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折意小心地將放置在最上面,疊得整整齊齊的廣袖外袍捧了出來。

輕輕抖落開來，提了起來。

一片彩繡云錦的大紅，就鋪陳在了眼前。

宋折意被這一件明制婚服的華程度震驚了幾秒。

視線一點一點地從大紅嫁上繡工致的金繡線上慢慢掠過。

和許縝合作了那麼多漢服的拍攝,第一次見這麼的漢服。

雖然許縝對漢服的要求極高。

但純手工定制的，與批量生產的，還是有極大的差別。

“兔子老師，喜歡嗎？”

陸玨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從背后攬住了人。

宋折意點了下頭。

隨后又更重地點了點。

“喜歡。”

“超喜歡的。”

自從知道陸玨定了嫁后，宋折意就想過無數次那件嫁是什麼樣的樣子的。

但如今眼前奐的實,比想象里最好的樣子,還要好看上百倍。

得讓想要落淚。

陸玨一直觀察著宋折意的表。

看黑白分明的杏眼里有了水,陸玨在耳背上輕吻了下，淺笑著又說：“兔子老師,你要不要試試合不合。”

明制漢服都比較寬松，沒有不合的道理。

但看陸玨一臉期待地著,宋折意還是答應了。

“……好。”

于是陸玨從宋折意手里拿過了那件嫁,看了看,又從宋折意笑了笑，說道：“兔子老師,這是外袍吧。”

見宋折意笑著點頭，他又蹲下,在那皮箱子翻了下,找出了一件紅娟衫。

宋折意要接過來。

陸玨不讓，桃花眼凝視著,“我來幫你穿。”

陸玨慢條斯理地給宋折意套上,作放得極慢,角噙笑,像是在雕琢一件藝品。

直到看到前襟上一排扣子，他又微微蹙眉。

幾個月，同ashley一同去那旗袍大師那兒后，他才知道大師最擅長做的是中式嫁——就是如今俗稱的冠霞帔。

但如今越來越多的人更崇尚西式的婚禮了，老先生已經很久沒親手訂做過了，旗袍倒是做了不。

陸玨提出想訂做冠霞帔時，老先生很興。

拍著脯保證，一定會做出一件非常考究的嫁給他。

老先生慈眉善目的，陸玨對他很相信。

但是——

看到這服的款式時，他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怎麼了？”

宋折意看出了陸玨的遲疑。

陸玨手捻著宋折意領口的一粒用珍珠盤紅線做的紐扣，在指腹間輕輕挲，“兔子老師，這件漢服，是不是……有些現代了？”

“按理說應該用系帶啊，怎麼是扣子。”

陸玨還記得他第一次穿漢服時，挑著幾細細的帶子一籌莫展的模樣。

宋折意也想起了那次他們的“第一次”相見，抿笑了笑，輕聲說：“沒有錯，這位大師做得非常好。”

一句一句地給陸玨解釋。

“這是明制漢服，這時候幾乎都改用紐扣了。”

“上兩次拍攝，你其實穿的都時明朝之前的漢服款式，那時候的服裝大多都是系帶子的。”

“原來這樣，我還差點誤會那位老先生了。”

陸玨笑了笑，繼續給宋折意扣扣子。

每幫宋折意穿一樣，他就問一回這是什麼，似乎有無限的好奇心。

好不容易穿好。

哪怕是在初秋，宋折意都出了汗，不是熱的，而是陸玨其名曰為穿服，手總是不安分。

宋折意為了躲他，頗是費了點力氣。

最后陸玨游刃有余，倒是氣吁吁。

還好陸瑜一個電話打來，才阻止了陸玨要繼續做點什麼的念頭。

“什麼事啊，姐？”

陸玨靠在玄關鞋柜上，里回答著陸瑜，眼睛還一直落在宋折意上。

宋折意一向穿著比較素淡，幾乎沒見穿過這麼濃烈的紅。

襯著如凝脂一般的皮，超乎尋常的人。

陸玨結不經意地上下輕滾。

陸瑜：“陸玨，爸爸回來了，讓你晚上回家吃飯，帶上你老婆。”

