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下樓去廚房，到程蘭在客廳看報紙。

　程蘭沒抬頭，聲極淡問了一句。

　“傷沒有？”

　…

　“程總？”

　程景的思緒從遙遠的記憶回來，像卷尺回彈，讓虎口不輕不重的一疼。

　快速那麼一下，留在余威。

　劉書在前頭說起之后幾天的安排，快要過年了，有的事得在過年前解決。

　分了神過來聽著。

　然后問：“哪兒？”

　“柏林。”

　出差的地址。

　正好是除夕夜前一晚。

　劉書似是想到什麼，補了一句：“離丹麥倒是很近。”

　涂秀秀現在去了丹麥哥本哈，柏林過去快的話一個小時就能到。

　程景沒有接話，著窗外，也不知在想什麼。

　-

　除夕夜前。

　丹麥哥本哈的一家戲曲院。

　比之前的西蘭大街的劇院要小，但這里聽戲的國人更多。算是分院。涂秀秀如今小有名氣，偶爾會過來。

　次日是除夕，來的客人更多。

　為懷，為節日。

　時間是丹麥下午三點，涂秀秀晚些時候還要去主院，作為開場，第一場便是人滿為患。

　程景依舊選了個不惹眼的角落。

　今天涂秀秀唱的是《秦樓》，講的是一名主作為將軍后裔，在國破危難之際，拋卻國家與全城百姓，選擇了營救了秦樓的人。

　為一人拋棄世界。

　但最終與人分道揚鑣。

　重回一世，主這次選擇了與前世相反的路，但是秦樓被燒，眼看人離世。

　得了所有，失去摯。

　主最后瘋魔，魂魄化作秦樓，終守著。

　一曲終了。

　并不那麼適合這個喜氣的節日，可依舊讓底下看懂的眾人了眼眶。

　程景的手指輕輕著杯蓋，抬起落下，重復幾次，當初涂秀秀跟提起過這個故事。

　那時候《秦樓》的全名《秦樓風》。

　如今沒了風，只剩凄凄秦樓。

　杯中的茶一如既往沒有喝。

　以前涂秀秀說，就這點氣，什麼都能忍，非是這點挑。

　輕輕‘噠’一聲。

　程景放下蓋子，理了理擺，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長袍的服務員過來，恭恭敬敬說：“程總，涂小姐請您到后臺喝茶。”

　程景神微頓。

　-

　茶先上，人后至。

　涂秀秀上戲服未退，只取了頭上的簪子，一瞥一笑而。

　“我以為我看錯了。”

　程景卻說：“走的時候該打個招呼。”

　涂秀秀：“我是想，沒有必要。”

　“倒也是。”程景笑了笑，杯蓋輕輕刮了刮茶盞，識出喜歡的那款：“你該怨我。”

　“那你何必來呢？”

　“看看。”程景抿了口茶：“現在好。”

　木質的后臺是深漆，格局大方，擺飾規則將就，程景卻覺得也就那樣。

　話題停頓，一個穿著青戲服的人從側門走進來，容貌清秀溫婉，看了看程景，微微點頭，然后走到涂秀秀邊：“秀秀，聊完了嗎？該來對戲了。”

　說完，手在涂秀秀纖瘦的肩膀拍了下。

　涂秀秀余不自覺往程景那頭去，沒有躲，應聲說：“知道了。”

　程景視線在那只手上停頓一瞬，錯開，將茶盞放下：“茶不錯，那你忙，不打擾你。”

　“你和程季青的事是我跟白新說的。”

　涂秀秀突然打斷程景起的作。

　程景抬眸，神并未有任何的震，只是淡淡說：“我知道。”

　這麼點事怎麼可能弄不明白呢。

　可是知道的時候，也沒覺得生氣，說出來自己都覺得荒唐，揭開的那一瞬間，的心實際上并不完全是張。

　甚至還有一輕松。

　也許人被的久了，也會需要息。

　涂秀秀眉眼輕抬：“你不生氣？”

　程景看看涂秀秀，再看一眼邊虎視眈眈的人，垂眸笑了聲：“秀秀，我若生氣，你如何還能在這里好好的唱戲。”

　想要報復，何其簡單。

　只是，還不至于對涂秀秀使這種手段。

　三年相，人非草木。

　程景站起，轉往外走：“秀園轉到你的名下了，若不想要放著就是，以后，自己保重。”

　涂秀秀著程景į40;背影，明黃的燈眼來，泛出星星點點的澤。

　隔了兩秒，抬手去拿自己邊的茶，嘗了一口。

　旁人問：“秀秀，你哭什麼？”

