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葉城的消息陸續傳來,因為盛越正在不斷往那邊送尸。
這倒是很符合顧泠和蘇涼對盛越的了解:他是個理智的利己主義者。他決定按照顧泠的意思去辦事,因為如今的形勢下,這對他自的安全和未來是有利的,事辦了,必須要讓蘇涼和顧泠知道,不留下任何可被質疑的地方。
這日再接到迦葉城同樣的消息,蘇涼輕笑,「我懷疑盛越那廝可能記了個賬本,里面寫著某月某日殺了誰,安頓了幾個人孩子,花了多錢,他是否傷,到時候拿給我們看。」
顧泠點頭,表示同,「如此沒什麼不好。」利己沒什麼不對的,重要的是,不「損人」。
封銘回到家兩日后,應邀前往彭府做客,他也想去看看在島上就認識的孩子們。
封銘找了朱贊陪他一起去,但朱贊拒絕了,「無功不祿,人家請的是你,你就去吧。主子說了,我們不是奴才,可以朋友,什麼時候想離開都行。我打算家之后再考慮是否離開的問題,你不要想那麼多了。」
封銘搖頭笑笑,「我沒想太多,只是沒經歷過這種事。」
「你那麼聰明,怕什麼?趕去吧。」朱贊拍了一下封銘的肩膀。
最后封銘也不是自己去的,因為要出發時正好看到了寫完作業出來玩兒的正兒和姬小樹。
正兒和姬小樹對于彭家已經很悉了,跟蘇涼打過招呼之后,便跟封銘一起出門了。
「封叔叔,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姬小樹騎在自己的小馬上,笑著問封銘。
封銘輕咳,「小樹怎麼問這個?我還沒想過呢。」
「可以現在想。」姬小樹說,「我跟大師兄對京城比較,可以幫你一下。」
封銘忍俊不,覺得這事兒很怪很可,兩個小家伙居然要幫他姑娘?
「我們是認真的。大師兄你說呢?」姬小樹問正兒。
正兒點頭,「如果有合適的,需要牽線搭橋的話,我們確實可以幫忙的。」
實話。他們本來就不是普通人家出來的孩子,如今天下皆知他們是顧泠和蘇涼的徒弟,且養在邊,兩人在京城的面子可是相當大的,連皇帝端木忱都很寵他們。所以正兒和姬小樹的社圈子,真要算起來比顧泠和蘇涼還要廣。因為顧泠和蘇涼并不喜歡社。
封銘莞爾,「這樣啊,那先謝謝你們,我會好好考慮一下這件事的。」
說話間,到了彭府大門外,很快被迎了進去。
正在前廳乖乖坐著的阿信和阿樂,看到正兒和姬小樹來了,立刻沖了出來。
彭威樂呵呵地走出來,跟正兒和姬小樹打了招呼之后,就看向了封銘,暗暗點頭。因為蘇涼之前夸過封銘有勇有謀很聰明,辦事又極穩妥,再加上彭蕪提過,以前封銘就幫過他們母子,因此彭威堅持要見見封銘,好好謝他。
「彭老將軍。」封銘拱手。
彭威擺擺手,「早不是將軍了。封公子快請。」
「彭老不必客氣,我的名字就好。」封銘神不卑不,跟著彭威進門,看到了彭蕪。比起在星落島上時判若兩人。
封銘印象中的彭蕪,總是面龐消瘦,神落寞,眉宇間籠著一抹淡淡的愁緒,卻又始終不減骨子里出的堅毅。因為跟星落島上其他被擄回去的人相比,彭蕪真的堅強很多。有不姑娘,早已香消玉損沒能活著離開星落島。
但此刻再見面,彭蕪衫素雅,面容紅潤有澤,眉宇舒展,英氣十足,角含笑,落落大方地了一聲,「封公子。」
「我名字就好。」封銘微笑點頭,心中在想,果然是出將門的大家閨秀,這才是本來的氣度
,之前是一邊被星落島上的人殘害迫,一邊又為了孩子苦苦支撐,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落座后,封銘看向門外,孩子們已經跑遠了。
「不用擔心他們,正兒和小樹常來的,定是去花園玩兒了。」彭蕪說。
招待封銘喝了一杯茶后,彭威問起他是否還有家人在世。
「應該還有幾個遠房親戚吧。」封銘說,「只是年聽父母提過,并未見過,父母過世后便沒有聯絡了。」他憑借自己的本事活下來,拜師學武,長大人,若非被星落島上的某個長老盯上,把他抓回去當奴才,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是要參軍的。那時三國局勢張,以他年紀輕輕武功高強,又頗有智謀,定有一番作為。而若是那樣,如今他的人生自是另外一番景了。