陸瑜聲音清晰地傳來出來，宋折意都聽到了。

說來也很巧。

陸玨忙著將公司往國轉移時，陸衍在積極開拓海外市場，父子兩的步調似乎始終都不太一致。

這幾個月，陸衍大多也不在國。

陸玨也好久沒見過他了。

父子兩雖然不親，但不至于有仇，陸玨答應了下來。

下午的時候。

宋折意和陸玨一起進了陸家的別墅。

這是宋折意第一次來這里，上一次還是陸玨傷，開車送他回來。

遠遠目送了陸玨踩著皎潔的月，走進了那扇雕花大門里。

這次，陸玨牽著的手，走了進去。

不由有些慨，又更地回握住了陸玨的手。

陸玨就垂下眼眸，溫地對笑。

他們到時，陸瑜和孟慎言都還沒到。

只有陸衍坐在窗口喝著咖啡，看財經雜志。

“爸。”

陸玨喊了一聲，陸衍抬眼掃了過來，視線在陸玨上短暫停留，又落到了宋折意上。

幾秒種后，陸衍又收回了視線，沖他們招了招手，“過來，坐坐。”

陸玨牽著宋折意，走了過去，在陸衍對面坐下。

“既然扯證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辦婚禮。”陸衍沒什麼廢話，“也不能這麼一直拖著吧。”

陸玨沒想到陸衍除了工作生意，還會關心其他的事，挑了下眉頭，“快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陸衍微微一愣，然后又點點頭：“既然要辦婚禮，就要辦得風風的，我這里有個專門做婚禮策劃的，娛樂圈好多明星都找他家……”

陸衍話沒說完，陸玨又打斷了他，“爸，兔子的媽媽就是做婚慶方面的，不需要用到你人脈了，而且我們想只邀請朋友家人，不需要太大的排場。”

在來之前，兩人就已經和宮蘊聯系過。

宮蘊很高興，說要幫他們辦一場完的中式婚禮。

然后又分別聯系了宮老先生，和陸老爺子兩人，那時候他們正好都在梨花胡同，兩個老頭子差點又為了誰當證婚人吵起來。

陸衍：“……”

陸玨：“爸，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帶兔子到去看看。”

陸衍搖頭，又低頭看報紙，揮揮手，“去吧。”

陸玨起，牽著宋折意往二樓走。

在路上時，宋折意就一直在問他小時候的事，宋折意想知道，他自然會滿足的。

雖然后來，他很回這座別墅了，但這里卻是他出生長大，承載了他最多回憶的地方。

上樓梯時，宋折意回眸看了眼背對著他們坐在夕里的男人，輕嘆了口氣。

隨后，又繼續跟著陸玨往上。

一進陸玨的房間，陸玨關上房門，就笑著問：“兔子老師，你會不會覺得我對他太冷漠了啊。”

他剛剛看到了宋折意那個回眸，也看清了眼中的憾。

聞言，宋折意愣了下，然后搖了搖頭。

“不，你不冷漠。”

“我其實能理解你，你能做到如今的程度，已經很棒了。”

宋折意不是安。

說的都是真話。

“我能理解你的。”宋折意抬手了陸玨的臉頰，眸里映著心痛。

陸玨就笑。

抬臂抱住了人，摟進了懷里。

小時候，他和陸衍的關系一度非常張過，后來慢慢長大了，釋懷了一些，兩人之間都默契地不再提及以前發生的事，偶爾還能聊聊。

但是他們都知道，有些隔閡形了，其實是永遠都越不了的。

陸玨已經習慣了和陸衍這樣的相模式——既不太生疏，也不會過于親。

也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妥協。

在這之前，他其實一直還怕那麼在乎家人、注重每一個人心的宋折意覺得他冷漠的。

但每一次宋折意都會恰到好地安好他。

“兔子老師，你真好。”

