然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出去,你就算想煙,當然,我并不贊同你做完手就煙,這是找死行為。只是做個比喻,病房不是更安全嗎?你拔輸管出去煙純屬子放屁。而且,你是誰?你是林晏殊。你干刑警多年了?反偵察能力那麼強,你能被逮了?”
“里翻船。”林晏殊又把眼落回去,姿態散漫,評價道,“小看醫護人員了。”
“呵,逮你的醫生是江寧,你的初,這是你出去的目的吧?來說說,從哪一步確認會去安全通道?林隊長。”
“是江寧?”林晏殊繼續按著手機屏幕打游戲,英俊的臉上是漫不經心,“你記憶力好,居然還能記得,我以為是護士。”
病房冷白的燈落到他的腕骨上,他手腕上的筋骨繃的很,白沿著筋骨拉出一條冷肅的線。
“別裝了,你這麼多年不談不就是在等。還沒結婚,你能不能正常合理的創造點機會?不要用這麼弱智的方式去引起的注意。”
林晏殊抬了下眉,語調緩慢有幾分輕佻,“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不談是沒遇到配得上我的人。我這麼優秀,普通人高攀得上?誰會等一個人十幾年?寫小說呢。不是你一而再在我這里提,我本想不起來是誰。”
“你放屁!”周齊忍不住,“林晏殊,你不裝能死嗎?”
林晏殊垂下睫專注的打游戲,屏幕上的方格卻壘的七八糟。一個失誤,滿盤皆輸。俄羅斯方塊填滿整個屏幕,屏幕正中央上跳出game over。
林晏殊看著屏幕皺了下眉,想煙,他取了床頭的一條餅干棒咬在齒間,開了第二局,“你今晚回不回?”
“我老婆讓我住你這里。”周齊看他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在原地走了兩圈,坐到陪護床上,“我打聽了,還沒有男朋友。兩年前回濱城,沒聽說有什麼史。在濱城買了房,醫院附近幸福苑。你們已經三十了,如果錯過這一次,可能就是一輩子的錯過。往后余生,你們都不會有關系,想清楚吧。”
林晏殊看著手機屏幕被方塊堆滿,game over再次跳出來。
“離二十九還差三個月。”
————
江寧換好服走到停車場,坐到駕駛座上,手扶到方向盤上一時間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取煙頭時到了林晏殊的手指,他的指腹糲溫熱,全然的陌生。林晏殊變化很大,他已經長了陌生的男人。
是男人,不是男孩。
看著醫院停車場的墻面,挲著皮質的方向盤,似乎想把上面的掉。越心里越,仿佛長了草,風一吹,野蠻生長。
說來可笑,當初因為林晏殊認識的周齊,如今和周齊還是朋友,和林晏殊了陌生人。
電話響了起來,來電是江梅。
江寧拿起電話接通,“媽。”
“你現在有時間嗎?”
“剛下班。”
“你能來城南接我嗎?我在城南新村正門口。”江梅的聲音有些哽咽。
八是跟外婆又吵架了。
“好,你等著我,馬上到。”江寧放下手機,發引擎把車倒出去,開出了醫院。
長尾巷十年前就拆了,他們趕上了拆遷好時候,家里賠了兩套房都在寸土寸金的城南,距離長尾巷原址不遠。十年前江梅回濱城,不顧江寧的反對堅持裝修了其中一套,和外婆一起住在里面。
江寧以往一直走濱城橋繞開春江路過去外婆家,這次因為撞到林晏殊,讓心有些,就沒注意。回過神的時候,導航已經把指到了春江路上。
春江路是橫濱城的一條主干道,把濱城一分為二,一邊城東一邊城西。十年前的春江路就是貧富分界線,其中最有名的對比是長尾巷和春江花園,春江花園在春江路濱河路段西,高檔別墅區,開盤獨棟價格在千萬以上。
長尾巷在春江路濱河路段東,舊小區和城中村在一起,混而貧窮。
當年江寧住在長尾巷,林晏殊住在春江花園。
雖然隔著一條路,只有百米距離,但他們在兩個世界。
春江路單向三條快車道兩條慢車道,路面寬闊,筆直通向遠方,路燈高懸在上空。江寧一路走快車道,穿過橫在濱河上的大橋便看到了長尾巷原址上佇立著的高樓。
巨大的濱江一號四個字貴氣人,亮在上方。濱河兩岸的舊建筑全部拆除,建了公園,了濱城新的地標。
著新,貴氣人。也確實貴,單價上了三萬,濱城如今最貴的地段。
江寧下意識往右邊看了眼,沒看到春江花園漂亮的白房頂。
樹木高大,甚至連春江花園的側門都遮住了,別墅區在其中,道路兩旁高大的貞也被砍掉種上了桂花。
沒有悉的痕跡,這里仿佛一座新城。
江寧打開了車載音樂,陳奕迅的聲音在車廂響了起來,唱的是好久不見。
曾經很矯的想過重逢,想過再見。他們已經是年人,面又優雅的問候彼此。不會慌,會用最漂亮的姿態面對林晏殊。林晏殊可能已經結婚,可能有了孩子,林晏殊也許會問最近好嗎?