彭威聽完封銘寥寥數語說了自己的經歷,不由嘆,「你是個人才,可惜造化弄人。」
封銘微笑,「如今這樣就很好。能為主子效力,是我的運氣。」
「是你腦子靈。」彭威笑著說。
彭凡正要招待封銘到他那里坐坐,就聽下人稟報說他夫人不舒服,連忙趕過去了。
彭威也有些擔心,說過去問問況,看是否需要請太醫或是他去請蘇涼來一趟,讓彭蕪招待著封銘。
見彭蕪有些心神不寧,封銘主說,「你要是忙的話,安排人帶我去花園找孩子們就好。」
彭蕪搖頭,微嘆一聲,「沒事的。弟弟已經過去了,娘肯定也在,我不懂醫,幫不上忙。」說著轉移話題,「聽說你護送劉大爺和大娘回家,他們都安好吧?」
封銘點頭,詳細說了送廚娘和啞奴回家以及幫他們找兒子的經歷。
彭蕪聽完,難免有些同。雖然況不完全一樣,但骨分離,是相似的。那些年的父母親人,也飽折磨。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不只是因為你這次跟著王爺救我們的事。」彭蕪看著封銘,神認真而鄭重,「在那之前,你是我認為島上男人里極數的好人。」
封銘輕嘆,「過去的都過去了,我相信彭小姐以后會越來越好的。孩子們也會健康快樂地長大。如此,我做的那些事,就都值了。」
「我會過得很好。」彭蕪點頭,「希你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起離開前廳,到花園去。
途中到彭威,見他樂呵呵的,彭蕪就知道彭凡的夫人應該沒事。
「虛驚一場。不過我還是要去請老高過來給號個脈。」彭威說,「蕪兒你好好招待小封,讓他留下吃飯。小封,不必拘謹,都不是外人。」
封銘連忙說,「好。」
目送彭威走后,兩人到了花園,就見四個孩子排排站,居然全是一張臉……
彭蕪都懵了。平時當然能分清自家倆兒子,但此刻有點迷,而很顯然,正兒和姬小樹也易容了阿信和阿樂的樣子。服當然不一樣,但說不定他們專門換過呢?
四個孩子正準備去找彭蕪和封銘,見他們來了,也不說話,怕餡兒,其中一個用腳在地上寫字,「猜猜我們是誰?」
封銘指著出來寫字的孩子,笑容滿面地說,「我猜,你是小樹。這肯定是你的主意。」
那孩子默默搖頭,又用腳寫了一行字,「小樹知道你們會這樣想。我不是他。」
封銘看向彭蕪,知道定是兩個兒子原本容貌的細微差異也被正兒和姬小樹給修飾過了,不過作為當娘的,有自信能認出自己的倆孩子,「我負責辨認阿信和阿樂,到時候封銘你再分辨哪個是正兒,哪個是小樹。」
封銘表示合理,兩人分工明確,很快,彭蕪開始仔細觀察四個孩子
,不一會兒就把阿樂給拉了出來,因為他有個下意識的小作,自己都不知道。
然后是阿信,也順利被彭蕪找出來了。他們倆其中一個人穿了正兒的服,另外一個還是自己的服。
彭蕪看向封銘,「該你了。 」
剩下的正兒和姬小樹,靜靜站著,臉上的表都一模一樣。他們玩這個可是太練了。
封銘看了一會兒,選擇放棄,「我實在認不出來。」其實他迄今也就在蘇府住了沒幾日,之前那次認蘇涼為主后很快又離開了,所以對正兒和姬小樹并不是太了解。
最后還是彭蕪,據眼神的細微變化辨認出了兩人。
「彭姑姑好厲害啊!」姬小樹豎起大拇指,「我們在家玩這個游戲,師公都常常認錯呢!」
彭蕪和封銘帶著孩子們一起去吃果子,走著走著,姬小樹問,「彭姑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彭蕪愣住,「為什麼問這個?」
封銘笑而不語。姬小樹果然說可以幫彭蕪。
彭蕪笑笑,「謝謝小樹,不過不用了,我如今這樣就很滿足了,不嫁人了。」
「這樣當然也可以。」姬小樹說,「我只是問問。彭姑姑還年輕,追求幸福沒什麼不好的嘛!看我師父和師娘,多甜!」
彭蕪點頭,「他們是一對神仙眷,羨慕不來的。」
「每個人都會找到自己最合適的眷,將來我一定也會有的!」姬小樹說得一套一套的。
阿樂再次崇拜臉,「小樹哥哥你懂得好多啊!」