　涂秀秀不答。

　何止程景氣，這幾年又何嘗不是被養的氣了。

　普通的茶嘗一口便覺勉強。

　旗袍上，稍有磨痕，就哪兒都不舒服。

　吃點東西擺盤不好看，也會被影響食。

　人啊。

　由儉奢易，由奢儉難。

　事如此，心亦如此。

　-

　這年除夕，雪剛停下。

　XM部分員工，選擇留在公司上班。

　自從白新開始常到XM后，頂層的人員便過上了如履薄冰的日子。以前周郁舒負責時，雖然高冷，卻也不至于生人勿進。

　不僅他們，高層的人去開會也都是戰戰兢兢，不過倒也是因為如此，工作效率大幅提升。

　下午三點多，白新從外面一寒氣回XM。

　一進門就聽到有人議論。

　“曇花一現吧，作品沒出天天買熱搜。”

　“但是程季青確實漂亮啊，那張臉我覺比李云藍好看，而且屬于耐看的。”

　悉的名字跳耳中。

　白新步子站定，周郁舒也在旁邊，側眸瞧了眼臉，尋思后一句是好話，也就沒出聲。

　誰知下一句，其中一人便道：

　“那又怎麼樣，誰知道有沒有整容。而且我覺得這人太高調，一個新人就和億新解約，聽說背后有金主。想想也是啊，你不覺得竄的太勤快了麼？娛樂圈都這樣的，靠那個上位。”

　周郁舒：“……”

　白新沒有表，繼續往前走，路過議論的二人連一眼都沒看，幽冷道了句：“開了。”

　沒有半句廢話。

　留下后的人一臉茫然，反應后，臉都白了。

　周郁舒走上前，看了眼最后說話的員工：“新年快樂，回家過年吧。”

　平時本該是個冷漠的人，但白新一來，只能承擔起白臉的角。

　但這生的的確有些碎，換做別人或許罪不至死。

　周郁舒見人無辜想說什麼，打斷道：“自認倒霉吧。”

　說誰不好，說程季青。

　連都得掂量了，何況是他們。

　尤其這個敏時期。

　白新回到辦公室，沒睡好，有些焦躁。

　手機在桌上嗡嗡作響，好幾次，才拿起來。

　唐佳不知何時拉了一個群，言希和周郁舒也在群里，說的是過年的事。

　往年也不摻和這些，春節團圓這種節日與無關。

　了眉心，轉頭去看窗外，雪剛停下，對面的高樓上有一層淺白，模模糊糊的。像迷了眼睛。

　不久之前，以為能和程季青一起，一起過圣誕，一起年，一起過春節。

　春節都來了，程季青卻不在。

　回過頭，在群里打字。

　【會包餃子麼？】

　-

　晚上六點半。

　也是巧了，程季青的戲份在昨天結束。

　宋呤早兩天就說過要來找過除夕，外頭的廚師，一桌子中西合璧。帶著幾個鬧騰的朋友。

　紅酒白酒啤酒，一桌子。

　怕吵到人，帶了瓶好酒到樓下打招呼。

　回來時，屋子里放著一首《好運來》。

　宋呤聲并茂的跟著幾人朋友合唱，半個子靠在半島臺，饒有興致。喜歡安靜，但這樣的熱鬧也不甚欣喜。

　“小程來啊，過來嗨。”

　程季青搖頭：“你們嗨吧，我看著已經累了。”

　聽著熱鬧，也覺熱鬧。

　只是今天鬧不起來，就覺得哪里空的。

　的目落在宋呤手下的沙發套上，水藍，嶄新的純棉。

　手很好。

　程季青看了一會兒，有些了，走到廚房短暫思忖，然后從柜子里拿出一罐茶葉。

　茶葉烏黑亮麗，沖了水，醇厚的味道似松香。

　喝茶沒那麼多講究，過一遍水便是。

　然后看著茶葉在明玻璃杯里，浮浮沉沉，的記憶也回到那晚的小雪天。

　“如果我說，我要重新追你呢？”

　城市冰雪迫，小雪從昏沉沉的天灑下，omgea的嗓音因寒冷微冷。很難否認那時候的煩躁，是源于心的浮。

　《上岸》里有一句話，說，也許是短暫的，也許是冗長的。短暫到一語結束，冗長到半生難忘。

　那天拒絕后，白新并沒有再出現。

　只是所在的劇組，常常收到下午茶，多是暖橙與姜茶。

　劇組的盒飯再也沒有涼過，每天都有熱騰騰的清爽湯。

　休息區，一夜之間多了幾頂擋風棚，開足了暖氣。

　每個演員的躺椅上，都準備了厚實的絨墊。

　演員說，從來沒見過哪個劇組這麼大方，這麼舒適。

　導演說，是投資方大方。

　程季青總是沉默，盡量不去多想，怕一發不可收拾。

　投資方而已。

　“唉！又下雪了。”

　熱鬧的屋子里，突然一個空隙，響起不知誰的聲音。

　程季青抬起頭，去看窗外，細雪綿綿，癡纏織。

　耳邊是白新的聲音：“橙橙，你總會知道，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不會為第二個人這樣。”

　“橙橙，過來吃東西啊。”

　程季青回神說：“來了。”