江寧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回答,會說,我過的很好。
可事實上,和林晏殊的重逢平靜的像是從來沒有起過漣漪的湖面,沒有風也沒有雨,連一句心平氣和的好久不見都說不出口。
江寧開過濱河路段,進左轉車道。主干道的紅燈漫長,足足有七十秒,江寧切下一首歌。
春江廣場四個字突然出現在左前方,江寧定定看著。春江廣場在十年前隨著長尾巷拆了,怎麼還在?
后喇叭聲響,江寧才回過神,緩緩把車開過了路口。
看清了第五個字:新春江廣場。
舊的春江廣場在長尾巷的北邊,當年隨著長尾巷一起拆掉了,這是新建的。
江寧踩了一腳剎車,轉頭看到春江廣場的正門有一家肯德基。落地窗上蒙著一層霧,但也能看清里面沒有人。可能廣場新開也可能是晚上,整個商場都是冷冷清清,沒什麼人。
快要過中秋節了,廣場中央懸掛著巨大的燈籠,彩搭配的熱鬧。在沒有人的況下,這種熱鬧顯得更加凄慘。
春江廣場換了地址,重建了商場,除了那家肯德基,跟原來的廣場沒有任何關系。
江寧抿了下,收回視線往前開去。
忽然就想到很多年前,和林晏殊的第二次見面。
江梅在濱城待了半個月,舅舅和舅媽打了三次架,吵得不可開。兩室兩廳的小房子,也確實住不下那麼多人。
江梅給辦完學手續,便匆匆離開了濱城。為江寧花了積蓄,要去外地打工賺錢。
那天,下著很大的雨。
江寧送江梅到春江路上的大上車點,就在春江廣場正前方。撐著傘看著江梅坐上了車,江寧追到車前,想住人,又知道不能。
“在這里聽話,媽媽不在邊,你要學會照顧自己。”江梅隔著車窗叮囑,“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媽媽的辛苦也值得。”
江寧隔著車窗攥著母親的手,不舍得松,也不敢松。
“走了走了,送人的離遠點。”大司機喊道,“車開了。”
“走吧,回家吧。”江梅掰開了江寧的手,“不用太節省,需要錢跟我打電話,再見。”
江寧停在原地看著大車開出了上車點。
車玻璃合上。
雨霧濃重,車玻璃上很快就布滿了雨水,看不清江梅了。
大車緩緩開遠。
江寧的視線一下子就模糊了,人的長大是在一瞬間發生。不再是溫室里的花朵,不再被江梅護在懷里,的殼被打破了,被丟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大車帶走了母親,也帶走了江寧和城市唯一的聯系。
十四歲,說小也不是很小,能自立生活,畢竟法律都以十四歲為界限,滿十四歲就能負起部分責任。但十四歲,到底還是個孩子。
江寧干了一件很稚的事,追了大車。秋雨寒涼,寒風凜冽,江寧跑的太快,風刮翻了雨傘。
慌忙轉,一輛電瓶車疾馳而過碾上了雨傘,咔嚓一聲響,傘骨斷裂。電瓶車揚長而去,江寧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
大車也通過了紅綠燈,轉彎便消失不見。
風卷著殘破的雨傘奔向遠方,本沒有給追的余地。
雨越來越大,雨線像是不風的網撲向大地,似乎要把所有人一網打盡。崩潰就在一瞬間,蹲下去把臉埋在膝蓋上,眼淚洶涌的往外流,跟雨水混到了一起。
父母離婚沒有哭,回到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哭,被打破了也沒有哭。母親離開,傘丟了。
江寧的最后一稻草墜深海。
不知道哭了多久,頭上的雨停止了。
雨滴砸在傘面上發出很大的聲響,江寧先聞到了炸的香氣,從中抬頭。
巨大的一把黑雨傘罩在的頭上,擋住了全部的視線,什麼都看不到。
腳步聲遠去,運鞋帶上了水霧,帶走的還有肯德基的炸香。
江寧終于是回神,抱著傘站起來,了一把臉,傘面傾斜,視線里高瘦的男孩正在過紅綠燈。他穿著黑連帽衛,一邊走一邊拉起了帽子遮住頭發和臉,他很高很長,他手上拎著肯德基袋子飛快的穿過了僅剩幾秒的綠燈到了馬路對面。
他走進了春江花園的側門,寸土寸金的別墅區。住在長尾巷的人都知道,春江花園是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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