如此話題就過去了。
彭蕪覺得姬小樹天真可,但他的話,還是讓心中有些悵惘。出事之前,其實有過婚約,還是個皇子。兩人見過幾次面,那人沒給留下多深的印象,如今想來,面容都模糊了,只記得一個名字。司徒氏皇族早已覆滅,而那人在彭蕪出事后沒多久就娶了另外一個大家小姐,后來一場風寒,居然沒過去就走了。
一晃經年,彭蕪此刻再回頭看,不愿回首的星落島的那七年,對而言,除了孩子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如同空白。如果沒有孩子的話,彭蕪會很希時能倒流,還一個平順的人生,但如今,這種假設也不立了。
彭威請了高老太醫回來。他們常來往,本就絡了。
高老太醫給彭家夫人號了脈,說沒什麼事,讓他們放心。
吃過午飯,高老太醫邀請孩子們到他家里去看錦鯉,那是高家寶托人從外地尋來的。
封銘和彭蕪便帶著五個孩子一起去了高府。小月之前是彭夫人在照顧,好讓彭蕪招待客人。
等從高家離開的時候,太都快落山了。
封銘先送彭蕪母子到了彭府大門外,看著他們進去,然后帶正兒和姬小樹回家去。
剛到家門口,就聽見馬蹄聲從另外一個方向過來。
「定又是南邊來送信的。」正兒說。最近來報信的士兵幾乎天天有。
但這次還真不一樣。人到了近,下馬,馬背上還有個麻袋,看形狀,里面似乎是裝著個人。
的確是迦葉城來的兵,之前見過封銘跟在裘靖旁,便跟他說明況,「其他都是尸,就這一個活的,昏迷了,手腳都被捆住扔在藺府后門,上還有一張紙,上面用寫著,讓把他捆好送來京城,給王爺和王妃。」
封銘神微凝,心中有了猜測,讓正兒和姬小樹先帶那個報信的士兵進去見蘇涼和顧泠,他安排馬和馬背上的麻袋。
姬小樹想先看一眼,被封銘攔住了,也沒堅持。
封銘把馬都牽進去,關好大門,將麻袋卸下,打開扎的袋口,看到了一
張并不算陌生的臉。他認識,這就是阿信和阿樂的生父。
封銘拖著麻袋,徑直去了地牢,把人扔了進去。
另外一邊,蘇涼見到報信的士兵,得知這次送來一個活人,有些意外,隨即也想到了,會被盛越專門留活口的是哪個。
盛越顯然也是那種,要麼不做,要做就要盡力把事做到完的人。他既然要邀功表誠意,該殺的殺,不該殺的不殺,對于那個可以晚點讓別人殺的,也專門留了下來。
盛越早知道彭蕪的世,可以說是星落島上被擄回去的子中唯一一個算得上跟蘇涼有關系的。因為蘇涼跟彭家關系很好。
因此,盛越在殺到鐘家人時,專門留下了那個折磨彭蕪好幾年的男人,送來做禮。
這當然是個不錯的「禮」。如果是蘇涼和顧泠去清除余孽,也會留著此人,給彭家置。
封銘一進圓明閣,就聽蘇涼問,「是姓鐘的嗎?」
封銘點頭,「是那個人。」
「那辛苦你再跑一趟,去告訴彭爺爺,看他打算怎麼置。」蘇涼說。
封銘便騎馬出府,又去了一趟彭家。
不久之后,彭凡帶著兩個侍衛,跟著封銘一起回來,把蘇府地牢里的那個男人給帶走了。
至于彭家人最終如何置那個男人,蘇涼和顧泠就沒有再問了。
……
迦葉城,深夜時分。
最近藺府后門接連出現尸,這邊負責的小將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也沒特意安排人守著,只是有新出現的尸就派人進京匯報,有個活的就直接送去了京城。
一道黑影進了巷子,背上背著個麻袋。
走到藺府后門,把麻袋扔在地上,里面的尸拖出來,放在老位置后,就坐在了門檻上。
月亮在烏云間穿行,盛越抬頭看了看,然后拿出一本冊子,和一炭筆,翻開新的一頁,借著月寫了幾行字,又把東西塞回了懷中。
「就剩兩個了。」盛越微不可聞地自言自語,「我怎麼過上這種日子了……跟個除暴安良的神經病一樣,以前我最討厭這種人。」
過了一會兒,盛越起,拍了拍上的土,沿原路返回,「就剩兩個,趕殺完去京城。那法寶要是連蘇涼都控制不了,看姓顧的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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