　回答著，卻沒有立時作，垂下腦袋，玻璃杯里的紅茶還沒有完全沉底，茶香四溢，于水霧裊裊中去看茶葉翻滾而下。

　剛往幾人走去，口袋傳來震。

　拿出手機，是言希。

　【我在你家樓下。】

　微詫異，這條信息前，言希問過在不在家，不想居然直接來了。

　然后忽地想起，那日在江城，帶著白新去見的人也是言希。

　言希：【幫唐佳那貨送東西。】

　程季青抿了抿：【等下。】

　套上服下樓。

　雪飄飄灑灑，近看遠方，由明至暗。

　言希穿著厚厚的襖子，在原地活，見到來：“快快快，凍死我了。”

　程季青快步過去，接過來，保溫袋。

　鬼使神差的如今看到這東西，便能想到不該想的。

　言希說：“唐佳自己包的餃子，說以表歉意。”

　程季青：“還會這個？”

　“今天剛學。”

　“那替我……謝謝。”

　言希聳聳肩：“忘了，順便祝你新年快樂。”

　程季青聞言，不知怎麼的失笑一聲：“那也祝新年快樂，導也新年快樂。”

　“好說。”言希笑了笑：“東西送到，撤了。”

　“路上小心。”

　程季青將領，看著言希往路邊一輛黑汽車走去。忽然像是覺到了什麼。

　黑汽車頭頂的燈是壞的。

　細雪似磨砂落下，隔著一層層的屏障，隔著昏黑的玻璃去看。

　什麼也看不真切。

　這頭，言希打開車門。

　“不見一面？”

　白新著程季青上樓的影，酸的脖子靠在椅子上，清冷聲線中著愫：“沒關系，很快就見了。”

　程季青，新年快樂。

　-

　程季青拎著餃子上樓。

　宋呤幾人見人回來，走過來問是什麼，誰送的。

　程季青把人掃開，拉開保溫袋，將里面的保溫壺拿出來，保溫壺上沒有之前出現的便利。

　宋呤站在旁邊，見程季青還在翻袋子，問：“找什麼呢？”

　程季青一頓：“沒什麼。”

　真是魔怔了。

　這個除夕夜很平淡，很熱鬧。

　宋家家教嚴明，這種日子應該是要留在家里的，但卻過來陪著，還帶了幾個朋友。

　也或許是這樣，沒有想象中那般寂寞。

　除了零點時，窗外漫天浪漫白花，璀璨煙火聲耳，的心涌起一淺淺的憾。

　多憾。

　可是。

　新年快樂。

　-

　二月中旬悄然降臨，在心要時，來了。

　南方已是立春，北城還在冬季。 但比起零下十幾度，已經升溫不——雖說雪依舊照常下著。

　《一起出發吧》第一期是先導片，正式的第一站是去丹麥的哥本哈，從錄制節目組就要進行拍攝。

　找了一間閑置的公寓，從自我介紹到收拾服。

　在原來的世界錄過真人秀，知道大概流程。

　接下來需要帶著行李，前往州城的一個地方集合，面后在往丹麥去。

　北城到州城也就一個多小時。

　路上導演問了幾個問題。

　“橙橙平時做飯嗎？”

　“做的，粥比較多。”

　“有沒有比較特殊的習慣？”

　“好像沒有……嗯，睡覺喜歡把窗簾拉死算嗎？”

　導演笑說：“算。那你有什麼比較不喜歡的東西嗎？或者事也可以。”

　程季青想了想：“兔子吧，能不見就不見那種。”

　“兔子多可啊？”

　程季青聳肩，想起來：“導演，咱們這一季沒有室活吧？”

　導演神一笑，又問：“如果有，你會介意嗎？”

　程季青：“不介意，但我會跑。”

　導演和車上的司機都笑起來，瞧著高冷的臉，但說話很隨和也有意思，對于們這種跟拍和采訪，其實比較喜歡這樣的嘉賓。

　簡單聊了一會兒。

　導演說，已經有三個嘉賓到地方了。

　程季青點點頭，們也還有十分鐘到。

　十分鐘后，州城和北城沒什麼太大區別，只是《一起出發吧》選的地方比較適合作為開場的場地。

　是個寬大的別墅園。

　地方很寬敞，像是那種特殊的民宿。

　一進門就能看到《一起出發吧》的標志，到這兒就只有跟拍導演了。

　按照牌子上的地址，終于找到場地。

　天還是冷，拖了一路行李，現在指節都冷的發紫，風一吹，皮要破了似得。

　鋪磚的路不好走，程季青把行李箱輕松拎到手上。

　然后朝著別墅正門走。

　黑的碼門，有磁卡，的卡剛要到，同時準備往里推，門突然從里打開。

　作快，里頭的人作也快。

　幾乎一進門就跟對方撞在一起，悉的百合香撲面而來，眼看要摔下去，下意識將人護到懷里……

　程季青神微頓。

　人了外套，發冷的指腹隔著，落在腰上，致又。

　垂眸對上那雙桃花眼，的心臟輕輕一。

　白新……怎麼會在這里？

　正滿心疑與驚詫。

　忽地察覺到屋里頭空氣靜謐，程季青抬眼平掃，又是一怔——秦語芙站在沙發前同款訝然的看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