陸玨嘆息似地說。

宋折意一直是這樣，哪怕沒有經歷過，都會站在別人的位置上思考，共。

陸玨想，這或許就是，他一開始就會對有好的原因。

他所有的缺陷，都能恰到好地填補好。

他們似乎真的是天生一對。

好久后，陸玨松開了宋折意：“兔子老師，你這是對我有濾鏡了嗎？”

“一直有啊。”

宋折意笑了笑，視線一寸寸掃過陸玨住了十多年的房間。

陸玨的大部分東西都還留在這個房間里。

小時候看過的書，籃球，還有各種競賽的獎狀……

每一都是陸玨年的痕跡。

看得出來，陸玨被培養得很好。

宋折意想象得出，一直活在里，慢慢長大的陸玨，如今該是怎樣的優秀的模樣。

但是，眼前這樣的陸玨也很好很好。

宋折意的視線最后落在了墻上掛著的一把吉他上。

抬眸詫異地看向陸玨：“你還會彈吉他嗎？”

陸玨點頭，也朝著墻上的吉他看去。

傍晚時，金紅的夕照進來，落在陸玨的臉上，映著他角放松的笑容，“小時候會一些，現在……”

他頓了頓，淺笑著搖了搖頭，“應該不太會了吧。”

畢竟快十年多沒有彈過了。

“試試嘛？”

宋折意輕輕晃著陸玨的胳膊，語氣憨，陸玨沒法拒絕，寵溺地盯著孩子，“好吧。”

宋折意立刻小跑過去，從墻上將吉他拿了下來，捧到陸玨面前，那殷勤可的表，看得陸玨直笑。

陸玨接過吉他，卷了卷袖口，坐在了木椅上，隨手撥弄了兩個琴弦，一串和弦就從指尖流出。

陸玨笑著抬頭，黑眸子里倒影著的夕，和一個小小的孩子。

“手有些生了，不過簡單的還行，你想聽什麼？”

宋折意眉眼彎彎：“都可以。”

陸玨想了想，緩慢地彈出了一首《小星星》，他一直抬眼，看著面前用崇拜眼著他的孩子。

目繾綣，和他的琴音一樣溫。

晚上，吃了飯，陸玨和宋折意離開別墅時，帶走了那把吉他。

陸瑜和孟慎言還有晚宴要參加，比他們提前離開。

諾大的屋子一下就空了下去。

陸玨對陸衍說：“爸，我們走了。”

“嗯。”

陸衍應了聲，也從沙發上起，朝著樓上走，腳步聲踩在樓梯上發出輕微的悶響。

陸玨牽著宋折意正走到門邊，忽然又停了下來。

他回眸看向走到二樓拐角的陸衍，又喊了聲：“爸。”

陸衍轉過，看了過來。

沒說話。

神有些嚴肅。

陸玨：“我和兔子婚禮的事，也是今天下午來之前才定好的時間，所以沒來得及和你說。”

“時間還沒定好，定好了，我會告訴你，你提前安排一下工作，有時間就來參加吧。”

頓了頓，陸玨覺得該說的都說了，聳聳肩，“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陸玨打開門，帶著宋折意走了出去。

陸衍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他是沒想到陸玨會和他解釋的。

自從陸玨十四歲那年起，他其實一直對陸玨就有愧疚。

那時候因為父親的尊嚴，從來沒認錯過，也只能看到父子兩的關系，越來越疏遠。

后來，陸玨出國。

他看著陸玨越來越獨立，又能獨當一面，不再需要他時，其實有過恐慌的。

年紀大了，更親。

但他也知道為時已晚。

陸玨已經不需要他了。

陸衍從落地窗看出去，正好看到陸玨給宋折意拉開車門，他站在車邊，有些模糊看不清表。

但陸衍看得出來，陸玨很放松。

也很快樂。

想起傍晚時分，樓上傳來的模糊琴音，陸衍笑了笑。

又繼續上樓。